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声部》白色的汽水盖

7、第 7 章

　　“前辈，科研组已经把实验样品和文件进行校对，提取了其中的一些成分。”
　　“有什么价值？”郑垚敲着笔记本电脑的键盘，编辑着一份文件。
　　“应该是……跟人体有关。”周笛站在桌前，将档案袋放在了桌上。
　　郑垚的视线没有离开屏幕：“生化武器？”
　　“不是，但至少是非法研究，所以成品被他们销毁了。呵……那些警察也不知道在保护什么玩意，他们真的以为，那群人整天忙里忙外是在好好科研为社会做贡献吗？”
　　“嗯。”郑垚没有接话，侧头看了一眼毫无动静的手机，便继续打字了。
　　“还有一件事，根据合约，我们需要把研究成果共享给尼格尔和伊洛斯，我认为……”
　　郑垚抬头看着周笛，道：“这种事，你应该找雇主，而不是找我。”
　　周笛嘴巴一张就打算反驳，却听见清晰的皮鞋踏地声。敞开的门口走进来一个人，周笛回头一看，便赶紧退到一旁立正。郑垚则旁若无人地滑着鼠标，甚至用左手撑着脸，显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伊洛斯那边，给他们一些没用的公开资料就行。”华金双手背在身后，信步悠哉往郑垚办公室里走。
　　“可是合约……”低着头的周笛偷看了一眼华金，有些迟疑。
　　华金不愿解释，只是淡淡道：“按我说的做。”
　　“……是。”周笛微微屈身，走了。
　　郑垚瞟了一眼周笛在华金面前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的样子，再跟他上次行动中恨不得要以下犯上的汹汹气势一对比，不由得笑出了声。
　　郑垚知道周笛这几声“前辈”叫得别扭，因为他看不起自己。性格不合，观念不一，合作行动甚至比单打独斗还要糟糕，若不是这样，赫尔墨也不会同意和伊洛斯籍籍无名的初特漆起长期合作的申请。反正郑垚是个双面刀，把朝里的这面指向外边岂不是更好。在计算利益这一块，华金永远都是看得最重的。
　　“小郑，”华金面对郑垚，“刘氏集团晚会的事，谈好了吗？”
　　郑垚放下手机，长呼出一口气，道：“我以费加罗的身份和刘氏集团联络，乐团到时候会为晚会演出……”
　　“你能代表你们乐团？”华金插嘴道。
　　郑垚抬眼直视华金，沉声道：“能。”
　　“不错。”华金挑了挑眉。
　　郑垚继续道：“具体时间跟乐团走，我和王大成都会去。关于任务，之前……是有一份关于A市的拉普勒军工厂秘密资料，对我们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但对于A市的人来说，如果能得到这份资料，就意味着能窃取一批非法军火。”
　　华金眼睛一亮，但很快没了其他反应。F市的内斗就够他们操心了，他们手臂再长也伸不到A市那边去。
　　郑垚：“虽说我们无法得到这批军火，但是资料在我们手上，是有交易价值的。易海做了这份工作，最后是和A市的霍斯顿达成了协议。”
　　“开价多少？”
　　“八十万。”
　　华金微微点头，问道：“那批军火有多少？”
　　“不清楚。拉普勒作为军需工厂，是受政治管的。那些组织能得到的，估计就是那些当官的贪得污。但至少，这批军火绝对值这个价。现在那份资料原文件受到我们人的保护，不出一个月能送到这里来，交易时间和地点也是在晚会，由王大成押送。”
　　郑垚说了半天有些口渴，但整个办公室一瓶水都没有。他看向华金，却发现他还安安稳稳地坐着不打算走，心里更生厌烦。
　　“那晚会时间定下来了吗？”
　　“还在谈。”郑垚强调了一遍，语气已经不太好了。他用手机磕了磕桌子，快速道：“我明天联系老板谈晚会的事，商议结果会告诉你。我下班了，再见。”他把电脑啪的一声合上，塞进公文包里，拎包就走。
　　华金目送他离开。

