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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台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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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户紧闭,贴着封条。
来时,王妈给季薄雨准备的所有可爱挂饰都被摘掉,防止事故。
台风天,她是家里最忙的人,上上下下,准备食材,料理家务,尽职尽责做好防护工作。
季薄雨偶尔看一眼雨,在林知微的帮助下做完了那张卷子。
她松了一口气,刚想谢谢她,就发现同样的卷子还有八张。
季薄雨拿起剩下的卷子:“这些……全部都要做……?”
林知微辅导了她两个小时,对她的功底有了个基本了解。
基础不太好。
定理公式记不清楚的时候,之后学什么,都会摇摇欲坠。
如果要补,一定要先从最简单的补起。
林知微:“不做了,把公式背一背。”
说着,找出季薄雨比脸白的数学课本。
林知微看着白花花宛如新生儿肌肤的课本,问:“不做笔记吗?”
季薄雨:“数学老师上课一直在讲题,课本不怎么讲。”
林知微:“课本也很重要。”
季薄雨:“嗯……”
季薄雨在桌子上趴下去,靠着自己的手臂,说:“我会认真背的。”
林知微:“背的时候要理解各个符号的意思,而且有些不用背,我给你划一下。”
季薄雨:“好。”
季薄雨看着她。
林知微拿着红色签字笔在她课本上勾画,很快地翻过下一页,浏览时,眼神上下扫视。
她指骨尤其美丽,看着她转笔的时候,会担心笔会不会把她磨红。
这样看,更像猫科了,还是正在捕猎的猫科。
她翻过一页书,又翻过一页。
季薄雨看得有些着迷,被人拿着笔戳到脸,才反应过来。
林知微:“看什么呢。”
季薄雨:“我在看你。”
林知微:“我很好看?看得这么入迷。”
季薄雨:“嗯,特别好看。”
林知微就笑。
季薄雨以为她不相信自己说的话,加快了一些语速:“别不相信。尤其是讲题的时候。”
林知微自然地理解偏了。
她和季薄雨各自坐着一张转椅,此时转了九十度,面对着季薄雨的侧面,长腿交叠,不安分地伸到季薄雨的椅子下面去,仿佛占有了一块领地。
季薄雨并未发现。
她不是能发现这种细节的人。
林知微:“只有在跟你讲题的时候好看?”
季薄雨立刻知道她在想什么,补救地说:“不是说你是工具人,是说你认真的时候,很帅,很美,很漂亮,很厉害。”
林知微被连着几个形容词砸得想笑,问:“而且我只给你讲题,是不是该谢谢我。”
季薄雨认真严肃地点头:“嗯,谢谢姐姐。”
林知微满意地笑了一下,重新开始转笔。
她划完一本书,拿起下一本的时候,季薄雨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季薄雨:“为什么还有。”
林知微:“当然是高中三年的所有公式。”
季薄雨:“……”
季薄雨试图求放过:“姐姐……”
林知微心硬如铁:“求我也没用。”
季薄雨默默地缩了回去,重新趴下。
林知微等了一会儿,又等了一会儿,真的没等来季薄雨的再次求情。
她把第二本数学必修上的公式也划完,合上课本,一转头,对上季薄雨正在涂涂改改,不知道在画什么。
林知微把脑袋凑过去。
季薄雨在画Q版漫画,画得很认真。
左边是个小人,长头发,涂黑了。
小人花花眼泛着光,豆大的泪珠噙在眼角,旁边配字。
【不能哭,猫猫是为了我好。】
【但是怎么这么多啊……】
【都怪数学……】
右边是只耳朵圆圆短短的猫,猫爪拿着笔埋头书里,认真得眉头摆成了倒八字。
旁边的配字很简单。
【阎王猫猫】
【点卯ing】
林知微笑得发抖。
季薄雨这才发现她的靠近,下意识用手挡住了漫画:“你怎么……靠近我都不出声的!”
因为惊慌,她难得有点脸红。
林知微不动声色地退开一些:“是你画的太认真了。”
季薄雨呼吸了两个来回,把罕见的不好意思呼吸掉了。
林知微:“画的什么,可以让我看吗?”
季薄雨:“……你刚才不是都看到了吗。”
林知微:“很可爱,想再看一看嘛。”
季薄雨在她含笑的目光里放开手,把画的画推到她面前。
林知微:“猫是我?”
季薄雨坚持地说:“是狮子。”
林知微:“你自己都写的猫。”
季薄雨:“那是为了可爱。”
林知微:“好的,我是猫猫。”
季薄雨:“……”
林知微:“画的很可爱,要试试接稿吗?”
季薄雨:“那是什么。”
林知微:“就是……在网上发画,有人喜欢你这么画,就会付钱请你给她们画画。”
季薄雨:“我不会上颜色。”
林知微:“要学吗,我们一起学。”
季薄雨:“我想等高考完再学。现在先把学习学好。”
林知微:“妈妈很在意你的成绩?”
