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琴酒IF ...
-
“你不是要告白吗，还不快去。”
教室后门，单手插兜的男人用胳膊肘戳向身边的男人。
被好友捅了下腰窝的男人一身白衬衣，他挠着一头短发，踌躇不安。
教室前排，一身白色长裙的井上千束把书本一一叠好，对着桌面把书对齐后就直接起身从前门走了出去。
她对后门发生的对话一无所知。
而且比起接受同班同学告白这种充满恋爱气息的事，她还有更紧急的安排——去乌丸集团汇报学习情况。
乌丸集团针对井上千束的陷阱才只是刚刚铺设好，中谷先生也尚未露出藏于微笑与善意背后的獠牙。
即将大二的井上千束此时还对乌丸集团心怀感激，未经历至黑绝望的洗礼。无知、天真，懂得察言观色，但还远远不够。
面对中谷先生时毕恭毕敬，天真地以为对方对自己别无所图，是绝对的恩人。
蛛网即将收束，被盯上的蝴蝶除了死亡，别无可能。
但本不该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乌丸集团的男人拨乱了命运支线，故事悄然改变。
鞠躬从房间退出，井上千束在转身的瞬间瞥见了一抹亮色。
一头银白长发的男人咬着根香烟从她面前经过，男人一袭黑衣，面色骇人。大概因为男人身上的色彩少到就像大熊猫拍彩色照一样离谱，井上千束在走出好几步后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
震惊过后，她顿住了脚步。
尚未品尝过险恶人心的女人在悸动过后，折身追了上去。被长裙束缚住腿脚，待她抱着资料匆匆赶上时，长发男人已经坐进保时捷离去，只隔着车窗留下一个渐远的身影。
气喘吁吁的女人只能目送着对方离开，轻声念叨着什么，失落似被大雨打湿了身子，沉默着转身离开。
“大哥，那个女人……”
琴酒睨了眼后视镜，嗤笑一声：“是朗姆选定的黑樱花吧，呵。”
他不觉得朗姆的黑樱花计划是什么好点子。
但正因为她是黑樱花的人选之一，琴酒才没有去管她。
不过是个没用的、愚蠢的女人罢了。那张无辜又没有攻击性的脸，真好奇她被染上黑色后会是什么模样。
但琴酒从未想过，为井上千束染上黑色的人将是他自己，而不是中谷。
命运像一场恶劣的玩笑，一而再的相遇让井上千束终于鼓起了勇气。
她单方面奔赴向他，却被他亲手拉进深渊。
“标准的好女人吗，没想到大哥你居然喜欢这一款。”
伏特加看向身后微笑着说“早点回来”的女人，忍不住喃喃自语。他以为琴酒会喜欢贝尔摩德那样艳丽的野玫瑰。
“走了，伏特加。”
“是，大哥。”
待他们驱车远去，微笑欠身的女人站直身体，脸上的笑意却迅速冷却，寒如冰霜。
井上千束活得很痛苦。被迫中断的学业，被监视的一举一动，哪怕拥有了过去二十余年从未有过的色彩，她依旧不快乐。
如果获得颜色的代价是投身黑暗，那她宁愿从来没拥有过颜色。
一束微弱的光穿过密不透风的黑暗，照进井上千束黯淡的世界。她以为那是希望，是光明，却不想它只是琵琶鱼用来诱捕猎物的陷阱，是深渊和灾难。
早点回来？
别开玩笑了，如果可以，她希望他永远不要回来。
来自黑暗的侵占和怜惜，她才不需要。而且琴酒对她，真的算得上是怜惜吗。
他是食人猛虎，她只是被恶虎圈养的兔子，甚至不懂得怎么给子弹上膛。
命运偏离了原本的轨道，主动叫住琴酒并险些因此被杀掉的女人成了恶虎巢穴里的宠物。她不是驯龙人，恶龙也绝不会因为盛开的娇花而收起利爪，他只会撕毁一切。
不听话的话，一定会被杀掉。
哪怕他现在对她有几分纵容和偏爱。
命定里本该握枪维持正义的手指开始煲汤，井上千束成了龙穴里的金丝雀，摆出温顺的姿态，微笑着说出“你回来了”的台词。
——「今天回家。」
是琴酒的短信。
