《莫名其妙短篇集》广式菠萝啤

9、谢氏门中

　　谢氏门中

　　如果说镇里人在形容张家时用得最多的形容词是“循规蹈矩”的话，那么他们在形容谢家时用得最多的就是“为老不尊”。

　　而事实也还真就是那么个样儿。

　　撇下最近看多了《西游记》有事没事就大吼一声“呆！妖精哪里跑！”的谢家祖祖不说，就看他家爷爷谢永逸自从家里买了小霸王学习机之后，天天扁着个嗓子学唐老鸭在那儿念叨“小霸王其乐无穷啊”的欢乐劲儿，咱们就能知道镇里人为什么会这么说他们了。

　　这些事情在镇里人的眼里大概能算上是些笑料。但是在谢家，这些对他们来说早就习以为常了。

　　其实真要说起来，这个谢家在镇上也算是个历史悠久的家族。虽然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有多久，但是在这座镇子还是个小村子的时候，他们的祖辈就已经生活在这儿了，也算得上是一群土著。而他们家守墓的这个行当也是在那时就有了。

　　那时候到底是什么时候？唐？宋？还是元明清？谁也不知道。但反正就是很久很久以前，一群人来到了这里，带来了朝廷中某位大人物要在这里修陵墓的消息。然后这个小小的村子就沸腾了，无数的人来到这里，他们忙碌着，建造了一个又一个陵墓。后来那些人消失了，一个姓张的老将军带来了镇陵经略使的令牌，之后张家人在这里住下，成了守陵人。再后来他们谢家因为一些事情也稀里糊涂地成了守陵人。这都是以前的事情，现在当谢家的老人们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都会在前面加一句“long long ago”。

　　再说回现在。当下谢家当家的是谢铁牛的第XX代（因为没有家谱所以不知道是多少代）孙子，谢永宁的大儿子——谢长喜。此人今年三十五岁，毕业于XX大学考古系，主攻文物修复这一块，目前在工作上已略有小成。据小道消息称这人最喜欢看的节目是中央台的《鉴宝》，尤其对把东西砸烂这一部分特别感兴趣。另外这人虽生得不帅，但也算是白净清秀，性格温文尔雅，不说话的时候整个人看上去就是一个翩翩公子的形象。有句话说得好“这世上的好男人不是已婚就是GAY”，所以这么好的一个人自然也是有老婆的（据说当年还是倒追），而且人家儿子都已经上初中了。

　　不过这话要说回来了，这人嘛就算是圣人也还是有那么些缺点的，要不怎么说“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呢，而这个道理在谢长喜的身上自然也是适用的，温文尔雅的谢公子最大的毛病就是唠叨。当然，有人在身边唠叨你叫你注意保暖啊啥的听着是挺让人窝心，觉得对方在乎你。但是要是这人把话在你面前车轱辘一样重复来重复去的唠叨的话，那窝心就得变成窝火了。很不幸的是，谢家老大的唠叨就属于后者。但幸运的是，他们这一辈有兄弟四人，除开他自己这个老大还有三个弟弟能够分摊他的唠叨，结了婚之后又加进一个老婆和儿子，于是在谢家也就没什么人对他的唠叨说过啥了。

　　既然说到了谢长喜，那当然是要顺带提提他的老婆和儿子。谢长喜老婆名叫温婉，生得不算好看但也让人觉得顺眼，而且她人如其名，温柔体贴，和谢长福站在一起给人的感觉那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而这两人结婚以后确实过得挺和美，别说吵架了，连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没重过。而他们的儿子谢书韵却好像完全没有继承到爸妈的性格，性子冷到极点不说还天生一张死人脸，看谁都像是欠他八百块钱的样子。而且这小子不知道为什么和他小叔——也就是谢长福——严重不合，虽然还没到见面就吵得程度，但两个人要是不小心碰着了的话也是要把脸偏着才肯走过去的。为这事儿谢长喜找两人谈过无数次，后来发现实在是谈不拢，于是也就只有由着他们这么干了。

