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南都繁会图 ...
-
众人继续在国安局的临时实验室里埋头工作，直到第三天深夜，才将整幅《南都繁会图》用纳米笔绘制完成。
绘画工作虽然已经结束，但高楠却还没有放松的意思，他把整幅图卷分成4000份，每份长3.85厘米，宽1厘米，在计算机上紧张地检查着每一小块中三层纳米颜料的捆锁情况。直到凌晨2点多，所有小块才检查完成。
“看看我们的成果吧。”
他打着哈欠在台面上点了几下，一张放大至纳米层级的局部全息投影线显现众人眼前。在原先分成三层的纳米颜料横截面上，高楠团队研制出来的纳米修复机器人像蚂蚁一样上下连接在一起，构成无数条极其细小的丝线，如织布般和纳米颜料交织在一起，形成紧密勾连的网状结构。
高楠看着自己和团队一起奋斗出来的结果，眼神里满是骄傲：“除非那些翰如星人能从纳米层级上在画中把结构划破，否则这张网就会把他们的技术牢牢锁在《南都繁会图》中。”
“他们敢对我们的文物下手，布了这么大一个局来地球做技术殖民，我们扣一扣他们的科技又算得了什么。”屈平满意地拍拍高楠和张远山的肩膀，“我这几天一想起国家白白给他们发了这么多年的救济金，就觉得心疼。刚好趁这个机会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不然他们还真以为地球文明到处充满爱！”
屈平的话让此起彼伏的哈欠声中传出不少笑声，解决了一大难题的众人很快关心起陈克那边的抓捕情况，屈平却摆摆手让他们先去休息。
“难道他们还没抓到人？要不要我们帮忙？”高楠问道。
屈平见瞒不过他们，笑道：“高博士，你也太小看104办公室了，他们昨天就把人都扣下了，估计今天审问都完成了吧。陈主任知道你们在处理大麻烦，特意让我先不要说出来。
已经凌晨了，大家好好睡一觉，明天，不，今天下午还要带《南都繁会图》去见一见这些翰如星人。对了高博士，陈主任请你的团队带上纳米粒子检测仪，到时候需要查一查翰如星人身上有没有携带纳米机器人。”
一听到要见外星人，高楠团队里的科研人员们都激动了起来，回到休息室后，躺在行军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第二天，在脑中幻想了一夜外星人模样的科研人员们，没到午饭时间便催着屈平带他们过去。
104办公室的审讯室设置在顶楼，如果站在地面向上看，只会看见顶楼外有数不清的斑驳雨渍和经年累月掉漆泛黄的墙面，目之所及是一片颓败的景象。但当众人通过一扇简朴窄小、锈迹斑斑的铁门后，随之而来的全息人体安检仪让他们顿时大吃一惊。
征得观察同意后，高楠趴在安检仪的数据影像前看了又看，见影像中不仅标注着来人有无携带危险物品，还显示出他们的人种、体形特征和基因序列。许久，他才摸着下巴推测道：“难道这个安检仪是为了防止假扮成人类的外星人？”
安检员抬头看了他一眼，笑而不语。
陈克早就等在审讯室外等着他们过来，等众人通过安检，他上前笑道：“大家这几天为了翰如星人的事，辛苦了！审讯工作我们已经做得差不多了，今天请大家过来收个尾，一起听听翰如星人来到地球的真实目的，再向上级领导汇报一下整件事情的始末。高博士，你们的纳米粒子检测仪带来了吗？”
“带来了，我们现在就过去设置。”高楠冲着身后的技术员们挥了挥手，让他们跟着一名工作人员前往审讯室安装仪器。
“《南都繁会图》也带来了？”
高楠、张远山和屈平连忙将图卷送上，陈克迟疑了一瞬，问道：“就这么拿过来，不会损坏古画吗？”
“陈主任放心，纳米纸还附在上面，你们就是用火烧它都不会坏！”高楠笑道。
“这纳米技术真是神奇啊！”陈克满意地点点头，“等会领导们来了，要如实地把如何用纳米技术锁住翰如星人储存在里面的科技的经过说清楚，你们辛苦了这么多天，绝对不能谦虚，该得的功劳一件都不能少！”
屈平哈哈大笑：“陈主任，我只能说我会努力不夸大其词！”
“那好，进来吧。”走了几步，陈克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对他们小声道：“对了，待会要来的大领导们，你们应该都在新闻里见过，出去之后不要透露，这次太匆忙了，来不及让你们签个保密协议，等案子结束了，我会安排所有人补一份。”
众人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跟着他来到审讯室外的监控室，领导们还没到场，只有104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和安装完纳米粒子检测仪的技术员们等在里面。
墙上的时钟显示着下午1点50分，一名和地球人有着相同体态特征的翰如星人被带了进来。张远山惊讶地发现，此人正是几天前自己在杭州萧山机场候机楼的新闻里见过的那名山火公司CEO，路宗承。只是今天看起来，他的皮肤隐隐泛着蓝光。
2点整，穿着便服的领导们从另一扇门里进来，他们表情严肃，没有过多交谈，很快落座在监控室正前方，盯着坐在审讯室里的路宗承。
“开始吧。”端坐在最中间的领导冲陈克点了点头。
陈克端着一杯白开水走进审讯室，将水放在路宗承面前：“这几天一直没有请你来谈一谈，是为了等你神经系统中人格伪装程序运行的结束，不过你的族人基本上把事情都交代清楚了。”
路宗承看着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但眼神里却透出些许不安。
陈克在桌子上点了几下，一份审讯报告的全息投影显现在两人面前：“现在就差你的证词了。路宗承，既然你们翰如星人以外星难民的身份住在贵州，那就要遵循我国的法律，主动交代和被动交代的后果你知道的，自己选吧。
