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籍自救记》3二伍

2、第 1 章

　　水市。

　　一套狭小的出租屋内。

　　“辰辰，阿星！快来，妈妈回来了，路上还给你们带了蛋糕……”

　　房间里的李北辰还在打游戏，听到声音后忙跑出来，看到人却又猛地止住脚步，神色别扭。

　　另一间房，妹妹李南星也小跑出来，扑到妈妈怀中，甜甜一笑：“太棒啦！”

　　一旁的李北辰还僵直站着，母子俩对视，却谁都不率先说话。

　　气氛正焦灼。

　　“妈妈吃蛋糕，哥哥也吃蛋糕！”李南星忙夹在中间调节气氛，切了两块蛋糕分别递给他们。

　　李母接过蛋糕，和蔼一笑：“星星乖。”

　　又像是先败下了阵，语气僵硬地看着那个不孝子：“妈妈走之前跟你说的，想清楚了吗？”

　　李北辰小口小口抿蛋糕：“吃完进屋和你说。”

　　“你呀！”李母手指虚点了点他，不满抱怨。

　　“对了，妈妈这次回乡下，正好去了一趟方奶奶家，老人家走了，一架子的书倒是还留着。我去领了几本，你和妹妹一人拿一本，也陶冶一下情操。”

　　“尤其是你，李北辰，别天天就知道给我打游戏！”李母提起这个话茬，就气不打一出来。

　　李北辰倒是没放在心上：让他去读书来陶冶情操？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就这本吧，挺厚的，用来垫桌脚正好！”李北辰故意呛嘴，抽走了最厚的一本《礼记》。

　　李母狠拍他的了肩膀，白了一眼这个混小子。

　　---

　　吃完蛋糕，母子俩进了屋，面色俱是严肃。

　　“说吧，你到底还要不要上学。”李母面上倒还是平静。

　　“我不上了。”李北辰声音闷闷的，却很坚定。

　　“李北辰，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李母一听这话，火登时就压不住了。

　　“我还以为去钦州给你爷爷奶奶扫墓的趟儿，能给你一个冷静下来的时间，让你改变心意，可你怎么还是这么不成熟？”李母又气又急，眼眶通红。

　　“简直想一出是一出！”

　　“还指望着你给妹妹做榜样，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像什么话！”她控制不住发抖。

　　李北辰沉默着接受批斗。

　　“你跟妈妈说说，你到底为什么不愿意上学了？”李母看着儿子寡言的态度，拼命告诉自己要冷静，强压下怒火。

　　“我真的不是读书的料。”李北辰痛苦的回答。

　　“你还没试过，怎么就不知道！从前家里纵着你，你不喜欢学习我们也不逼你。可现在，就当是为了妈妈，为了妹妹，你也争口气好不好？”李母近乎要绝望的哀求他了。

　　“妈，我是真的学不会……”

　　“这次期末考的成绩单。”李北辰从一堆游戏碟里抽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递给李母。

　　门门鲜红的零蛋，底下是一个硕大的倒数第一。

　　李母看的差点心梗。

　　“怎么可能门门都考零蛋！李北辰你是不是故意的？啊！”李母不敢置信，生气的质问。

　　“你现在高三了！心里有没有点数？我们都为你牺牲了这么多，难道你就不能争点气吗？”

　　李母更觉疲累，这些日子来，自己好像把一辈子的眼泪都哭干了。

　　“我跟你说，要是还想着去做什么游戏主播，不可能！”李母气火攻心，一颗心好像要烧着了。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上学？反正我成绩也不好，还不如去当个游戏主播，起码能赚钱养你和南星！”少年突然大吼起来。

　　李母听见这句话，心却猛的缩了一下，泛酸的说不出狠话：

　　“钱的事情你不要操心，你爸爸出去打拼了，妈妈也会努力工作养活你们，你只管好好读书、上学，给妹妹也做一个好榜样，明白吗！”

