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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六章 刺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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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娘不知道是怎么到了床上的……应该不是她自己爬上来的吧。身上酸痛的很,许是今天弹琴弹的实在太久,也可能是因为刚才,穆帝把她丢上来的时候摔的。
龙床,应该也不是很硬吧,不至于会把她摔疼。不过现在麦娘觉不出软也觉不出硬来,她只觉得身下的床褥子分外的烫。
宫里的贵人们原先是住在北边的,建行宫的时候虽然是在相对温暖的江南,但还是在屋里修了炕床。可是这个时节,不应该再烧炕了啊。
穆帝越走越近,麦娘几乎已经从他眼里看到了征服的欲望。但那种眼神不是炽热,而且带着一种冷酷的寒意。麦娘只觉得冰火两重天,想逃却无力挣扎。
从前在香满楼时,她是见识过男女之事的。此刻她不是害怕,只是觉得有种莫名的冲动在心中肆虐,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她恨眼前凌辱她的人,恨将她送到这里来的人,恨那个救了她又最终将她放弃的人……
手上的酸痛感越来越烈,麦娘终于撑不住向后跌倒在床上。宫装的领子本来就大,刚才许是有过一番挣扎,现在人倒下时又有拉扯,罩衫的带子松开,一边肩膀和着白嫩的酥臂便露了出来。
胸前也有一些凉意,麦娘连忙以手掩住。她知道她此刻的一番举动看在穆帝眼里一定是一场欲擒故纵的戏码,不由的更加恼怒。
穆帝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她的下颌,强令她抬起头来,“你长得,很像你的母亲。连勾引人的动作也一摸一样!”
原来他,早就已经知晓了她的身份。“他们以为把你送进宫来就可以让我沉醉其中,让他们达到他们的目的吗?”他的手又捏紧了一点,麦娘痛的说不出话来。“做梦!你放心,我不会碰你的……”
手指松开,麦娘又跌倒下去。这一次脑袋磕在床沿上,痛得她一阵晕。
“来人,把她送回去。”
折腾了半宿,麦娘又回到属于她的那个小房间里。
头上撞到的地方起了个包,但并不是很痛。大概是白天太累了的缘故,这一晚她竟丝毫没有担心穆帝明日会怎么处置她的问题,睡得更外安稳。
第二日清早,院子里的众位美人还来不及八卦前一晚有人侍寝时将上头那位惹怒的事,穆帝的圣旨便来了。
除了赐住宫殿主位,还有琳琅满目的各种赏赐,宫婢仆从,麦娘听出这一切都是按照四妃的待遇来的,然圣旨的最后却惟独没有册封。
有赏赐却无册封,这就意味着麦娘的身份非主非仆,实在是尴尬得很。
麦娘在一片议论声中搬进了鸳鸾殿——这里原来并不叫这个名字,是穆帝将它赐给麦娘居住时才改的。麦娘抬头看上头刚刚由穆帝题写后还来不及制成匾额的“鸳鸾殿”三个字,忽然觉得十分讽刺。
他让她住到她的母亲最后被囚禁直至生命终结的地方,是不是也意味着,她也将在这里度过人生的最后时光?
脸上泛起一丝自嘲的冷笑,麦娘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也许未来就要过着被囚禁的生活,但至少现在穆帝对她,并没有起杀心。
终于还是回来了……虽然这是江南的行宫,但一样是在宫里,一样是这个名字。
回转身,一名老太监正带着两名宫女进屋。她们都是垂着头进来的,到了麦娘跟前便跪下给她请安。
“这是陛下赐给美人的两名贴身服侍的人,美人看着可好?”
麦娘虽得了赏赐却没得到册封,自然也就没有品级,所以宫人们还是照原先的样子称她为美人。只是这个美人只是新进宫的待选良家子的意思,和后宫中真正由皇帝册封的美人差了好多级。
“都抬起头来让我看看。”就算没有品级,麦娘不能如之前住在小单间时那样表现的唯唯诺诺。毕竟现在这宫殿,这赏赐都是实打实的,就算别人有怀疑,但昨晚的事他们却没有亲见,自然是不敢妄测的。
在这宫里,想要好好儿活着,就得学会仗势。麦娘此刻就是仗着和若妃的关系,还有穆帝貌似对她极有兴趣的表现,令那些宫人们对她不敢轻举妄动,随意欺凌。否则……若是让那些人觉得穆帝对她从一开始就是从头恨到脚,只怕要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那两名宫女依言缓缓抬起头来,眼睛还看着地下。这些女子初进宫时也受过管事大宫女的教导,最后挑出伶俐些的送到各宫服侍,另有一技之长的如厨艺针织之类也各有去处,余下一些粗笨的就只能去浣衣局等处做粗活。
麦娘等了一会才低头打量下面的两个人,左边的一个年纪还小,约莫十一二岁,满脸透着稚气。另一个看起来已经二十出头,看神态自然是老成多了,不知怎的,麦娘看这个人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似的。像是有个模糊的印象存在脑子里,可一时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两人的名字均是进宫以后才取的,大的叫雪竹,小的叫雪梅。麦娘点点头让她们起身,也没有再改名字。
