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同结束之后》夜雨穿林箭

2、骚扰

　　安安静静在电脑城上了一个星期班，陈勤表现还不错，毕竟他是学计算机出身的，又当过黑客，软件硬件他都比较懂。不仅卖了好几台电脑，还给人家留下很好的印象，有两个顾客还把自己亲戚也介绍过来买电脑，小老板笑眯眯的拍着他的肩膀叫他好好干。

　　日子虽然平淡，过得也还凑合，陈勤以为希望就在前面，想着过段时间换个正式点的工作，也许一切就开始顺了。
　　这天外面正下雨，又是星期一，电脑城里的人少的可怜，大多数人都只是随便逛逛，陈勤见没什么人就懒在桌子上发呆。
　　小老板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把他叫到了安全通道。

　　小老板神色尴尬，眼睛看着楼梯间的垃圾桶，期期艾艾的说：“陈勤，你表现很不错，不过我这里最近生意不是很好，养不起那么多的人，所以……”

　　陈勤有点发急，赶紧说：“老板，要不降点我工资也行，我最近也没犯啥大错啊，怎么要开除我呢。”

　　老板犹犹豫豫了一会，突然压低了声音说：“你小子肯定是得罪了什么人……有人前几天给我打了电话叫我开除你，我没搭理，今早突然接到税务局电话说要查我的帐……”

　　陈勤立刻明白了，气得七窍冒烟，牙齿咬得格格的响，过了几秒强行压制了怒气：“行，我走，我也不能给您找麻烦。”
　　小老板也挺不好意思，拿了一个星期的工钱给他，另外还多给了100元。
　　陈勤没什么东西可拿的，揣上钱就出了门。
　　外面的雨不小，没地方可去，只得找了个网吧上网。

　　他在网上搜索了很久，知道自己不能再找小公司，于是就专门看大公司的招聘，可是这个时候已经不是找工作的好季节，大公司贴出来的职位都要求至少两年以上的同等职位经验。

　　陈勤放弃了不务实的想法，准备先混个工作再说，可是电子商务他一点都不懂，而且人家要招小姑娘，动画3D平面设计那些工作，人家大公司都要求有美术功底或者相关专业毕业，他一个纯粹学计算机的根本就和这些不沾边，不禁有些泄气。

　　陈勤并不是本市人，他是从400公里远的一个小镇上考来的，学校有规定，如果一年之内找不到工作，户口就会被转回原籍。他父母对他考上大学报了很大的希望，觉得自己家出了个大秀才，都希望他落户在大城市，可是现在变成这样，不能说他不恨。

　　他本来最想找的工作是编程一类的，但是现在没有公司招程序员，所以他想的是先在电脑城混着，然后等机会再跳槽，可现在电脑城的工作丢了，晚上肯德基的工作根本不够他付房租的，他怎么可能不急。

　　银行的钱就只有那么几千，还是他搬到梁磊的别墅后存下来的父母给的生活费。这三年一过，物价也涨了一些，这么几千根本就不够用，如果没有工作，最多半年他就得喝西北风。

　　难不成他还回梁磊那？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就被他否定了，当初答应是迫不得已，现在再要回去就是脑子进水，好歹树要一张皮，人活一口气，再怎么窝囊他也不肯让梁磊看低。

　　刚毕业的大学生都是心高气傲的，陈勤总以为大学毕业之后，能改变点什么，却不想，比读书的时候更难，读书的时候至少不为前途发愁，毕业出来才发现，原来大学生，什么都不是。

　　陈勤虽然读书很不错，可惜考到学校才发现，他不过在班里属于中等偏上的水平。教授推荐名额只有那么几个，没轮到他，他这四年从未参加过社团活动，连毕业生推荐表上都写不出什么值得看的东西。

　　没有强硬的关系，没有拔尖的成绩，一个普通二流大学普通的毕业生，想要在这大城市里活下来，好象很难。

　　现在是十月份了，绝大部分的毕业生都在4-7月份间就定好了工作，可是那个时候，他找工作的提议被梁磊眼都不斜的给否决了，梁磊当时给他安排了工作，陈勤拒绝了，于是干耗到现在。他现在倒是完全自由了，可找工作的黄金时段已经过去，寥寥几个工作挂在网上，不咸不淡，不是对专业要求严格，就是对工作经历要求严格。

　　他把几个大的招聘网站都翻了个遍，确实没什么合适的工作，心里想着不行就去面试促销员，总不能活生生的把人给憋死啊。
　　想着他就直接投了几份简历，然后出了网吧转回家吃饭。

　　身上的钱不多，目前又没有收入，他想着能节省一点是一点的念头冒雨往家里赶。
　　一辆黑色的车停在楼门口，他刚进楼道收伞，就听到梁磊低沉的声音在后面说：“我们谈谈。”

　　陈勤猛的回头，轻蔑的看着梁磊说：“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有什么下三滥的动作就使出来，你控制得了一家两家开除我，你难道还能让全市的企业都不录用我？就算是这样，我大不了去其他的城市，我不信你管得了全国的企业！”

