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豪门孤女之后》清溪鹅卵石

1、路遇贼匪

　　花开日暖，树茂林深。一辆青色的油布马车吱吱呀呀的行走在林间的盘山路上。此时临近正午，暑节将至，赤日炎炎，马车里已经热的如同蒸笼一般。

　　一个梳着垂髫髻的十四五岁少女，将头从马车里伸出来，看着前面隐隐出现的老榆树露出些许欣喜的笑颜。

　　她回头冲着马车里一个面色苍白，身形消瘦的妇人说道：“母亲，前面有一片树荫，咱们停下略坐坐吧！我看您这脸色实在有些不好，况且从人们也该歇歇脚了！”

　　江瑶知道胡氏性子要强，如今病着已经深憾拖累了行进，是万万不肯再因着己身耽误行程的，所以特意强调了仆从们也该歇息了。

　　胡氏看着额上沁满了细密汗珠的女儿，轻轻的点了点头：“也好，也是时候该停下用些食水了。”

　　“哎！”脆声应下之后江瑶便掀开帘子，对坐在前面驾车的老仆交代了几句，然后重新钻进车里。

　　照理说不该由个千金小姐直接与男仆传话，不过江父一直在边关驻守，那里民风淳朴，男女大妨亦不算严苛。

　　江瑶是个爽利能干的性子，江父江母也并没有十分拘着女儿，她并不是在内院长大的，是以并不觉得自己此番作为有何不妥。

　　倒是胡氏怅然的叹了口气：“瑶儿，母亲之前就与你说过多次了，咱们此次回去务必将宁州的许多行事改了。

　　咱家是世代相传的勋爵人家，你祖母又最在意家中女孩儿的言行举止，切记莫要像在宁州那样随意，惹得你祖母不快。”

　　少女听了这话心里似有不满，一双大眼瞪得溜圆，似乎立刻就要反驳，话到嘴边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终究只是点头应道：“我听母亲的，以后必当谨言慎行。只是一时难免有不周全的地方，还请母亲莫要心急，我慢慢改过就是了。”

　　胡氏欣慰的弯了弯唇角：“你这样就很好。”

　　说罢又开始自责：“也怪我不好，之前你祖母也曾在信中提过要接你回去教养，是我舍不得将你送走，这才养粗糙了你的性子。

　　之前本想着在如此也无甚要紧，大不了将来在你父亲的袍泽家中，择个品行好的少年郎君将你许配也就是了。谁曾想咱们如今却要回洛城去，唉，这可怎么好啊！”

　　眼看着胡氏又要陷入无尽的自责之中，江瑶赶紧安慰母亲，好话说尽胡氏才略略宽心。

　　说话间已经来到了之前看好的阴凉处，山路旁靠近崖壁处，斜斜的长着几株合抱粗细的老榆树。这时节绿叶遮阴，花香袅袅，又有山风间或吹拂，确是个歇脚纳凉的好地方。

　　江瑶扶着胡氏在路边的一块山石上坐了，亲自服侍着母亲饮了些温水，又递上胡饼。

　　胡氏病中虚弱并没有食欲，她摆摆手微喘着说道：“娘还不饿，想先歇歇，瑶儿快吃吧。”

　　江瑶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胃口好的很，她虽然也伤心劳累但是真的一点不影响食欲。

　　加之心里想着母女俩不能一道都病了，她还得撑着这个家呢，江瑶手里饼子啃的就更快了。

　　胡饼干硬难嚼，因着还在孝期吃的更是没有馅的素饼，味道委实算不上好，不过女孩却吃得十分香甜。

　　胡氏看着吃相与斯文毫不沾边的女儿，细心的将自己的水囊递过去：“慢点吃，洛城的贵女们可不会像你这样子吃东西，我看你这样子倒像个正在行军打仗的兵士。”

　　江瑶接过水囊仰头灌了几口，不等甘草递上帕子，直接用手背抹去唇角的水渍：“娘莫要忧心。正所谓到什么山唱什么歌儿。现在女儿在外头自然便宜行事，等以后回去了女儿又不是那等呆笨之人，自然也会学着跟旁人一般忸怩作态。”

　　胡氏让女儿这一番话气笑了：“什么叫忸怩作态？那是千金闺秀的斯文有礼，谦逊矜持。”

　　“对对，到时候女儿也必然学着斯文有礼，谦逊矜持。”江瑶明显一副有口无心的应付差事模样。

　　胡氏见着江瑶这不受教的样子，忍不住想要扶额。女儿也就只有装样子的时候才像个官家小姐了。

　　田妈妈是胡氏的陪嫁丫鬟，见此情景便笑着开解主母：“夫人莫要太忧心了，咱们姐儿这般聪慧能干，到哪里都不怕的，夫人的福气在后头呢！”

　　胡氏看着已经吃饱喝足，起身去巡视车队，关照仆从的女儿，面上既骄傲又忧愁。想着要是长子还在就好了，如今便能顶门立户关照妹妹了，可惜终归是自己福薄，连累了儿女。

　　江瑶将所有的辎重车辆都检查了一遍，又过问了仆从和守卫的饮食，这才又回到胡氏身边。

　　“母亲，我刚问了福伯，再走上两三个时辰就能到驿站了，咱们天黑前肯定能赶到，今天咱们就不用在野外露宿了。等到了地方女儿给您熬个热汤，您这样总不吃东西可不成。”

