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之辞》未归Asprin

16、白罂粟·Part 5

　　“您好，请问您是任先生吗？您的房间已经打扫完毕。”电话那头传来大概是家政公司的人的声音，我才意识到任伟那小子居然留下的是我的电话号码。

　　“呃，好的。辛苦了。”

　　“那请问，您是否还需要我们帮您把墙壁也粉刷一遍？”这个问题问得我措不及防。

　　“呃，为什么觉得我的墙壁需要粉刷？”我严重怀疑这个家政服务的负责人是不是脑子有病，或者不识货。

　　“啊，我们只是觉得主卧的壁纸太过朴素，不太适合热恋期的情侣。我们有几个罗曼蒂克的方案可供您选择……”电话那头温和而又优美的男中音说道：“根据您的要求，其他的重整和翻新已经完毕，就这个壁纸不太符合……”

　　“停停停，你知道那个壁纸的来历吗？如果不知道，那就听好了，那是全球限量的‘白羽’壁纸，我熬了整整三个晚上才抢到的，所以，不许动我的壁纸！”

　　没眼光的家政公司，居然说我那壁纸朴素！

　　“好的，那还有些杂物待您处理……”

　　“哦，有个上面有丝带纽扣的蓝色盒子，扔了吧。”

　　“连同里面的东西一起吗？呃，有本书，还有…一团黑色的针织物。”

　　“一起。”我想了想，又说道：“哦对了，还有书橱里那本影集以及一个牛皮纸信封里的照片，也一起扔了吧。”

　　家政服务的负责人迟疑了一下，犹豫道：“您确定吗？这些都是回忆啊……”

　　我怔住了，这句话似乎在哪里听什么人说过。

　　回忆吗？早就不重要了吧。

　　对于以前经历过的种种，关于那个女孩，现在的我，只是感到遗憾而已。

　　“扔了吧，烧了也可以。”

　　“好的，那还有别的要求吗？有一个房间没铺壁纸……”没想到这死脑筋的家政服务负责人还在纠结于壁纸的事。

　　“你们怎么开心怎么布置，别太过就行。辛苦了。”我满头黑线地答道。

　　“好的，那祝您今天过得愉快。”他说罢，我挂断了电话。

　　接下来该去哪里呢？我看了一眼表，才六点，下午的时间总觉得比上午过得慢些。

　　赶回酒吧的话铁定来不及，而且，今晚没有我的班。回去也没什么事可干。

　　回家的话……还是算了吧。家政服务那负责人我实在不想见，而且，虽然我做好了房子被摧残的不成样子的心理准备，但，如果回去他们还在的话，很难保证我会不会……

　　“去聚会吧，大不了中途离开去接小曦。”脑海中有个声音提议道。

　　那行吧。

　　我看向老巷茶楼那复古的牌匾，缓步走了进去，刚一进门，一群同学一拥而上。

　　“Surprise！”

　　我本能地后退，大伟从后面出现，手搭在我的肩上。

　　“这来都来了，还走什么？我的福星大人。”然后他露出一脸坏笑，冲同学们嚷嚷着：“给钱给钱，愿赌服输。”

　　我尴尬地笑了笑，同学们纷纷给大伟数额不等的钱。然后都站着，等我落座。

　　我招呼大家坐下来，大伟坐在我旁边，弹了一下手里的钱，我小声地问道：“什么情况？你小子玩我呢？又拿我来不来赌钱了？”

　　我既然说了“又”，就说明这小子拿我赌钱绝对不是第一次了。

　　他也压低声音道：“嘿嘿，都愿意赌，那要也不拒绝不是。今天赚大发了，哥们儿分你三成，够意思不？”

　　“滚滚滚，别拿老子打赌。”

　　“哦哦，行吧，我想你等会儿去找小曦的话，别忘了给她买点东西。”他冲我一笑，道：“寿星大人。”

　　“什么意思？”我一时摸不着头脑，因为今天根本不是我的生日。

　　“字面意思啊。”大伟又冲我露出一个猥琐至极的笑容，弄得我后背发凉。

　　“可我今天不过生日。我生日8月份啊。”

　　“今天6月几号了？”他突然问道。

　　“我想想啊……哦，对了，六月十六。怎么了？”

　　在我的印象中，这是某人生日的前一天。

　　“你小子还真是…小曦的生日啊！不然为啥让你给小曦买礼物？”大伟一脸“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看着我，又嚷嚷道：“好啊！连自己女朋友生日都忘了！死渣男！”

　　“我靠！还真是！等等？你怎么知道的？”

　　“你自己做了备忘录，玩你手机的时候看见了。”

　　“你不是说7点半到吗？刚才又说的7点，现在才6点多人就到齐了，你小子他妈的到底定的几点？”

　　“仁兄，这并不冲突啊！原本计划七点半到齐的，你问我的时候问的是‘大概’，他们今天恰好都在这附近所以到齐的时间也早。”

　　嗯，毕竟在商业街附近，倒也合理。

　　“但这些关小曦生日什么事？还有，谁告诉你的？你跟她从不交流的吧？”

　　“你们店长啊，难得去你们店里，我可不得跟你店长了解一下你最近的情况。”

　　“滚蛋，那小曦来嘛？”

