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雪梨没有芯

4、子缨篇 其三

　　然而天帝却十分镇定，只淡淡地将那人瞧了瞧，道：“缙廷君，稍安勿躁。”
　　缙廷，我是知道的。先天帝之左膀右臂，天界第一武神，先天帝亲封为战神，地位应当是极高的。此种正式场合，天帝本应称他一声“战神”，可却直呼其名，看上去，现任天帝不大喜欢这位先天帝封的战神呢。我观缙廷面色，似乎青了青，振了一振红色披风，嘴里若有若无地哼了一声。
　　“水神向来守时的。”这时，天帝身旁的上宾席传来一道声音，这声音温柔得很，语调也柔和，叫人如沐春风，哪怕是火气再大，也无法朝这人身上发泄。我细细一瞧，这男子身着一件褐色长袍，衣摆下方点缀着一圈金灿灿的银杏叶纹，头上发簪也是银杏，一双丹凤眼夹着些许笑意，唇边笑容极尽柔和。
　　天界上宾、个性温和、真身上古银杏，只有一位符合条件了——木神知逸。
　　我正看得起兴，酉时的钟声响起，“咚——咚——”两声甚是洪亮，庆功宴应当开始了。与此同时，又传来门外仙侍的声音：“水神到——”
　　果然守时。我心想，一边伸长脖子，努力地望着那逆光走来的人影。
　　白衣飘飘，长身玉立。长袍下摆与若雪广袖袖口绣着冰蓝色水云纹，头上发带却是白色，迎风飘拂，甚是可观。眼尾微微自然上挑，黑眸沉静若水，眉峰舒展，唇角微勾。整体显得有些冷清但并不逼人，煞有出淤泥而不染之姿。
　　见得美男子水神真容，殿内不少仙姑仙女都看直了眼，个个面若桃花，有的还用手绢遮住抑制不住上挑的嘴角，就差扑上去了。我呆呆地望着，下巴掉出了我这辈子从未有过的弧度。不是因水神的容貌，而是因——这水神生了一张与云洛一模一样的脸！那位满身是血的、我认为道行不深的神仙，竟然是水神！
　　“子缨，成何体统！”族长看我，抬手将我的下巴合上。看样子，她定是以为我如别的仙姑仙女一般，被他勾了魂去了。
　　“云洛来迟，还望陛下与各位见谅。”云洛行至白玉阶前，拱手行礼。
　　“水神，请。”天帝开口，态度果然与对缙廷不同。
　　“谢陛下。”云洛悠然迈上白玉阶，落座于木神身旁席位。晚宴正式开始。
　　宴会气氛一派祥和。不多时，大家吃得差不多了，不少神官喝了些酒，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
　　缙廷给自己倒了杯酒，送到嘴边，又搁下了，忽然道：“陛下，二殿下的事，您当真打算一直这般吗？”
　　话音刚落，殿内气氛骤然一变，神官们纷纷放下酒杯，噤了声。诶？二殿下是哪位？我忙竖起耳朵去听。
　　天帝默然半晌，见缙廷正襟危坐不似说笑，缓缓道：“缙廷君莫不是对本座的做法有何不满？”此话一出，我便觉得皓然殿内的气氛又冷了一分，唯有上宾席的一位穿金色长袍的神仙还自顾自地喝着酒。
　　“臣不敢。”缙廷眉头紧锁，唇角紧抿，“臣只是认为，当初二殿下并没有把话说明白，便被发配至北疆了，实在有失偏颇。况且二殿下在北疆也不甚安生，想必是有什么苦楚没有讲清楚罢。”
　　如此不避讳，如此直言，甚至在水神的庆功宴也毫不避讳，难怪天帝不喜欢这位战神了。然而我观这庆功宴的主角云洛，面上却是云淡风轻，平静无波，似是司空见惯了。
　　“二殿下心中有怨恨，发配，恐非长久之计。”缙廷道，竟没有丝毫退缩。
　　天帝嘴唇微动，眼中似有隐忍，“那么，四位神君如何看？”
　　云洛凉凉道：“我等并非天官，天界家事，不便评判。”另外三位没有说话，默认。
　　皓然殿内一片死寂。我深感此地不宜久留，悄悄拉了拉族长的衣袖，族长按住我的手，安慰性的拍了拍。
　　忽然，响起一声巨响，在一片寂静中尤为刺耳。接着，我明显感觉脚下地面动了起来，桌案也倾斜了，酒盏、菜碟滑下了桌，乒乒乓乓响成一片。约摸不是天帝罢，毕竟再生气也不能毁了皓然殿不是？灵力高强的神仙纷纷飞身抽离出殿，然而许多灵力较微薄的仙姑和文神就不幸了，随着倾斜的地板滑倒，赶忙施术拨开那些锋利的碎瓷片，才避免受伤。
　　那么，最不幸的，自然是我这个身无半分灵力的凡人了。我不幸地滑倒了，急促地朝族长伸手，大声呼救道：“族长！救我！”
　　“子缨！”族长立刻飞身来接，可是这时地面动得更猛烈了，我一下子向下滑去，被碎瓷片划伤了手臂，疼得嘶嘶抽气。族长朝我飞来，就在差些抓到我的手时，我竟从裂成几块的地板边缘掉了下去，在空中急速下坠！
　　“子缨！”疼痛与无助之间，忽然有一只温暖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臂，带着我飞高，放在一朵白云上，极快地道：“阿宁，护好她。”
　　来不及去想阿宁是哪个了，我急急去看那人——黑发，黑眸，白袍，不是云洛又是哪个！我救他一命，他救我一命，竟是扯平了。云洛不曾停留，转身果断朝天洪山火深处飞去。“诶，你的伤好全了吗？”我伸手去抓云洛，只触到他一角衣摆。
　　族长停在白云上，关切地拉住我，“子缨！”她急急地开始检查我身上的伤，竟连保护结界都忘了设。
　　我这才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皓然殿全然塌了，原因便是其底下支撑的天柱......缺了一块。这天柱一塌，苍穹便破了个洞，山洪、天火一并涌出，恐怖极了。往下看，凡间也乱成一锅粥，天洪倒灌，水深火热。
　　而这惨剧的始作俑者，便是一位身穿黑衣之人。隔得太远，我肉体凡胎没法看清他的面容，只看到他竟丝毫不畏天洪，甚至引天洪之水直直朝天帝击去。天帝凝出一道金色结界，同时一股强大气流从身后引出，化成一条威猛金龙的模样，去迎那天洪。
　　我正看时，一块沾了天火、已经烧得红热的天穹岩石直直朝我飞来，我吓得大叫都忘了，愣在原地。族长拦在我身前，正欲施法去挡，我却感觉衣襟一凉，却有一人先于族长，弹开了那岩石，立于我与族长身前，掐诀凝起结界。
　　这是谁？我实在纳闷。然而族长却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转过身来面对着我，眉峰一凛：“子缨！你怎会有此物！”
　　“啊？什么？”我不明不白，脑子飞快转起来。我从小便待在医族，身上自然没有别的东 西，除了......云洛在凡间送我的玉玦......难道......
　　我下意识往胸前衣襟一摸，果然......不见了......我看了看前面那位蓝衣男子，试探性地喊了一句：“阿宁？”
　　那男子回过头来，淡声道：“子缨姑娘。”果然......这水神的玉玦早已化形，非一般的物件了。
　　“族长，我......”“你怎会遇到水神！你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