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刺》人未识

8、静寂雨夜

　　屋外面又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江南的雨真的很美。美的让人心醉，美的让人痴狂。可是燕辞却不再有闲情欣赏这自然的美景了，他太累了。他以前从来没有照顾过人，有时候他连自已都照顾不了。所以现在照顾起受伤的明鸾来，他简直累的像一头在田里日夜不停耕了三天田的牛。现在是夜晚，他总算可以停下来歇一歇了。但是话又说回来，即使他很累，累得要死，但是他心里却很开心。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比一个女人愿意为自己挡刀更开心的呢？感情并不总是女人的弱点，有时候男人会比女人陷得更深。
　　没有月亮的晚上总是安静得出奇，何况外面还下着雨。雨打芭蕉，总是会让人想起很多不愉快的往事。譬如说故国之思，亲人的离去，情人的背叛，一桩桩，一件件，都像一把尖刀一样剜着人的骨髓。明鸾本是最不喜欢听这种声音的人，可是今夜，她竟觉得那声音特别美妙。滴滴答答的雨声，滴在芭蕉扇叶上，就像山里的露珠滴在清泉里，近似天籁……
　　明鸾已经醒了，她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燕辞正趴在她的床边睡的天昏地暗，现在就是用鞭炮轰他，恐怕他也醒不过来。烛火未息，斑驳的树影正如孩子嬉戏般在窗户纸上跳跃。一切的乌云与风雨都被挡在了外面，明鸾忽然间感受到了一种家的味道。她微微侧了身子，专心的盯着燕辞的脸。认识他这么久，明鸾好像还没有真正看清楚过他的脸。所以今天她一定要看个够，一丝一毫都不能放过。
　　“我是不是疯了”明鸾在心里骂着自己。他听着他的呼吸，他的呼吸重而急促，他真的是累坏了，也吓坏了。可是他并不知道，明鸾的伤其实并无大碍，就算那伤口再深一点，明鸾也一样死不了。不想死的人往往死得很快，而想死的人有时候却怎么也死不了。明鸾当然不想死，因为他的仇人还活得很自在，她绝不可以比他先死。但是她也从来没有活过，至少没有为自己活过，一个没有活过的人又怎么会死？
　　她轻手抚着他的脸，那感觉不知道是痛还是幸福。在明鸾心里，燕辞的确是个好人，可是他为什么要来江南？明鸾低声呻吟道：“你不该来江南，不该遇见我。”屋外的雨还在下。“老天，你是不是也在哭泣？你的泪可以流在人间，而我的泪却只能流在心里。”明鸾的心仿佛要碎了，碎的猝不及防，碎的莫名其妙，这一切本都不该发生。就像外面的那场雨，虽然下的很美，却只会淹了田里的庄稼。
　　屋里的房门忽然开了，烛火在微风中摇曳。明鸾一双大而清澈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门外，门外站着一个人。虽然光线暗淡，但明鸾一眼就认出了她是谁。她毕竟已经跟了她八年，即使她咳嗽一声，她也分辨的出来。柳如玉，一个谜一样的女人。她本来倾国倾城，却偏要亲手在脸上留一条伤疤；她本来家财万贯，却要作践自己出来开青楼；她本来无牵无挂，却偏偏对明鸾爱护有加。她站在门外，就像一尊雕塑，门外还在下雨，她却没有打伞。
　　“对不起，我不应该让你担心的，我马上就跟你回去。”明鸾猜想一定是自己一夜没回去，所以让她担心了。她一向很听她的话，所以她一来，明鸾就已经决定跟她回去了。她用手撑着床，轻轻立了起来，正要下床之际，却见门外人轻手抚了一下衣袖，那门便合上了。
　　“你要去哪里？”燕辞问。想必是明鸾把他吵醒的。
　　“不…不去哪里，我只是渴了，想倒杯水喝。”明鸾吞吞吐吐道
　　“我帮你倒”话一说完，燕辞已飞快跑到了桌边，倒了碗清香的茶水送到明鸾手中。明鸾接过茶，对燕辞亲切的笑了笑，燕辞也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