——「好，会做你爱吃的晚饭等你。」
放下手机，井上千束却沉下了目光。
这溃烂的生活……
如果当初不曾追逐他的身影，不曾用亮闪闪期待的目光看向他，不曾在被用凶狠的眼神警告后依旧不死心地一次次靠近……
可惜世间没有如果。
在第一次被黝黑的枪管抵住眉心时，颤着眸子的井上千束只能尽可能摆出温顺的姿态，用爱情做伪装，把自己从死亡的边界线摘出来。
“因为对你一见钟情了。”
无论怎么调整呼吸都无法掩盖自己声线里的颤动，井上千束心想，她大概死定了。
“所以才想知道你的名字。”
但她没有能知道琴酒的名字，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意外的是琴酒没有杀她，只是嗤笑着用看蝼蚁的姿态让她滚。
“大哥……”
“哼，真好奇朗姆知道这件事后会露出什么样的蠢表情。”
井上千束本想就此逃离，她不明白为什么和乌丸集团有来往的人会有枪。她原本天真地以为对方只是脾气糟糕，但他明显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棍。
——乌丸集团也不干净。
意识到这一点，井上千束甚至不敢再待在学校。她提着塞满贵重物品的小皮箱在寂寥无人的深夜翻墙匆匆逃离，却该死地在穿越一条小巷时撞见琴酒杀人的一幕。
地上蜿蜒流淌的暗色鲜血刺痛了她的眸子，井上千束退后几步扭头就跑。她甚至丢下了沉甸甸的箱子，只想逃得更快一些。
伏特加当然有察觉到向巷子靠近的女人。
“大哥。”
但琴酒没有说话。
在他眼里，井上千束只是不值一提的蝼蚁。
但她撞见了他杀人，他不可能放她活命。
只是即便是琴酒自己也没想到，在他带着伏特加堵上门时，慌乱的女人竟然在他黝黑的枪口下强撑起个温婉笑意，向他递来一碗飘着肉香的热汤：“吃晚饭了吗，我刚煲好的排骨汤，尝尝？”
逃窜的井上千束用仅有的积蓄胡乱租了间老破小，靠点外送胆战心惊地度过几天后，她强撑起意志第一次出门。
用汤勺搅拌着熬出白汁的排骨汤，井上千束不断为自己打气，却在半小时后被她惧怕着的那位拥有色彩的男人用枪管指向了眉心。
呼吸窒住，心跳也漏了一拍，井上千束扯动嘴角强迫自己展露出个温柔的笑，仿佛自己只是一个煲好汤等来归家丈夫的妻子。但捧着热汤的双手却颤个不停，让千束的惶恐在琴酒面前一览无遗。
“哼。”
嗤笑一声，琴酒意料之外地没有开枪。他有些好奇，这个明明怕他怕得到要死却还装出一副温顺模样的女人还能有什么反应。
一会再杀她也不迟。
眼睁睁看着自家大哥在女人的旧沙发上落座，伏特加站在门口愣了好一会，然后灰溜溜地也进屋并顺手带上了房门。
汤有点咸，但味道总体来说还不错。
琴酒瞥了眼被他摆放在桌上的枪，又瞥了眼在厨房自顾自开始为他盛饭的女人，终是什么也没说，收起枪选择了离开。
“走了伏特加。”
“……啊？！是，大哥。”
目送着两人远去，井上千束近乎是虚脱地跪坐在地，手上那碗为琴酒盛满的白米饭也在水泥地板上滚了几圈，洒满一地。
命运的红线，从此纠缠。
回忆被推门声打断。
无数座安全屋，井上千束居住的房子只是其中之一，但也是琴酒仅有的住着第二人的唯一一座安全屋。
“欢迎回来，”井上千束微笑着迎上前：“汤还有几分钟才会炖好，你先坐一会。”
男人擦肩而过时卷起一股冷风，长发撩动，是冰冷的烟草香。
“嗯。”
把嘴上刚点燃的香烟捏熄在烟灰缸，琴酒懒散地依靠在沙发上。他沉下眼睨着井上千束在厨房忙碌的身影，没有再说话。
他从不限制井上千束的自由，但无形的脚铐早在他将她圈养那日就已为她亲手戴上。
夜晚用手指细细抚过琴酒身上的伤疤，井上千束仰头亲吻着阴恻狠烈的男人，细数自己心底的伤。
琴酒今天也杀人了，他推门回来时，除了灌入屋的凌冽冷风，还卷起淡淡血腥味，哪怕他曾擦拭过手上的血迹。
