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尽》轻影

37、第三十五章 侍寝（上）

　　从若妃宫中出来时，天已经全黑了。前面依旧是有宫人帮着替灯笼，照亮脚下一小片地方。

　　宫中不比王府中，入了夜除了巡夜的人，便极少有人出来走动。一说是怕冲了龙气，也有说是因为这宫里自古多冤魂，夜间出来碰到什么东西。

　　麦娘对鬼神之说向来是敬畏的，但她并不觉得害怕。这世上只有活人才会翻云覆雨、颠倒是非，若是人死了，便什么也做不了。

　　四周安静的很，前头领路的人也不说话。她一步一步走的很小心，生怕脚下出什么状况。耳边还回响着若纱最后说的那句话，“这辈子，我怕是没有机会再离开了。事成之后，你若有机会，一定要出去……好好过。”

　　若是能出去，自然是要好好过，再也不问帝王天家事。可为什么若纱会说她出不去了……是因为她已经把身子给了穆帝，成了他的人，还是因为别的？

　　一路想着回到住处，麦娘直到躺进被窝里还在为若纱的话纠结不已。她不是把贞操看得太重的人，想来若纱也不是，那她到底是因为什么才那样说？麦娘又想起她鲜红的指甲，只觉得那里面似乎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似的。

　　前一晚想了心事，麦娘第二日起来便精神不大好。对于昨晚她被若妃叫去吃饭聊天的事，因着若妃现在敏感的地位，自然是会惹人遐想的，但并没有人再敢公开大声的说出来。

　　美人们聚在一起学宫规的时候，原先放好的三十个位置空了好几个。不等麦娘找人打听，负责教导她们的宫人便说那几人是因为犯了宫中口忌被杖责了，现正在各自的房间养伤。

　　宫里的刑罚，麦娘想想都觉得身后某个地方发紧，那必定不是和香满楼那种只是教训人为目的的板子所能比拟的。

　　那些人伤得下不了床，面圣的日子是必定要错过了，也许过些日子会被遣送出宫去。能从这里出去，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只是不知那些人的父兄会怎么想，或许是训斥几句随便找个人嫁了，或许会有别的安排，但总好过待在皇宫里。

　　之后几日麦娘的日子过的极安稳，周围的人，有的是看清风向来巴结的，有的即使是心里有什么想法，面上也显得十分恭敬。

　　面圣的日子定在她们进宫后的整一个月。时近四月底，天气已经有些微热的意思，所有的美人们全都换上了轻便的衣裳，显得身形更加窈窕。

　　今日穿着的衣裳皆是众人在家时准备的。宫里提前送了宫装的式样来，各人按制选材制衣。据说原先美人们的衣裳都是宫里给做的，如今为了节省国库开支，便由各人自己准备了。美人们的衣裳不便宜，又要在选定的式样上下功夫，想要在某个小的细节上出彩引起皇帝的注意，这实在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麦娘的衣服也是在瞿王府时做的，不很素也不很鲜艳，是淡淡的湖蓝色，隐没在一群花枝招展的美人里，确实不怎么显眼。那衣服乍一看只是一件十分规矩的宫装，但细看却是下了很大功夫的，单是裙边上那一圈黄色素馨花，是在黄色细线里参了金线绣成的，在阳光下有若隐若现的光华，十分贵气而别致。

　　几十名美人一起进入大殿内向穆帝和他身边的若妃行礼，然后等着像事先排演好的那样，三个一组依次上前觐见。若妃的出现让大殿里起了一丝骚动，按祖制，选妃时除了太后和皇后，是不会有其他后宫人等伴驾的。

　　奇怪归奇怪，美人们的惊讶很快就平息了。不管怎么说，若妃都是现在后宫中地位最高，也是最受宠的妃子，是她们日后巴结的对象。有了前头那几个美人的前车之鉴，现在剩下的人理，谁也不敢表现出有什么异样的念头，让上头的贵人抓了把柄。

　　众人行礼毕，平身抬头，目光依旧低垂着。穆帝和若妃坐在上首，他们能看清美人们的相貌，底下的人却只能看见自己脚下的青石砖。

　　穆帝向着人群看了几眼，又回头和若妃低语一阵，接着又盯了人群一会，视线不知停留在哪个美人脸上，惹得底下的人好些都红了脸。

　　“去把她叫上来吧。”穆帝突然伸手指了一个美人。身边的老太监立即领会了皇帝的意思，兴冲冲的过来，就像捡着了宝一般将麦娘领到御前。

　　麦娘平静的行至穆帝跟前，又规规矩矩的行了一遍礼，待抬起头来时目光并没有像刚才那样低垂，而且俏皮的转了一圈，将上头的打量一番。上头那个人，和上次见他时相比，老了，也瘦了，脸上的戾气更甚。但他此刻似乎心情很好，脸上堆着笑，只是这笑容没法让人觉得他这是和颜悦色罢了。

　　“清歌丫头，人倒是大了，可你连眼神都不曾变。”

　　麦娘垂下眼帘，生怕此刻自己胸中那股没来由的怒气从眼睛里泄露出来。恨有什么用，其实最该恨的应该是她自己才对，既然没有勇气再去赴死，便只能这样委屈求全的活着。麦娘不动声色的吸了一口气，心内渐渐平和下来。

　　穆帝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丫头，莫非你现在还在怨朕？”他说话间目光在华美的宫殿内游走，似是在告诉她，她今日的身份已经今非昔比。

　　“陛下”，麦娘抬起头来，脸上微微带着笑意，目光清澈仿似心内无暇，“当日清歌还欠您一曲《高山流水》，不知陛下今日可有兴致听曲？”

　　“有，当然有！”穆帝起身携起眼前人的芊芊玉手，将麦娘从地上扶起，“朕现在就听，如何？”

　　他拉着麦娘走了几步，忽又回头看着若妃。若纱也站起身来，微微福身，“今儿个有清歌妹妹陪着陛下，就让臣妾暂且偷懒一回，陛下难道连这也不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