　　说完了谢家老大，咱们也该说说谢家老二了。谢家老二名叫谢长寿，是谢永逸的大儿子，谢长福的亲哥哥，今年三十三岁。这厮大学毕业后毅然投奔美帝国主义，目前在国外靠嘴皮子营生，干他这行的有个挺好听的名字叫“律师”，但是在小镇上几乎人人都叫他“讼棍”。这人在美国混了几年之后和一个华裔结了婚，生了一个女儿两个儿子。生龙凤胎的时候正赶上谢永逸夫妇过来玩，又正巧他老爸神经病发作，给自家孙子孙女取了“吉祥”“如意”这两个名字，谢长寿虽然觉得不好，但碍于孝敬父母的心理也没跟他们提。于是他的小儿子和小女儿就这么悲催地被人叫了十几年“jixiang•xie”和“riyi•xie”，这直接导致后来他们谈恋爱的时候对叫他们名字的人理都不理。

　　不过幸好像谢吉祥、谢如意这样被谢永逸荼毒的人在谢家并不多，像谢长禄就对自家二叔给起的“谢福满”表示了坚决的抵制，最终让自己儿子逃过一劫。可惜的是他自己在起名上也是完全无能，翻烂了几本字典之后还是给自家儿子起了“谢小武”这种烂大街的名字。

　　而另一个逃过一劫的就是谢长福的儿子——谢小斌。不过也不能说是逃过一劫，谢永逸他压根就没胆量让自家小儿子去改名字。也可惜谢永逸一世英名，最后毁在了怕儿子上。不过这事小镇上的人权知道，这里也就不多说了。

　　而出于做事就要尽善尽美的原则，我想我们还是得倒回头说说谢长禄。谢长禄，男，三十一岁，毕业于XX大学美术系，热爱人体绘画与小黄书（据他自己说这是艺术需求），目前在家里基本是个宅。不过他也挺好运，娶了个厉害的老婆，赚钱养家毫不含糊，除了脾气稍微燥了点以外，基本可以说是个非常令人满意的老婆。如果你能够再忽略掉他们家里时不时传出的摔桌子声的话，那么你也会觉得他们家是非常和睦的。当然，这么和睦的两个人也生了个儿子，前面说过他名字叫“谢小武”。话说这个谢小武也是挺聪明伶俐的，那个性就跟他小叔谢长福小时候一模一样，而且这小家伙还特喜欢黏着他家小叔，有时候大家一起出去玩还有人把他当成谢长福的儿子。而谢长福也挺这个侄子，每次从城里会镇上都会给他带点好玩的东西，还会叫他做点恶作剧什么的（通常受害对象都是谢长禄），所以这对叔侄的感情可以说是好得不得了。甚至于当谢小斌出生的时候，小武还对他有些嫉妒，怪这个小家伙抢走了小叔对自己的关注。不过后来他因着小叔的关系也喜欢上了自己这个可爱的堂弟，这嫉妒的情绪也就没有了。

　　谢家除了四个儿子还有一个女儿，那就是谢永逸家的谢雨婷。谢雨婷生得挺漂亮，而且受她老爸的影响，从小就特别爱看书，身上总带着一股书卷气。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以为爱看书的原因，这姑娘的性子温婉得不得了，不论对谁说话那语气都是柔柔的。也就因为这样导致了她上学的时候追求者甚多，不过小姑娘似乎早就心有所属了，大学一毕业就结了婚，后来生了个女儿，现在在外地过得挺好。

　　说到这儿基本上就把整个谢家给介绍完了，不过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不过算了。今天可是过年呢，我得早点回家吃年夜饭去。

　　没错，今天正是大年三十。谢家宅子各处都挂上了灯笼。谢长福正站在门口把一个灯笼挂到门上，这灯笼火红火红的，似乎是在预兆着来年的幸福，他看着这灯笼笑了起来。

　　这时候，谢小斌从里面跑了出来，小家伙今年快三岁了，正是对事物好奇的年纪，他跑到自家爸爸面前指着灯笼叫着“爸爸，爸爸，这是什么？”

　　谢长福笑了笑，正想给他解释下什么是灯笼，可他还没看口说话就感觉脖子后面一阵凉凉的，冰得他打了个哆嗦。他抬起头，看见如棉絮一样的东西从空中飘落下来。

　　下雪了。

　　小家伙的注意力很快就被雪给吸引了过去，他摊开手，边去接掉落的雪花，边对着屋里叫“哥哥，哥哥，下雪啦，快出来看啊。”

　　听他这么一叫，屋里的孩子就全都跑出来了。他们几个人围在一起，玩起雪来。

　　谢长福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很开心地笑了起来。

　　这是他在小镇上度过的第二十九个年头，离他最后一次离开还有一年半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