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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屠刀悬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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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景行翻看着围脖首页,眼皮跳了两下,无论这个赵三平是怎么死的,为什么要以这种“惨烈”的方式被处决,造成的事态走向却是搅浑了水。
原本嫌疑极高的风华至少可疑度就先下降了不少,因为在开机前普遍要上香、屁大点事就能宣扬得人人皆知的娱乐圈里,黑红方式炒作屡见不鲜,但没有一个公司肯自毁名声和凶案扯上联系,在自家门口杀人,尤其是鬼精鬼精的风华。
那个信誓旦旦说让自己相信他的小女警也不知道毛长没长齐,上来就是一个一定调查清楚,也不知道长了几个胆子放出的豪言。
他只见过一次风华的总经理,面容至少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凌厉,和煦温柔,可一个和煦温柔的人能让风华一直执行这种灭绝人性为了钱没有底线不择手段的风格吗?
反正黎景行不信。
还有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董事长,风华每次都能够踩在政策的浪尖上,到底是他料事于先算无遗策还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渠道?
这个案子到了现在,直接凶手已经两腿一蹬,民众的注意力已经有一部分转移,想必风华高层早就找好了替罪羔羊,市局乃至省厅说不定都会过问施压,谁说不会以犯罪嫌疑人赵三平畏罪自杀这个结果草草结案呢?
冥冥之中一定有什么鸟眷顾了黎景行的嘴,他并不知道的是,他刚琢磨完,北兴分局的局长就“驾临”了李修竹的办公室。
电话可以不接,人来了总不能给铲出去,李修竹给了孙峥一个眼色,孙峥一个一米八以上的壮汉跟猫似的就往外溜。
“小孙啊,你也留下。”
孙峥:“……”他现在假装没听见口出去是不是有点不尊重老局长的智商?
“成局,什么风把您给吹过来了?”
成局人已经五十六了,本体可能是保温杯,不急不慢地喝了口枸杞水才说道:“小李你吹的这股风可是有点大啊。”
李修竹牙有点疼,接触到成局那似乎能穿透人心的目光时强忍住没挪开:“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成局乐呵呵的:“那这次我过来你怎么没给我泡一杯茶呢?”
李修竹目光一凝,觉得自己这两天可能是没吃核桃,智商跳了槽。
成局特别喜欢喝茶,李修竹比较细心,发现之后每次成局来都会给泡一杯,可惜今天一见到局长就如临大敌,神经紧绷,哪里还记得这事。
在老刑警面前,李修竹知道自己只要有一点破绽就足够他洞察良多的了。
还没等她想出什么措辞,就听成局说道:“小李啊,你把他们副总叫过来问问就算了,风华的董事长和总经理今天没有去风华,你就不要让人家跑这一趟了。”
李修竹敏锐地听出来了这里的的意思,反对特权的熊熊大火刚要在胸中燃烧,就听成局带着并无一丝笑意的声音说道:“三件从外国费力送回来的本国失传已久的文物,支持了国家几个重点实验室、在本省横跨多项产业、本省几个对流浪老人、儿童公益活动的发起者。小李啊,你到底是有什么真凭实据,非要传唤他们?”
如果不是李修竹这两天一直在调查风华,单听这一段话,她都要信了风华是娱乐圈和商界中一朵冉冉升起的忠肝义胆纯洁无瑕的良心小白莲了!
成局呼出了一口气,中老年人的呼吸频率慢一些,竟像是一个长长的叹息:“小李啊,今天就算是省厅在这里,也不会让你们胡来的。”
李修竹静静地说道:“只是问个话而已,这能被叫做‘胡来’吗?”
成局对这话中隐约透出来的强硬不避不闪:“那如果市局仅仅因为一个人没有证据胡言乱语说你们贪赃枉法就把你们停职审查,你会怎么想,所有的同志又怎么想?”
“性质是一样的。有功之人、丰碑榜样,如果都能够随便被怀疑,那谁还会配合政府工作?”
李修竹哑口无言,孙峥还想说些什么,被她一打手势按了下去。
她知道孙峥想说什么。满身铜臭味、闻到利益的气息就像秃鹫一样凶恶、即使伪装成天鹅也只是为了获取更多利益的商人怎么应该和他们这些出生入死的人相比?
可她又清楚地知道成局说得句句在理。
“是。”
她声音中充满着冷硬,成局微微放下了心,看着这个作风比许多男人都冷肃的支队长又不免有些叹息,也不知是不是惋惜。
最近恰逢无大事,是以风华门口死的这个人经久不衰,目前在网上流传的死因已经是第几十个版本了,从一开始的女朋友跟人跑了头顶青青大草原情伤自杀一路演变成了对家诅咒谋害案,可见风华水军全网第一并非空穴来风,观众们也并不很是挑嘴——只要有八卦听,倒也不是一定要纠结于三角狗血,都市异闻也是不错的。
每个身处网络的人都在被其他人的思潮所裹挟,网络的触手是这世界上最好用最无形的工具,能轻易在人的脑子里烧起一场熊熊大火。
在这个信息发达的社会,你的思想真的是你自己的思想吗?还是在不知不觉间,你已经变成了那些挥动着无形触手的怪物的一枚小小棋子,悄无声息又声势浩大地完成了一场“正义”的排除异己?
前两天还叫嚷着要风华给一个说法的人,在今天又笑嘻嘻地看着满地鲜血看着蹭热度的“玄学大师”们解读风华的运势,跟风地一知半解地算着塔罗牌,自欺欺人地把现实的落魄归结于时运不济,自觉是虎落平阳、龙游浅滩,心满意足地踌躇满志地继续找寻新的快餐娱乐去了。
黎景行一哂,毫无意外,因为人是这个世上最不可相信的东西。
他手机里排了几个加密文件,随便一个放出去都能把要散去的关注重新聚焦。下午那个小女警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在他脑子里闪过。
虽然黎景行认为自己道德水平堪忧,前一秒说过的话下一秒就能翻脸不认,但他犯浑也通常不太对着不惹他的人。
算了,明天看看情况再说吧,经过一晚上的发酵这股风浪究竟要打向何处、意欲何为应当会更清楚些吧。
他打了个哈欠,长久使用电子设备,他的眼睛和大脑都发出了抗议。
是夜,月明星稀,医院绝大多数房间熄了灯。
一点轻微的声响过后,查房的医生走进房间,似乎是察觉到健康监测仪器的数值不对,前来查看患者情况。
监测仪摆在床头,医生轻手轻脚地走近,缓缓俯下身查看。
仪器上微弱的蓝光骤然映射出一道逼近病床的刀光和阴翳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