　　大伟一脸看傻子嫌弃表情看着我，道：“她来干什么？同学聚会，她认识几个？我只是告诉你而已。”

　　还得跑一趟，唉……

　　大伟见我沉默不语，便安慰道：“行啦，到时候会想办法让你去接她的。”

　　“你知道她在哪里？”我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效率了？这就像狗熊统治了CIA一样恐怖。

　　大伟憨厚一笑，挠着头难为情地说道：“实不相瞒，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她居然和小惠在一起…”

　　小惠是他的未婚妻从小指腹为婚的他们居然出人意料地情投意合。而大伟的婚期定在明年，所以大伟这小子可以说不光是我们中最早有女朋友的，还会是最早结婚的。这万恶的现充犯……

　　“等以后我跟我媳妇结婚办婚礼了，请你们所有人当伴郎，组一个十一人的伴郎团！”大伟这傻X在初中毕业时对我们几个比较要好的兄弟们曾这样许诺道。我当众毙了他这个奇葩想法。

　　因为小惠是个很低调的人，听到自己未婚夫提出这种建议时只好强颜欢笑……

　　“话说，哥们儿几个都有女朋友了，怎么小霖你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我一个措不及防被大伟反将了一军，说不上话来。

　　那一年，我二十岁，她已经离开了我四年之久。

　　“小惠和小曦原本就认识？”

　　“刚听小惠说她闺蜜今晚只能陪她到八点半，然后我便觉得不对劲，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你猜小惠怎么说的？”

　　“别卖关子，我不猜。”

　　“好吧，她说她闺蜜今天生日，而闺蜜的傻瓜男朋友似乎忘记了，并且，小惠还透露说她闺蜜的男朋友是个写小说的，还是个酒保。”

　　“不会吧……”不禁怀疑大伟这番话的真实性，还有这明显的指向性是怎么回事？

　　“然后我告诉装修公司和家政服务快些完工，而且要把你家原本布局改变一下，腾出一间双人卧房……”

　　“等等？你的吩咐？我靠，那我的杂物间……”双人卧房在我入住的时候就被我改成了杂物间。

　　“放心，会有人妥善处理。”他胸有成竹地笑道。

　　这家伙少有地那么可靠。

　　“行了，去吧。把他们喝到位。”我支开他道。

　　“得嘞！小的这就去～”说罢，他便跟同学们一同玩转盘喝酒去了，我在一旁看着，神乎其外。

　　还有五个小时就是第二天了，她的生日，六月十七。一晃过去，居然十一年了。

　　为什么小曦跟她的生日恰好只差一天呢？这奇妙的缘分让我觉得痛苦不已。

　　“喂，你生日什么时候？”

　　“怎么？问这个干嘛？”

　　“我想知道想跟我确立关系的人的生日，我想这不过分。”

　　“哦哦，6月16日。”

　　而那个女孩的生日恰好是6月17日，不过她比小曦大一岁。

　　在离开我以后，她跟什么样的男人在一起，或者独自度过了多少个生日，我都不得而知。

　　我只记得我和她年少时的约定：如果二十三岁时还在一起的话，就结婚，不在一起的话，那就二十三岁时和过去所有的回忆告别。

　　她的生日6月17日，加在一起是23。她名字三个字，笔画也是23画。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把23作为自己的幸运数字。直到后来她离开我。

　　她走的那一个瞬间，我的整个世界都黑了。

　　23-10=13。我和她注定是在错误的时间里错误地相遇。

　　再后来，熬过了那被世人仇视的七年之后。我去了和她约定的地方。

　　那一天，她并未出现，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后话。

　　我记忆中的她永远定格在了16岁那年，她狠下心来说出的那句：“我们分开吧。”

　　至今仍固执地保留着从前的习惯，其中挥之不去的属于那段过往留下的东西，我想即使再过十年，二十年，甚至直到我死前弥留之际也难以忘却，难以更改。

　　时间可以抚平一切，此话不假。但它并不会治愈什么东西，只会毫不留情地带走那些不该留下的。

　　不留任何情面，只会留下挥之不去的痛苦回忆。

　　那最真切的痛楚和折磨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明白。

　　回忆中固然有值得的怀念的东西，但不全是温柔，它曾使我堕入一种至深的黑暗循环，无法挣脱。

　　在那种无人可依，无人能及的黑暗境地里只有我一个人。闭上眼睛后，眼前全是该死的过往扑面而来。

　　然而，睁开眼睛以后又要面对这灰暗的世界。

　　她离开的那天是我16岁那年的1月28日，我和她重新开始的两周年。

　　那年夏天，她离开后的第一个6月17日，我呆在家里哪儿也没去，天气燥热而阴沉，灰色的云压抑着落地窗外的高楼，仿佛要吞噬一切。

　　仿佛世界末日要到来。

　　我一个人坐在窗边，静静地看着11楼窗外的世界。远处高低不一的楼房，湮没在无尽的灰色之中。

　　世界很大，世界与我无关。这个灰色的世界里不止我一个人，但他们都不属于这里，只有我是这片绝望之地的原住民。

　　我为了美丽的人而活，放弃了自己，这也许便是为什么我活的像个笑话。

　　从那天起，我的世界便被一片灰云笼罩，始终挥之不去。

　　『To be contin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