　　“我怎么好好读书！家里破产以后，哪里还有钱供我读水市一高，难不成真的要让南星转学吗？”李北辰眼泪啪嗒掉了下来。

　　“南星成绩那么好，现在退学转走，万一被耽误了考不上水市一高怎么办！”少年哭的鼻酸眼肿。

　　“还有，说什么出去打拼？他不就是不要我们了吗！”李北辰又愤恨吼道。

　　“我这样的人不值得，也不需要任何人为我牺牲。不要再白费心思了！”少年眼眶通红，哭得差点喘不过气。

　　李母也哭的神志不清，近乎崩溃，已经不知道怎么才能劝住他了。

　　两人沉默着，不说话。

　　空气里静丝丝的，弥漫着僵硬的哀伤。

　　“我不管你了，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半晌儿，李母抹着眼泪，心塞的憋出这句话。

　　“只一条，你要是打定了主意要辍学去当什么游戏主播，以后就别叫我妈！”

　　她心累地走出了房门。

　　母子俩大吵一架后，屋子里静默的吓人。

　　---

　　月儿深深。

　　“哎哟哎哟，疼死老朽喽！你个混小子，居然敢把我压桌角。”《礼记》疼的不住叫唤。

　　而它口中的混小子刚刚哭着睡着了，手里还攥着那张成绩单。

　　梦里，他幻想着自己靠打游戏赚了大钱。

　　不仅供妹妹读了一高，还让妈妈过回了从前的日子，自己也不用读讨厌的书了。

　　梦里，李北辰畅快的把课桌上的书全撕得粉碎，在电脑面前打起了游戏。

　　边打游戏还能赚钱，是他畅想的生活。

　　可突然，游戏的界面黑掉了，屏幕变成了一张张纸，上面写着好多句让李北辰头疼又看不懂的文言文，电脑周围冒出来一本本书，封皮上面写的都是“礼记”。

　　第327上的文字甚至放肆的冲进李北辰的大脑：孝有三：大孝尊亲，其次弗辱，其下能养。孝有三：大孝尊亲，其次弗辱，其下能养。孝有三：大孝尊亲，其次弗辱，其下能养。

　　…………

　　救命！

　　狭小的出租屋里，阴暗昏蔽。

　　是梦。

　　他匆忙下床，抽出角落里桌子下面的那本《礼记》

　　李北辰一阵胡乱翻，翻到第327页，冷汗直流。

　　空白。

　　“呼……”李北辰松了口气。

　　还以为真的见鬼了。

　　不对！

　　他手顺着往后滑翻了一页，右下角赫然正写着327。

　　再翻到前一页仔细查看，原来那页是被小孩子胡乱画黑的。

　　七的竖撇很粗。

　　他又赶紧查看这真正一页上的文字，

　　“孝有三：大孝尊亲，其次弗辱，其下能养。

　　真的是梦里的文字！

　　“不过，这什么意思？”李北辰看得脑壳晕。

　　“嗨呀，傻小子！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孝顺有三个等级：最大的孝顺就是充分尊重自己的亲人，其次使父母不受辱没，最下等的才是只赡养他们！”

　　“可你现在，既不尊重你妈妈的意见，还使她遭受了痛苦，要做什么游戏去主播赚钱，但她只会因为你这份不理智而丧失幸福！”《礼记》一口气憋了一大长串话。

　　“难道这是真正的孝顺吗？”《礼记》越说越来气，忍不住大声斥责起这个混小子来。

　　“噢噢……”他愣愣的点头，像听话的学生。

　　“诶！？不对，是谁在说话！”

