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71话 有生之年（4） ...
-
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乎意料。
夏树捏着清子给她的唯一一张，据说可直接轰炸特级咒灵的金色符咒。只等玉犬带着凌离开后，就施展大招，哪怕驱使这张符咒需要的咒力、精神力和鲜血可能会让她直接爆炸。
伏黑冲到2级咒灵面前，只使用纯粹的体术竭尽全力阻挡它，以便给玉犬腾出时间带着凌冲出帐。他同样做好准备，留存咒力，只等接下来唤出最强式神，在这里，来一出鱼死网破。
而那只1级异形咒灵，却在发现凌被玉犬驮着飞奔要离开时，暴怒着直接挥开让它烦躁的式神“鵺”，终于露出自己穷凶极恶的一面，狠戾地猛扑到驮着凌的玉犬面前，劈头撞向玉犬。
玉犬猝不及防被撞翻，而凌也被1级咒灵抓入手中。
伏黑和夏树都暗道糟糕。夏树捂着胸口踉踉跄跄，向着1级咒灵前行。伏黑是一心两用，一边指挥两只式神撕咬阻拦1级咒灵，一边对付眼前的2级咒灵。
夏树无奈收起自己的底牌金色符咒，还是用指尖血描绘了高级禁锢符咒。每次都要咬手指，她忽然走神，如果因为受伤而流的血或者吐出来的血能直接用就好了。可其他皇室的人都说这是污血，不能用来加强和神明沟通。
真是麻烦，有机会自己一定要问问神明，受伤流出的血和自己咬破指尖的血有什么不同。夏树连呼吸都觉得如被火烤般灼烧，但依然还是祭出符咒，声音已嘶哑到难以辨认，“封！”
她在极限状态下使用符咒术，对咒力和精神力的压榨也许会让她直接变成白痴。禁锢符咒形成的锁链符纹呼啸而出，捆绑在1级咒灵身上，让它一时难以吸收凌。
想要变强，再厉害一点就好了！这样的念头在她脑中回荡，她感受到体内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可却又被黑色的漩涡深吸其中。她眨眨眼，有了幻觉，看着被符咒暂时禁锢住的咒灵，觉得那被牢牢锁住的竟是自己。
“伊势，小心！”
身后传来伏黑破音的叫喊。夏树晕晕沉沉，却忽然飘过一个想法，他的声音怎么变得这样难听了。
她已经没力气回头。
*
伏黑只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匪夷所思。
2级咒灵似乎发现了1级咒灵，它如发疯一般咒力大涨，一把掀飞伏黑的咒具，伏黑也被逼得连连后退。
它冲着1级咒灵的方向狂奔。伏黑以为它是看到1级咒灵被夏树的符咒和两只式神同时夹击而逐渐狼狈，想前往支援。虽然他不确认咒灵间会不会有这种合作意识，但也没有别的解释了吧。
所以他下意识地冲站在1级咒灵不远处的夏树大喊小心，从路线来看，2级咒灵一定会最先冲她下手。
可他看到，2级咒灵带起的腥风让夏树趔趄后退，然后与夏树擦身而过，它并不是冲她而去。
是去和1级咒灵抢“食物”的？伏黑满脸惊愕，因为他看到2级咒灵对着凌扑去。
1级咒灵感受到来自2级咒灵狠绝凌厉的气势，它自然不可能这么简单让出手里的“食物”，从它身上伸出无数的触角，牢牢地扒住凌。2级咒灵仿佛被它的这一举动惹怒，那张有着血迹模糊人脸的头撞向1级咒灵，张开看不出形状的嘴用利齿咬住那些触手，拼命撕扯。
伏黑并没有再追赶咒灵，他扶住站立不稳的夏树。此刻，他被两只咒灵忽然的厮杀激战搞得有些莫名，一时不知如何继续。
玉犬和鵺还在对着那只1级咒灵袭击，夏树的符咒也还捆绑在1级咒灵身上。
“伊势，撤了对符咒的控制，那两只咒灵在自相残杀…”
“不是的，”夏树打断他，她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激动的战栗，“是她，是凌的母亲…她要救凌…”