　　梁磊抓住他挥舞的胳膊，重复刚才的话：“我们谈谈吧。”
　　陈勤刚想说老子不是男妓，突然一个人噔噔跑进来，他赶紧住口。
　　结果那人并不上楼，站在楼门口只是为了躲雨，背对着他们。
　　陈勤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梁磊又开口：“去外面找个地方吧。”

　　因为旁边有人，陈勤不想过多纠缠，于是想着赶紧怎么打发了算数。看着梁磊冷冷的表情，陈勤多了个心眼，心想如果上了车，还不知道被拉到哪里去，开口道：“去我家吧。”刚说完就看到对方微微上翘的嘴角，立刻醒悟这家伙原本想的就是去他家。

　　陈勤不由心里大怒，只要碰上了这家伙，他就没有算计赢过，怒气冲冲的往楼上走。
　　走到楼道转弯的地方，陈勤多了个心眼，从楼梯间的窗户探出头去，果然看到刚才哪个躲雨的人跑出去上了不远处停的一辆黑色的车。

　　陈勤气的咬牙切齿，回头对着梁磊英俊笔挺的鼻梁就是一拳，梁磊赶紧一手抓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乘他还没反应过来时，让他圈在怀里抱住，过了一会，见他不再挣扎，说：“我放开你，上楼再说。”

　　陈勤小的时候，家周围一片地全部是农田，是后来改革开放后，才慢慢形成了一个镇。他有个大他五岁的哥哥，生的高大，一直和父亲下地干农活。种地的人收成并不高，还要供养两个孩子读书，所以一年到头基本都是咸菜和红薯稀饭为主，只有农忙时，家里两个主要劳动力才会吃干饭，偶尔才会割一点肥肉来解谗。这直接导致了陈勤一直长得瘦小的。可怜他快要23岁，比梁磊矮了足足一个半头。

　　陈勤被梁磊死死抱在怀里，气都差点喘不过来，梁磊看他没说话，试着放松了一点，看他没有动作，才完全慢慢放开，结果冷不丁被陈勤一脚踩在皮鞋尖上，痛得不行。
　　陈勤甩开他，一声不响噔噔噔的往楼上跑。

　　房间不大被陈勤收拾的还算干净，房型是以前的老单间，带了厕所厨房，都小的不行，正房间也只有大概12个平方左右，放了衣柜和床，空的地方支了个桌子，上面还放了陈勤昨天的剩菜剩饭。
　　陈勤自己换了拖鞋，冷冷的说：“脱了鞋进来。没拖鞋给你换。”
　　梁磊没有进门，扫了眼小房间里的寒酸家具，说：“我叫你搬回去，你怎么不听？”

　　陈勤哼了一声说：“梁磊，我记得我的卖身合同只签了三年吧？我当年是侵入了你们公司的数据库，但是我这三年已经赔偿你了，莫非你抓着我一个把柄，还要叫我赔你一辈子不成？”

　　这事理论上来说，梁磊是理屈的，当年说好了三年一过，再各无相干的，现在他再纠缠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梁磊拿了支烟点上，烟雾里看不清他的表情：“跟我回去。”

　　陈勤打断他的话说：“干卿何事？我是我，你是你，我干吗要听你的？你是同情我，还是可怜我？我就算过得再糟糕，但我愿意，我乐意，你管得着么？你管天管地，还管人拉屎放屁啊！”
　　陈勤从来都在梁磊面前吃憋，第一次把话说得如此顺溜，不禁心里大乐，有种报复后的快感。

　　梁磊脸色微变，大概还没有遇到过如此直白的顶撞：“那你就试试好了，你看看我能不能管天管地。”说着转身下楼。

　　陈勤等梁磊走了后，就着冷菜吃了点饭，然后躺着合计怎么才能找到一个正式稳定点的工作。他骨子里其实是胆怯和卑微的，但是偏偏又爱用高傲和自尊来武装自己，在读大学时，他因为梁磊的关系从来不敢和任何同学走得近，自然毕业以后也不太可能跟人家开口说帮忙的事。他独立一人到这里来求学，也没有什么认识的人或者表亲，可以说是孤立无援的。想着家乡母亲那佝偻的背和操劳过度而早衰的身体，他也不敢跟家里打电话说说心里的怨气。这口气憋在心里难受得他在床上翻来翻去，最后梗在胸口渐渐睡过去。

　　醒来时已经快天黑了，他脑子里昏沉沉的，胸口又闷得厉害，一看表，已经6点半了，吓得赶紧爬起来，穿上鞋就往肯德基冲。他气喘吁吁的跑到时，店长的脸黑得已经锅底一样了，在宣布了他扣除当天工资以后，陈勤才得以拿着拖把抹布忙碌起来。