当日至晚,穆帝都没有过来,听下面的宫人说是今晚宫内赐宴,请了几个穆帝亲近的大臣,若妃等其他有品级的宫妃都过去了。麦娘脸上淡淡的,只点头表示知道了,心里却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亲近的大臣,应该也包括那个他在内吧。年前那些天,就听说云水在时常宫内走动陪席,今天必定也在受邀之列。幸亏今日不用不过,不然在宴席上见了他,如今的身份一个臣子,一个后妃,虽然是有名无实的,但到底已经是陌路。就算他能不表现出什么,但麦娘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那样镇定,又或许,穆帝会从她的神色动作里发现什么异样,那说不定就是灭顶之灾。
底下的人看她脸色,只道是麦娘为穆帝不来生气,于是做事便更加小心谨慎。
晚上的菜色比中午那餐略少些,因宫中贵人们每日都要早起,吃过饭早早就要歇下,故而不宜多食。四菜一汤,香喷喷的粳米饭,那名年纪大些的宫女雪竹上前伺候。原本这鸳鸾殿内也是建有小厨房的,但现在外头局势紧张,宫中人手缺,所以这边的小厨房也就没有真正用起来,只用来烧水之类。
麦娘吃饭从来没有旁人在边上服侍过,可这个雪竹服侍起来确是处处都恰到好处,一点也不显得突兀,或是有什么不舒服感觉。她似乎是很了解麦娘的习惯似的,一上来布菜时就把麦娘平日里最喜欢吃的豆芽和清炒牛肉放在离她近的地方。
这里……并没有人知道她的爱好才对,麦娘心里不仅有些狐疑。从到了瞿王府再到进宫,她可是从来都没有表现出特别喜欢什么,以防被人抓到可以利用的把柄。这个雪竹给人的感觉是如此的熟悉,就好像从小就认识的故人一样。
昨日弹久了琴,今天搬家虽然有人帮忙,但总有些贴身的东西要整理,麦娘此时便觉得手指有些使不上力,从小碗里拿勺舀汤时竟抖个不停。
居然连个汤勺都拿不稳了,半年多不干重活,人竟是变娇气了。麦娘有些泄气的放下汤碗,不想汤汁还是溅了出来,洒两滴在手上衣服上。
“美人”,雪竹忙从怀里掏出帕子来帮她擦拭。汤已经不烫了,麦娘有些心不在焉,直到她的目光从那块帕子上绣纹上掠过,猛然一惊,一把将那帕子紧紧抓在手里。
“美人,您怎么了?”
麦娘突然回过神来松开手,雪竹立即把自己的东西抽了回去。
刚才的那几杆翠竹,那针法那图样,麦娘实在是太熟悉了。就算她已经辨不清那几位曾经教过她绣艺的师傅的作品,也不会忘了年幼时最开始拿笔描过的图样,更不会认不出最初有人手把手教她绣过的针法……醉月姐!
侧目再打量雪竹几眼,无论是容貌还是年纪,都恰好相符。可是……当年她和云水从山上逃下来时,明明看到醉月的红盖头挂在树上。原以为她已经和其他的村民一起遭遇不测,却想不到她也逃了出来,而且现在,她们还能在宫里遇到。
“我没事,这几日累着了,连个汤都端不稳。”麦娘笑着起身,顺手搭在雪竹手上,“晚上没什么胃口,先撤下去吧。”
雪竹恭敬的弯下腰扶着麦娘往寝宫走,麦娘感觉到她手心有厚厚的茧子。醉月是贫苦村姑出身,在家时也是要干些农活的,可麦娘觉得她长茧的位置,似乎并不是锄头农具磨出来的。反倒像是个……常弄刀剑的人。麦娘拉过瞿墨离的手,他手中就有常年练武留下的老茧。
这些年,醉月从那场浩劫里逃出来以后,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她一个弱女子为何会去舞刀弄枪,现在又为何要进宫为婢女?现在这个世道,如果不是被抄家灭族,很少有人会把孩子送进宫来的。就算是卖到窑子里,也比进宫得的赏钱更多些。
难道是……麦娘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莫非醉月进宫和若纱是一个目的!
“雪竹。”
雪竹正在烧水沏茶,听到麦娘唤她赶忙抬头,“美人叫我?”
“你是什么地方人,何时进的宫?”
“去岁春天采选的时候来的,已经有一年多了。奴婢原先在针织坊做事,今早上才接到调令,来伺候美人。”雪竹一边奉茶,一边继续道,“不怕美人疑心,奴婢这个年纪才进宫来,原来确是嫁过人的。奴婢从小被人转卖,已经不记得家乡何处,后来丈夫婚后不久便去了,婆家嫌奴婢是不祥之人,又给赶了出来。无处可去,这才自卖身价进宫为婢。”
这身世半真半假,倒也编的无懈可击,麦娘更加笃定自己的判断。
醉月当年新婚的丈夫,到底还是死了的,娘家的人也没了,所以她才要去报仇。可到底是谁收留了当初无家可归的醉月,教她武功,现在又送进宫来。是瞿王爷,瞿云水,还是别的什么人?把她送到自己身边,这究竟是瞿王爷的安排,还是仅仅是巧合,背后有别的人也想要穆帝的命?
麦娘心内无数疑问,可这里不比若妃宫里,到处都是眼线,就算她和醉月彼此都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也绝对不会将话挑明。
“看到你,我想起年幼的时候住在村里,那时候有个姐姐对我很好,教我描花样子,教我绣花,过年的时候带我去温泉边上煮汤圆吃。那时候我家里穷的揭不开锅,她背着她娘偷偷从家里带吃的给我,虽然是两个冷馒头,天冷,冻得硬邦邦的和石头一样,可就是觉得特别好吃。”麦娘轻轻的,似是在和雪竹说故事,又似是在自言自语,“后来村里遭了难,很多人死了,活着的人也都逃散了,于是就再也没有见过面……她若是现在还在,应该和你差不多年纪。”
“醉月姐……”麦娘仿佛梦吟一般,伸手去拿桌上的茶……不料雪竹突然出手打掉了她手里的茶碗。青瓷官窑的茶碗“砰”的落地,摔成几块,“不要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