　　郑垚下了两楼，走到一间平平无奇的房间门口前掏出钥匙，拧开踏进了简易的单人宿舍。
　　他在F市没买房租房——尽管那个经济实力还是有的，但仍一直住在赫尔墨的宿舍。
　　郑垚脱下大衣随手扔在床上，盖住了躺在那的长号琴盒。
　　他在靠窗的桌前坐了下来，他的工作远没有结束，只是为了寻求一点安静自在。窗外的城市灯火依旧，十年如一日，好似不管发生多大的事都不会改变。
　　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屏，郑垚一看，是乐团指挥发来的。
　　“郑垚，我知道漆起是你表弟，但是他目前实在是无法融入乐团。今天排的第二首，他一直在拖节奏，那天试音我就听出来了，他这种水平的在学生乐团见得多，在我们这还不行。”
　　“你也清楚乐团的规矩，这件事老板都不知道，但是你不说，我不说，不代表其他乐手就不会说，到时候对我们影响都不好。咱们好歹同学几年，你问问他愿不愿意去分部吧。”
　　郑垚抱起手机打字：“你先等等，我去跟他说一下。”
　　郑垚在手机通讯录翻了半天，利用记忆里拨出的时间找到了漆起的电话号码。他总是忘记存备注。
　　电话十几秒后才接通，那头长长地喂了一声。
　　郑垚听出了疲惫郁闷的感觉。
　　“在练琴吗？”
　　“嗯……”漆起右手拿手机，左手握着指板，食指勾住一根线拨了一下。
　　“好好练，否则指挥会把你调到分部。”
　　电话那头明显噎了一下，沉默许久道：“为什么？”
　　郑垚谎称漆起是自己表弟把人弄了进去，现在又得说这些话，他想了想，换了个说法：“因为华音乐团要求很高，你目前……你先好好练。”
　　电话里很久都没有传出声音，郑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挂断。
　　他拿出电脑，打开继续编辑那一份文件，直到宿舍静得如深夜的教堂，郑垚脑袋沉沉地，趴在了桌子上。
　　即将入睡时，手机又响了起来，还是之前那串号码。
　　郑垚接通：“什么事？”将拿起的手机又扔在桌上。
　　“喂，你去跟指挥说一下，我不去分部。”是漆起，此时还带着几分兴奋。
　　郑垚皱眉：“你练好了？”
　　漆起眉飞色舞道：“我练好了，你赶紧去跟指挥说，我现在能拉好了，我不去分部。你现在就去。”
　　“你大晚上抽什么风，你以为乐团是你家开的？”郑垚没忍住，低声骂了一句。
　　“喂，郑三土，你当初怎么跟我说的？我是不是好久没骂……”
　　郑垚赶紧挂了电话，揉了揉太阳穴，换了个姿势入睡。

　　另一边的漆起摆弄着手机，想给郑垚发消息，却又想到他们上午才起过冲突，便不打算发了，只是心满意足地收好了琴。
　　他一跃躺在沙发上，双臂展开，没戏的衣服和茶几上的垃圾好像都没那么讨厌了。冒着被邻居砸门的风险，漆起回家后又练了两个小时琴，这首曲子终于初拉得具规模。
　　好久没这样练琴了，哪怕双手酸痛无比，但他的心情简直可以用愉悦来形容，就好像找到了旧友。
　　他从来没有这么期待过下一次排练，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参加学生乐团的时候。郑垚会帮自己说吗？漆起想着。
　　不知为何，明明郑垚前几天才骗过他一次，可他这次仍然放心地认为郑垚会帮这个忙的。

　　日上三竿，郑垚从桌上醒来。面前的电脑早已因为待机过久而黑屏，键盘摸上去十分烫手。眼睛有些酸胀，视线一片模糊。他起身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才回来翻看手机，发现半小时前有一通未接来电。
　　郑垚拨了过去。
　　“我们很荣幸能邀请到贵乐团来参加我们的晚会并献上演奏。晚会时间暂定为元旦晚七点，另外我们会为诸位提供住宿，请问贵乐团会出席多少人？”
　　郑垚处于刚睡醒的状态，待电话里的人再三询问后才迟钝地做出反应：“感谢，五十人。我们将全程提供器乐演出，为您的晚会……哈……”
　　他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哈欠，继而意识到自己在跟谁打电话后瞬间清醒了不少。
　　“抱歉，我刚才……”
　　“没事，相信你们艺术家也是挺忙的。那么晚会地点就定在曼达斯特酒店，到时候会提前一天为你们网上预定套房。”
　　“没有问题。”
　　郑垚挂断电话，从衣柜里胡乱抓了几件衣服出来换上，准备去忒丽莎剧院一趟。

　　“刘氏集团规模很大，并且会提供食宿。这次演出会让乐团面向更多外市的人物，对我们的口碑和名声都有很大帮助。”
　　“稍后我会把详细时间安排发在工作群里。”
　　等到散会，休息室里只剩指挥和靠在沙发上打瞌睡的郑垚。
　　“你刚才说话的语气，怎么有点像个……外国人？”指挥闲聊道。
　　“外国人？哦……”
　　郑垚是以伪造的外国华裔费加罗的身份与刘氏集团联系的，为了能高度模仿华裔腔，他还为此练习了半天。
　　“昨晚看了几部译制片，还不错。”他换回正常语气，随便找了个理由。
　　“怪不得没精打采的……哪几部？”指挥喜欢电影，瞬间来了兴趣。
　　郑垚一顿，没想到指挥会刨根问底，但他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看过电影了，根本不知道有哪些片子。
　　“我妻子给我放的，不知道名字。”郑垚继续胡说八道。
　　指挥是有妇之夫，闻言顿时了然，又闲聊几句后才离开休息室。
　　半躺在柔软的沙发上，从演出厅不断传来美妙的音乐声，在这里睡觉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郑垚觉得好像有件事情没做。
　　具体是什么事，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按照郑垚的性子，他会直接选择安然入睡，可当他猛然想起这件事就是帮漆起跟指挥说话的时候，他人已经跑出休息室了。
　　“冯缇！等一下。”
　　他在剧院门口堵住了正要走的指挥。
　　“怎么了？”
　　“有件事还是需要麻烦你，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