　　胡氏笑着点头：“好！”

　　“等到了洛城女儿就去寻个高明的大夫，母亲之前身体明明好得很，何意如今竟这般虚弱，想来还是咱们宁州地方小，大夫学艺不精罢。”

　　女儿仿佛一夜之间便长大了，出事以来的这几个月，她小大人般的张罗着里里外外的事务，急着将整个家都撑起来。

　　胡氏笑呵呵的抚了抚女儿的发顶：“这些日子辛苦吾儿了，待娘好了，定要将吾儿喜欢的旋燕回转的上马技术交给你。”

　　江瑶故意撒娇道：“娘现在不怕我学会之后，故意卖弄受伤闯祸啦？”

　　胡氏笑道：“吾儿已经长大了，再不会做那等让人忧心的行径。”

　　娘俩个说了半天闲话，后见众人歇息的差不多了，江瑶便招呼着重新上路。她觉得此地山高林密的容易有盗匪出没，虽说自己的护卫里也尽是久经战场的高手，但还是莫要久留的好。

　　俗语说白日莫说人，晚来莫论鬼，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江瑶刚还想着此地容易出没盗匪，不待到众人重新上路，便听得一声尖锐的箭矢之声自头顶上方响起，而后便是杀声震天，一帮子山民猎户打扮的贼匪从山路两侧飞身而至。

　　江瑶大喊一声：“有山贼，保护夫人 ，快走！”

　　胡氏紧攥双拳白了脸色，她看着前方不断厮杀的人群，间或迸溅的一股股鲜血，老弱仆役被砍杀后的呻/吟之声，马匹受惊之下的不断嘶鸣。一霎时大脑空白，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可怕的日子。

　　那是一个春夜，一家三口踏青回来，夫婿军中事忙已经很久没有休沐了，因着马上就是女儿的生辰这才全家出游一趟。

　　赏春归来，微风拂面马蹄留香，正当欢声笑语之际，也是这样一帮从天而降的匪徒，这是这样猝不及防的截杀。可怜丈夫一世英武，就那样殒命了。

　　江瑶看着有些愣神的胡氏，急声道：“娘，您快上车往前跑，我带人在这儿拖住他们。”说着拉起胡氏就往适才坐的那辆青布马车上跑，跑了两步觉得不对，又道：“娘，车走不快我让护卫带着您骑马走。”

　　胡氏此刻已经是缓过神来，她看着敌众我寡的局面，看着面前的护卫和仆役抵抗的越发吃力，心知想要所有人都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若是自己撑上片刻女儿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胡氏紧紧攥住女儿的手，然后奋力去夺她手上的刀，面上满是不舍与决绝：“瑶儿，娘心肺受损骑马疾驰只会丢了性命，娘在这里拖住贼人，前面不远就是安次县，你赶快骑马去找人支援。”

　　江瑶哭着拼命摇头：“不，娘要走咱们一起走，我绝不留您一人在此。”

　　眼角着贼匪越来越近，眼见着自己的护卫渐渐处于下风，胡氏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偏偏江瑶是个倔的，无论如何也不肯独自先走。

　　田妈妈在一旁急的不行：“夫人小姐快些走吧，再迟就来不及了。”

　　胡氏一把扯下头上的银簪塞到女儿手中：“待会不管发生什么事，为了我和你爹好好活下去。”随后带着女儿翻身上马，由仆从护着朝贼匪略少的一处玩命冲了过去。

　　胡氏虽不会功夫但是长期在边关生活马骑得甚好，此刻拿出拼命的劲头，又有从人在身边护卫还真的冲出了包围圈。本以为可以就此逃出生天，没想到这些匪徒却如同附骨之俎，紧跟其后一副定要取了她母女性命的架势。

　　要看着身后的匪徒越来越近，胡氏急的额上冒汗，心头焦灼，她强忍着心肺灼烧般的痛疼奋力催马，力求护得女儿脱险。正在紧要关头一队马蹄声由远至近，这声音节奏分明、不急不躁，非军中战马不能有此严整。

　　匪首深恐事情有变，急着将江瑶等人解决，心中又恼恨自己轻敌，未曾料到江伯春的家眷如此难缠，一时竟然不能尽数屠灭，情急之下也顾不得留活口了，一声号令乱箭齐发准备直接将母女二人射成刺猬。

　　人喊马嘶，金戈撞击之声不绝于耳，一队黑骑仿佛神祇从天而降，将在垂死边缘挣扎的江家人救下。只可惜江夫人胡氏却被乱箭射中，此时已经身负重伤奄奄一息了。

　　“娘。”江瑶哭叫着扑倒在胡氏身前。

　　“瑶儿。”胡氏艰难的伸出手，替女儿拭去脸上的泪水，无奈道：“你又忘了，出了宁州要叫母亲。”

　　江瑶哭的不能自已：“我，我记着呢，等到了洛城一定都改过来。”

　　胡氏扭头望向远处：“洛城！可惜娘没办法陪着你一道去了，瑶儿，记着以后要照顾好自己。”胡氏说罢只觉得气弱力竭，缓缓的合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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