井上千束不想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但她不敢逃离。
苟延残喘的每一天都是煎熬。
琴酒看得出她隐隐颤抖的畏惧，但琴酒不在乎。她已经习惯做他的金丝雀了，不是吗。而且只要她继续维持温婉乖顺的姿态，他便不会杀她。
他喜欢她为他盛上的那碗热汤。
夜深人静时，井上千束曾无数次蜷缩在浴缸淋着花洒发呆。
要自杀吗，反正她在这个世上也无所眷恋，不如就此奔赴死亡。只要能从他身边逃离，只要能摆脱漫无边际的黑暗。
但真的要选择死亡吗。
活着也许尚存千分之一的可能，但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从疲倦中醒来时，床边早已空荡荡没了琴酒的身影。不知道琴酒今晚会不会回来，但她不会再继续扮演好女人的角色了。
对镜梳妆打扮，柜子上是琴酒昨晚回来时顺手丢在桌上的首饰。他一言不发，但她知道这是他送她的礼物。坠着黑珍珠的项链安静地躺在手上，微凉的触感亦如他冷冰冰的人。
井上千束曾担心过自己是否会怀上琴酒的孩子，但还好，琴酒从未打算让她怀上他的孩子。每次拥抱，他都有好好做好措施。
将头发高高挽起，井上千束拎着挎包决定和这个让她痛苦的世界告别。
燥热的风撩动发梢，井上千束漫无目的地在东京乱逛。她无处可去，亦无处可逃。
伴着晚霞依靠在大桥扶杆上，任冽冽寒风吹乱乌发。
小声说着再见的词，却在脱下高跟准备翻身跨过栏杆时瞥见了一抹艳丽的色彩。
桥下走过的那两个男人，那两个穿着藏蓝色警服的男人，他们谈笑时的姿态落在千束眼中是如此生动。
顾不得穿高跟鞋，井上千束光着脚狂奔着冲向天桥下。被裙子限制住迈开的双腿，她在迈下长长阶梯的最后几层时还脚滑从楼梯处翻身滚落，在膝盖留下血淋淋的伤口。
“等等！”
好似感受不到疼痛，井上千束甚至来不及捡起地上的挎包。她一瘸一拐地向那抹色彩追去，她誓要抓住他。
“等一下！”
急切的呼唤成功止住将远两人的脚步，松田阵平转身，一眼就看到满身狼藉向他跌跌撞撞奔来的女人。
明明只是几步路的距离，在井上千束看来却是如此的漫长。她伸长了手想要抓住他，却在即将靠近时一个踉跄，而后扑倒在他怀中。
松田阵平一把扶稳怀中险些就栽倒在地的女人，他低下头和狼狈的她对视。
怀中的女人死死拽着他的胳膊，好似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她红着眼眶，蹙紧的细眉写满凄恻。膝盖破开一个大口，鲜血顺着小腿一路蔓延向脚掌，在地上留下几个血脚印。
她甚至没有穿鞋。
“你这是……”
但松田阵平才只来得及说出几个字，井上千束夺眶而出的眼泪就止住了他所有话语。
“拜托了，”她声音颤抖，裹着浓浓哭腔：“请救救我吧。”
碧绿色的眸子倒映出松田阵平的容颜，眼泪掉个不停，长久以来所受的委屈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
“请带我走，求你。”
在被松田阵平抱起时，井上千束短暂慌乱了一瞬。她搂紧男人的脖子，鼻尖是男人身上淡淡的松木香和似有若无的烟草味。他刚抽过烟，她却不觉得他身上的烟味难闻。
松田阵平滚烫的体温隔着蓝衬衣传递向井上千束，强有力的心动声顺着紧紧相贴的肌肤从他的胸膛向她传递出力量。井上千束在男人怀抱中瑟缩了下身子，头一遭感受到拥抱的温暖。
这一次，她一定要抓住正确的光。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琴酒IF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