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你们藏在《南都繁会图》中的科技已经被我们的科研人员锁在画中了，同样被锁住的还有你们的纳米机器人。如果你觉得不说话就可以躲过一劫的话，那么就大错特错了。”
路宗承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他想不通那些技术员们到底是用什么办法才锁住纳米颜料。在开始行动之前，他们早就探查过高楠的实验室，以他和团队的现有技术水平，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提取所有的翰如星科技。即便是想要将技术锁在画中，没有一两个月的人像和图景重建，根本做不到。
难道我们低估了地球的纳米技术水平？
路宗承的目光扫向安装在角落的那台看似不起眼的纳米粒子检测仪，心里的恐惧像疯狂生长的藤蔓，顷刻间爬遍全身。他闭了闭眼，低头道：“如果我说了，是不是可以让翰如星人继续留在地球？”
“当然，你们是贫困户，又是外星难民，只要不给我们惹事，政府自然会保障你们的安全。”陈克放松地往椅背上一靠，“翰如星已经没了，你们的飞船早在500年前降落的时候就被炸毁，地球上现有的技术和燃料不足以让你们再造一艘星际飞船，除了地球，你们无处可去。”
“你说得没错。”路宗承抬头道，“在这里生活了500多年，我们早就把地球当成了第二个家园。6个翰如星年之前，我们发现，再有半年，我们的星球就要被所在星系的恒星爆炸后吞噬。
我们中的精英只好乘坐星际飞船，跃出英仙座悬臂，来到其他星系寻找生存的可能性。我们花了整整1个翰如星年的时间进入猎户座悬臂的太阳系，在地球年1533降落在贵州的大山中，当时这里还是我们无法理解的朝代制度。”
“1533年……明朝中后期。”陈克喃喃道。
“是的，我们的语言表达、衣着行为和地球生活常识都是在那时学的，后来大部分族人又生活在崇山峻岭之中，说话行事跟现代人的差异很大，干脆留在山中，不出来与现代人交往。
不过，我们不愿意露面的主要原因不是这个，而是翰如星上的1年相当于100个地球年，我们到了这里之后，一直不会老去。500年的时光对我们而言，不过是短暂的5年，如果生活在人口稠密的城市，早晚会暴露出来。”
“那你们为什么要把科技藏进《南都繁会图》中？还要一直假装成穷困潦倒的样子？”
路宗承无奈地笑了笑，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时移势易，不这样做，我们这个携带超过地球科技水平的族群，早晚会被这里的君主当成一把刺向其他国家，甚至外星文明的利剑。
翰如星人并不好斗，也没有通过武力向外扩张的野心，我们来到这里，是迫不得已，无可奈何。说实话，地球上落后的科技水平给了我们一个隐藏起来的机会，只要不主动暴露更高水平的技术，就不会有人注意到翰如星人和地球文明的不同之处。
我们想了很多办法，最后决定将翰如星上的科技用纳米技术藏进《南都繁会景物图卷》中，等到将来人类的科技发展与我们的水平接近的时候再拿出来，以科技公司的方式，为后代开辟另一条生存之路。”
陈克若有所思道：“这么说来，你们是真心希望和地球文明合作的？”
“当然，但是我们发现，地球人的基因中有缺陷，意识层面也存在着两极分化的现象，所以我们不敢把技术全部交到你们手里。我想这一点你们应该能理解，翰如星文明中的科技是我们最后的筹码，一旦没了，族人在地球上该如何生活，会处在什么样的境地，谁都无法保证。
当我们发现高楠博士带领的团队在纳米技术上有重大突破，就一直很担心，尤其在《南都繁会景物图卷》被纳米囊匣保护起来之后，我们便决定提走自己的技术，先人类一步发展出科技，把技术交流的主动权牢牢握在手中。”
“你们在贵州的大山里住了这么多年，有没有发展出新的科技？”陈克问道。
路宗承苦笑着摇了摇头：“研制新的技术哪有这么简单，我们的科技和人类一样，都是要在基础科学的指导下进行的。但是，从基础科学被创立出来的那一刻开始，我们的认知就被定死了。”
坐在监控室里的高楠心头一震，大脑不断地寻找能够反驳这句话的例子，然而却一无所获。他知道自己不是真的认为路宗承说错了，而是不敢相信，不敢承认。
人类的科技水平才刚刚摸到翰如星人的双脚，高楠一直以为有了翰如星科技的加成的科技将会是人类新一代文明的起点，但刚才那句话，却仿佛让他看见了人类文明的终点。
可是将来的事，生活在此时此刻的人类又如何确定呢？
人类虽然有无数的弱点，但历史上从不缺乏绝处逢生的壮举。未来的事就让以后的人类去忧心吧，过好每一天，向未知中探进一小步，才是现在的人类应该做到的事。
高楠的目光重新回到路宗承身上，审讯已经全部完成，只留下一句“我们只是想体面地活下去，仅此而已”在众人的耳边回荡。
结束观看后，张远山、高楠和屈平向领导们汇报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南都繁会图》被作为重要证物和两个文明之间科技的交流载体被留在了104办公室。
走出国安局的那一刻，张远山回头望着这几座不起眼的建筑，心里忍不住想着《南都繁会图》的真迹还能有和世人见面的那天吗？
他没有找到答案，但他知道，这幅创作于16世纪中叶前的风俗画，不仅是地球文明中珍贵的文化遗产，也曾是，并将是翰如星移民中绝无仅有的文明瑰宝。无论世事如何更迭，时代如何变迁，承载着两段文明的载体，必定会永远流传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南都繁会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