　　一连三天，陈勤天天上网吧，除了浏览新挂出来的工作之外，还时刻注意信箱，就怕错过一个招聘信件，可惜三天了，没有一个公司跟他联系。他又试着投了些招聘销售或客服的简历，可人家不是不回信，就是要叫他交押金。陈勤知道有的公司故意打着招牌骗人，所以也不敢轻易尝试，这样一晃，又过了四天。

　　好消息来自于第五天，一早10点钟，陈勤还懒在床上的时候，突然接到电话叫他去面试。陈勤激动得抖着手记下来地址，然后赶紧爬起来穿衣服洗脸刷牙。

　　下午走过去的时候，公司的门口坐满了人，起码几十个，或坐或立的站在大门口和走廊里。陈勤挤进去拿了报名表格，开始填写起来，等到填写职位时，陈勤有点晕了，说实话，最近的简历投了太多份，他根本就记不清这个公司招的是什么职位。

　　正在这时，另外一个人也挤过来说：“兄弟，让点位置，我填个表。”

　　陈勤赶紧腾了点地方给他，问：“你来应聘什么职位？”对方拿出笔来，一边填一边说：“客服主管。”
　　陈勤小脸白了一下，心里有点急，现在要再去查电脑已经来不及了，心里不由很是后悔自己的冒失，于是又溜了一圈，好容易找了一个看起来和蔼的人问，人家应聘的是技术部经理。陈勤脸更白，凑近一个小姑娘问：“你应聘什么呢？”小姑娘乐呵呵的说：“前台。”

　　一圈下来，陈勤愈加茫然，他甚至在想如果不是对这个公司名字有点印象的话，真的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或者是公司打错了电话。
　　最后没办法，他想了个笨招，就把职位那一栏给空着准备见机行事。

　　在前台交报名表时，那瘦高个的制服小姐叫住他：“你还没填应聘职位呢。”陈勤赶紧说：“我是学计算机的，你看哪个职位适合呢？”那小姐盯了他一眼，知道这又是一个搞不清楚情况的糊涂蛋，每年招聘都会遇到这样的小菜鸟，于是说：“那就行政部吧，行政部管公司网络呢。”说着随手给他填了个网管上去。

　　陈勤连连点头说谢谢，转身过来就听到有人打电话：“我填的销售，也不知能不能行，软件销售我也没做过……到时面试完了给你打电话。”陈勤马上想起来了，自己是应聘的这家软件公司的软件销售，赶紧冲到前台找瘦高个的制服小姐，结果制服小姐刚收齐了一叠报名表，已经进去了，陈勤只好做罢。

　　等到面试时，由行政部经理面试他。对方是一个瘦瘦的女人，40多岁，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有点表情僵硬。不过话倒是直白而尖锐：“你读过大学，成绩也还不错，怎么会来应聘我们的网管？我们公司想找一些稳定而有经验的员工，你的条件好象不太符合。”

　　陈勤没什么面试经验，尤其又和这样的职场老手打交道，很快就败下阵来，虽然人家很客气的请他回去等电话，但是他明白自己已经被PASS掉了。

　　陈勤不由垂头丧气的走出来，又钻进网吧，把以前投过的职位全部拿笔记清楚，才赶去肯德基上工。
　　接下来的几天里，陈勤基本两天去一次网吧，一是看工作，二是注意收集些人家发的面试技巧，渐渐心里有点底。

　　正巧这天他刚从网吧里出来，就接到了前一天投的公司电话，对方招的洋酒销售代表，陈勤琢磨着去试一下，想着就算不成功也算磨练一下面试技巧。

　　陈勤坐了车赶过去，对方在市中心一个比较高档的楼面租的办公室，看起来华丽又气派。陈勤不由得在想，这样的公司，肯定薪水不会很低吧。

　　他出了电梯，看了看玻璃门，大门前设了个前台，但是并没有人在，推推玻璃门，打不开，他有点怔住了，有点不知所措。（其实右边有个门铃，不过太高级，陈勤没见过，以为是个装饰盒子。）

　　正在这时，他注意到了前台后面的装饰墙上面写着：日本╳╳╳╳株式会社，觉得有些眼熟，1分钟后，他立刻反应过来这正是他三年黑的那家日本企业，吓得赶紧窜进电梯。正是因为这家公司，他被梁磊抓着，这个公司肯定是梁磊的，至少跟他有很紧密的联系。

　　陈勤确实没猜错，梁磊混在娱乐界免不了要沾点酒水饮料的生意，这家企业就是梁磊进口的一个渠道。不过梁磊也倒霉，这个公司纯粹是挂了个日本的壳，跟日本一点关系都没有，三年前陈勤带着一帮黑客把公司网站黑了不说，还把放网站的服务器全部清洗了一遍，把梁磊名下的公司里所有的财务数据销售报表全给整没了。后来请人恢复数据还花了好几万。

　　陈勤下了楼，心里还砰砰直跳，庆幸自己没有进去，乐滋滋的还想，今天运气还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