　　他猛然反应过来，被吓得后背汗津津。

　　“嘿呀，小子，别怕！老朽乃生于此间的书魂，初次见面，这厢有礼喽！”《礼记》把昨晚围战时的感想喷发干净，终于回过神想起来打招呼。

　　“什么！？”李北辰一脸魔幻。

　　“梦还没醒吗？”他下意识的扭了扭自己的胳膊。

　　“啊！好疼……”李北辰痛出了声。

　　“小子，这可不是梦…”《礼记》好笑的看见这个后辈傻乎乎的举动。

　　“什么鬼东西成了精？我劝你速速回到你该去的地方！”李北辰颤着声大吼，手不住发抖。

　　“哎呀，疼！”李北辰突然感觉胳膊好像被纸锋嗖的划了下。

　　“叫你没礼貌！”《礼记》气的吹胡子瞪眼。

　　“我可不是什么鬼东西，我是是书魂，书魂！”《礼记》冲着李北辰的脑袋大叫。

　　“什么是书魂？”李北辰愣愣的问

　　“书魂者，典籍文字滋养出的具象生命也。”

　　李北辰一头雾水。

　　“嗐呀，就是说……”

　　---

　　《礼记》絮絮叨叨解释了半天，李北辰终于难以置信的接受了这个现实。

　　“所以说，你选了我当契约人？”李北辰瞪大眼睛，突然有些兴奋。

　　“没错！第一个与我交谈的人才能成为我的契约者，小子，你赚大发啦！”《礼记》也喜气洋洋。

　　“那你选择我要干什么呢？”李北辰神色激动，紧张的问。

　　“当然是要督促你学习，不要辜负父母期待啦！”《礼记》语气亢奋。

　　“什么！？”李北辰满心期待的听完，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

　　“额……哥，你找错人了。”李北辰汗颜。

　　“我真的不是你命定的契约者，要不你还是给我解除吧。”李北辰讪笑，客客气气的求它。

　　“不行的啦。”《礼记》也抱歉笑笑。

　　“……”

　　“那你为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就随随便便找我说话啊！”李北辰快要暴走了。

　　“还不是因为你当时那副样子，我一时着急就下意识出声了。”《礼记》委委屈屈地说。

　　“我不信没有解决契约的办法，那你是怎么离开你上一任主人的？”李北辰眼睛一眯，犀利的问。

　　“这…这……”《礼记》支支吾吾。

　　“？”李北辰狠狠皱了皱眉。

　　“想要解除契约，除非你死了，或者我的身体穿梭到了另一具更好的容器身上。”《礼记》怯声回答。

　　“我上一任的主人就是方栀青，可她不是比我先离开了嘛。”

　　“那你赶紧去找另一个更好的容器啊！”李北辰哀求道。

　　“你以为那么容易啊！”《礼记》翻了个白眼，

　　“容器的好坏是按照被翻阅量来划分的，我现在住着的这本书，就是累计被翻阅过最多的了！”

　　“哈？那怎么办啊……”李北辰闻言，忍不住皱眉出声。

　　“能怎么办？认命呗！”《礼记》颇有股既来之则安之的豁达。

　　你小子，我可观察你很久了，玉不琢，不成器，你这样的，就得老朽给你仔细琢磨琢磨！”

　　“别啊哥，这就开始上岗上任啦？”李北辰欲哭无泪。

　　“那当然！”《礼记》笑呵呵。

　　“每签订一个新的契约人，要在其生命中发挥作用，不然，再陷入没人再看的境地，书魂就会消亡了。”《礼记》声音低落。

　　一本书居然还会可怜兮兮卖惨。

　　“嘿呀，随便你吧。”李北辰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想着不如让它试试再死心，反正自己绝对不会妥协的！

　　“诶，先说好，你再拿纸刮我，我就把你烧了！”李北辰佯装威胁。

　　“我不会采取暴力的，我会当一个合格的新时代书魂，好好劝你。”《礼记》认真道。

　　“我不管，反正我不会学习的，谁来我都不会学习的，学习就不是人干的事！”李北辰干脆摆烂，赌气的叉着腰。

　　“诶，小子，你听我说！”

　　“………”

　　不听不听我不听！

　　李北辰干脆爬上床，掀起被子狠命捂住耳朵。

　　《礼记》倒也不气馁，仍然笑眯眯的不消停，开始念叨着他那些长篇大论：

　　“正其本，万物理；失之毫釐，差之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