“不可能！”伏黑想都不想就反驳。明明已经变成了诅咒！怎么可能还保留人类本来的意识！
可眼前的情景却越发扑朔迷离。
虽然伏黑不愿承认眼前的2级咒灵是为了救凌，但他依然不自觉地给两只式神下了“暂时只攻击1级咒灵”这样的命令。
在看到夏树苦苦支撑缠绕在1级咒灵上的符咒，再一次吐血后，他不得不说出，“伊势，收回符咒。我…我会上前帮助那只咒灵…救下凌…”
于是，在夏树收回符咒坐下休息时，他提着东方棍，和刚刚还交战的2级咒灵一起对抗起眼前的1级咒灵。
伏黑此刻的心情复杂。虎杖也可以看做诅咒，但毕竟是经五条确认过的，可以控制自己意识的存在，而且平时看起来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人类。
可身边这只忽然和自己并肩作战的咒灵……他确定，它就是一只完完全全的诅咒。它刚刚的确是将凌的母亲吞入体内，从它后续的各种反应看起来，它就是和人类天生敌对的诅咒。
不是每个人都像虎杖天赋异禀，普通人被咒灵侵蚀，那就是彻底变成诅咒或者死去。
那现在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伏黑一边战斗，一边琢磨这个问题。此时，和那只2级咒灵离得很近，他很快发现它的确是存了救凌的心，在撕咬那些捆绑住凌的触手时，它凶猛又小心翼翼，一点都没伤到凌。
这个认知让他心惊和迷惑。
*
伏黑的咒力和体力都渐渐不支，他收回鵺，只留下咒力消耗最少的式神“玉犬”。他的胳膊沉重地无法抬起，可是眼看那些在凌身上的触手越来越少，他咬紧牙关，还不到放弃的时候。
他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这只2级咒灵扛下了1级咒灵的大部分攻击，他绝不可能还支撑这么久。咒灵之间互相搏击的凶残他也是第一次见到。
2级的蜈蚣咒灵两个脑袋，一个蜈蚣头和1级咒灵缠斗，而有着不成形人脸的头则愤然撕咬着触手，利齿已所剩无几，却不依不饶，它的疯癫狂乱让1级咒灵都有些退缩。
凌身上的触手终于被除尽，那个人脸蜈蚣头动作轻柔地蹭了下凌，用头把她轻轻推向伏黑。
伏黑接住被咒灵推过来的凌，咒灵那张早已看不出面容的脸上做出一个无比扭曲的表情，刹那间，他依稀看到的是一个女子温柔的笑容。他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那个笑容也许只是他的错觉，下一秒，2级咒灵就猛地蹿起，重重向1级咒灵扑去。
伏黑唤回玉犬，让它驮起凌，交代它立刻把凌送出帐。他看眼还在缠斗的2只咒灵，毅然跑回夏树身旁，架起夏树。他要先把夏树也送出去救治。然后再回来祓除两只咒灵，在这之前，就让它们互相厮杀吧。
只不过，在玉犬已率先出帐，他也扶着夏树马上要出帐时，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咒灵。这次，他确认不是错觉，他清清楚楚看到那只有人脸的头也望向他，朝他点了点头。
夏树也和他一起回头，她刚刚说出，“她……”
“轰——轰隆——”
伴随着巨响传来的是巨大咒力波动带来的炽热冲击。两只咒灵接连不断地碎裂，猛烈的爆炸声中夹杂着咒灵凄厉的惨叫。铺天盖地的咒力粒子腾空而起，如同流星雨般坠落或者直接在空中爆炸。医院大楼在摇摇欲坠后直接坍塌，滚滚浓烟，各种物品仪器炸裂四溅，支离破碎，大量布料燃烧火舌冲天。
伏黑和夏树已到了帐的边缘，却仍然受到剧烈冲击。两人被拍倒在地上，伏黑还不忘把夏树按在自己怀里，帮她挡下飞溅乱炸的咒力粒子和扑面碎裂的钢筋混凝土。