季薄雨:“嗯,她想让我……考得好一点。”
林知微:“这样很好。”
季薄雨:“因为我不会做别的,所以想在这件事上努努力,但总是努力不到地方。”
林知微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慰说:“每个人都有自己适合的方向。”
季薄雨没有说什么。
她并不难过。
碍于性格,她总是比别人慢半拍,而那慢半拍,让她比同龄人反应得更慢一些。
所以她迟钝,她直白。
不然想得太多,她会难过。
她想为妈妈分担一些,但季怀心一直只是说,你是小孩,不要想那么多。
快乐就好了,别的事,都有妈妈。
好,那我当个小孩。
季薄雨在心底里这么答应。
窗外,仿佛要将窗户撞破的雨一次比一次强烈。
安谧中,屋内的灯黑了。
林知微:“应该是雨太大基站出了点问题,周围停电了。没事,家里有备用的发电机,一会儿就亮了。”
季薄雨:“啊……嗯。”
林知微:“你害怕吗?这样屋里很暗,外面很亮,感觉很好。”
季薄雨:“不害怕。”
季薄雨很久没有见到打雷了,所以说不害怕时她并没有说谎。
她只是以为自己不怕了。
没想到还是怕的。
她说完这句话,远处一道闪电劈裂天穹,像发光的树。
雷声渐大。
共用一张桌子,她的颤抖顺着桌面传到了林知微那边。
林知微轻微疑惑,不明白她为什么说谎。
在林知微看,以季薄雨的性格,实在没有说谎的必要。
但这些疑惑在看到发抖的季薄雨之后,也就都消失了。
没必要想这么多。
季薄雨不会多问她,那她也不会过多质疑。
季薄雨肩头一热。
是一个人的下巴。
这距离比前几天上学时她教季薄雨做题还要近,几乎脸贴着脸。
太近了。
季薄雨似乎怔住了,一时间没有动。
林知微:“我有点害怕了。怎么还会打雷。”
季薄雨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说:“我也……第一次见。”
原来是第一次见,被吓到了啊。
林知微无声笑了笑。
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黑暗里,她的神色在好奇和温柔之间游移。
林知微:“一般不会打雷。”
季薄雨:“是吗?”
季薄雨听她嗯了一声。
转椅的滚轮滑动。
林知微似乎这么靠着她不太舒服,所以换了个更舒适、更靠近的动作。
外面风雨大作。
屋内安静温暖,像岿然不动的港湾。
季薄雨被她靠着,后知后觉,感受到自己背上一片的冷汗。
刚才的。
林知微突然摸了一下她的腰,笑着说:“你好凉啊,像我之前养的小水母。”
不过她养东西都养不活,那只水母三天就死了。
后面这句她没说,没有必要。
季薄雨被她摸到痒痒肉,一个侧歪,想躲。
林知微很会预判,伸手抓住她肘。
那只手出乎季薄雨意料的有力,固定住了她逃跑的动作。
林知微重新趴回她肩上,说:“你躲我,我会难过的。”
季薄雨:“为什么。”
林知微:“我朋友很少,现在你算一个,如果连你都不理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季薄雨想了想,说:“干妈也是朋友。”
她在说林青。
林知微:“你说的没错,可我也想要跟我同龄的朋友。”
季薄雨:“但我是妹妹。”
林知微:“嗯?”
季薄雨:“我和你……好像不同龄。”
林知微说了个年份。
季薄雨:“嗯?我们是一年的。”
林知微:“嗯哼。”
她微微哼出气的样子,像极了一头得意的狮子。
季薄雨感受到林知微的善意,不再躲避。
林知微似乎很想和她亲近起来。
季薄雨:“我十一月。”
林知微:“我三月。”
季薄雨眼睛亮了一下。
在这样昏暗的地方,她们靠在一起,能看到眼神亮了一下,除了窗外刚好过去的闪电,还因为季薄雨真的很……
高兴?
林知微:“怎么了,那么高兴?”
季薄雨:“我喜欢三月生下的人。”
林知微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问:“为什么?”
季薄雨:“是春天。生下来的时候天气很好,妈妈肯定也舒服一些。”
和林知微不同,季薄雨在十一月末生。
北方冰天雪地,季怀心虽然有预感,让她爸带着去医院,半路上还是难以避免地羊水破了。
地上滑,司机比季怀心还要心焦,但不敢开得很快,怕开得快了,车上三个大人连带小孩都一起没了。
到医院时,只是胎儿的季薄雨只剩下很微弱的心跳。
医生不敢说能救活,只说会尽全力。
季怀心后来告诉季薄雨说,那天她顺利出生,真的花了很多运气。
所以宝宝,你是个很坚强的宝宝。
林知微愣了愣。
确实是这样。
林青不止一次和她提过,生她时天气凉爽,生产过程也很顺利。
刚好是春天,无数花朵竞相开放。
妇幼保健院楼下那棵老柳树难得一见地发出了芽。
之前好几年的春天,它都一动不动。医生和护士还以为它死了,没料到是攒足了养分,寻春开放。
所以林青给她取了这个名字。
在微末中知道……
来的是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