“帐”也被这股咒力冲击波击裂，黑色如墨的“帐”一寸寸消散。伏黑才发现不知何时，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
身后的咒灵在咒力的爆炸中早已祓除，只剩下依然奔腾的火焰，忽然出现在世人面前，仿佛要冲破天幕。
在伏黑晕过去之前，他忽然觉得这一幕莫名地有些熟悉。
是那年吧，他不到7岁，跟着五条悟第一次踏入京都，见到的晚霞。仿佛天都要燃烧起来，那样鲜红饱满到要爆炸的晚霞啊。
*
伏黑陷入某种奇异的梦境。他感觉自己来到一片虚无中，四周的景象渐渐显露，竹林与小篱笆环绕的小径走来高大健壮的男子和娇小俏丽的女子，男子肩上坐着一个幼小的孩童。
“惠，这里就是爸爸出生的地方哦，很漂亮是不是？”女子微仰头对坐在男子肩头的小孩笑着说。
他默默看着一家三口说笑着随意走入竹林的岔路，他也抬步默默跟上。他再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是那三人脸上幸福的笑容刺得他心痛极了。走出竹林时，他终于再一次听到那个女子的声音，惊喜雀跃。
“惠，快看，京都的晚霞真美啊！”
他沉默地看着那片晚霞。坐在男子肩头的孩童高兴得手舞足蹈，男子被孩童挥舞的双手打到头，被抬起的小腿踢到胸口，却和身旁的女子一起笑得很大声。
他终于从虚无中挣脱，睁开眼睛，是一片模糊。
“伏黑同学，你没事吧？是哪里很痛吗？”耳边传来的是女孩虚弱却焦急的声音。
他认出这里是医院，此刻，他躺在病床上。他轻转头，看到临床躺着，包扎地严严实实的夏树。
“你…你哭了…怎么了？”夏树也只能轻侧着脑袋，脑袋上缠着的白色纱布让她看上去脆弱不堪，而她正惊诧地看着伏黑，他满面泪水。
伏黑这才感受到脸上冰凉的湿润感，他抬起缠满纱布的手胡乱抹去这些眼泪。
是那个不知所谓的梦吗，为什么会哭呢，明明那些都和自己无关吧。只是和自己见过的晚霞很像而已，只是都是那样鲜艳饱满到要爆炸的晚霞而已……
他盯着天花板发呆。病房里一片寂静。许久，夏树打破了沉默。
“那个…是自爆吗？”
伏黑没有回答，他也想知道。在入高专前，他就跟着五条悟做了些任务，自认对咒灵也有挺深的了解。可这一个任务，就打破了他以往的认知。
这样的情况，他也是第一次遇到。
“也许是吧。”沉默良久后，他才回答夏树。
“如果……我们是不是真的会死掉……”夏树的问题里带着无限的惆怅，他也忍不住思考这种可能。
是的，如果那两只咒灵都要靠他们来祓除的话，极有可能同归于尽。
“是因为害怕那个咒灵再伤害凌，所以才……”夏树似乎在自言自语。
伏黑没有回应。对他来说匪夷所思的事情，让他如何回应。
病房再次沉寂下去。在一阵阵睡意袭来时，他听到夏树再一次开口。
“伏黑同学，虽然我是被收养的，但我想，我的亲生父母，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他朦朦胧胧地想，果然她听懂自己之前说的那番话了，现在想想，那时口不择言的自己，真是非常抱歉啊。
“斋王殿下也曾提过伏黑同学的父亲…据说是一个非常非常厉害的人，能让斋王殿下称赞，应该也是一个很好的人吧？也许，你的父亲离开也是有什么隐情……”
也许吧，但无所谓了，也没关系了。在强烈睡意下，他迷迷糊糊对夏树说，“那天说那样的话，真是对不起了。”
*
密级·记录：2018年10月4日，东京xx医院同时出现1级咒灵和2级咒灵，二者相互厮杀，其中一只咒灵自爆使两只咒灵自行祓除（标记，第一例）。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第71话 有生之年（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