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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自身难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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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来喽!”小二很快又推门而入,只是屋里的温度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险些打翻手上的托盘。
小二欢快的跑进来,又悻悻退了出去,饭食在桌上孤零零冒着热气。
念秋慈在窗前站立良久,才关上了窗户,沈烟则一直在距床不远的地方沉默着。
念秋慈移步到桌前坐下,盘子里的元子饺子已经没了热气,浇在元子上浓稠的酱红色汤汁也已凝固,他拿起筷子夹了一个元子送入嘴里,刚吃了一半,泪就落了下来。
沈烟不经意瞥到念秋慈眸中滚落的泪珠,满腹惆怅在这一刻全部化为惊诧。
进宫三年,他还从未见过这个暴戾的君王流泪,如今,这般哭是为了什么?念秋慈吃着他过去最喜欢吃的元子,落着他从未见过的凄凉的泪水,莫非,是为了“死去”的自己哭?为了“死去”的沈烟哭?
可是,他记得,念秋慈明明是恨他的。
又过了一阵,他才觉出冷来,手脚冰冷麻木,便也挪步到桌前慢慢坐下,他想近距离观察这个反常的君王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他表面上垂着眼,余光却一直在瞟对面的念秋慈,念秋慈低着头,腮上挂着泪珠,亮晶晶的,像一颗颗小雨点。
他正观察着,念秋慈筷子上夹着的半个丸子突然滚落到碗中,下一秒,念秋慈扬手将桌上的碗盘扫了个精光,绘着精致花纹的碗盘全部哗啦啦破碎在地板上。
这一刹,沈烟看到了念秋慈通红的双眼,泪珠正顺着他的眼角一滴滴滚落。
沈烟竭力稳住心神,离开椅子,屏住呼吸,蹲到地上一片一片捡破碎的碗盘瓷片。
“吻我!”念秋慈突然说道。
沈烟怔住,捡瓷片的手抖了几抖。
“吻我!”念秋慈又命令道。
沈烟慢慢站起来,走到念秋慈面前,念秋慈站起身一把将他揽入怀中,看着他的眼睛良久,然后吻了他。
吻了片刻,念秋慈将他推开,就这样站在原地无声的流着泪,这样的姿势保持了许久,才开口道:“回宫。”
沈烟此时的心简直如过山车一般,起起伏伏,血压也比平日里升了不少。
“二位公子,你们这是……”店里的伙计许是听到了响声,慌慌张张跑上来,敲了几下门,无人应答,便破门而入。
“退房!”念秋慈扫了他一眼。
小二看着地上破碎的碗盘,一脸为难:“可这东西……”
念秋慈没等他说完,便掏出银子扔到桌上,快步走出客栈。
沈烟不由愤慨,人心不足蛇吞象,念秋慈之前给这伙计的两锭银子可不是什么小数目,能买成千上百个这样的碗碟了,便也愤愤甩了衣袖,走出客房。
牵马的伙计已经候在门外,沈烟随同念秋慈翻身上马,向来时的路返回。
此刻正是子时,偃朝寿祺六年的开端。
家家户户在院子或者街道上围着一人高的旺火迎喜神,整个街道被橘红色的火光笼罩着,众人头顶上接连不断绽放着彩色的烟花,唯有念秋慈纵马狂奔,墨黑的衣袍在火光中翻飞。
沈烟对于身下的高头大马并不陌生,在现世拍剧时,为了在镜头中看起来骑术逼真,专门学了马术,也算是骑马的好手。因此,念秋慈虽骑的飞快,他依旧能一步不落跟上。
二人驶离白家镇,鞭炮烟花的声音也渐渐远去,一路狂奔到山脚下,沈烟不觉得冷,反倒浑身燥热。
这时,那些消失的黑衣人再次出现,在两匹高头大马下齐刷刷跪下,用最正式的礼仪叩拜,为首的黑衣人道:“大势已定,恭迎陛下回宫。”
念秋慈直接掉转马头,向山脚下飞奔而去,沈烟一脸懵逼的策马追随,狂奔了一段路,才发现他们正欲始入灵州。
到了灵州城门口,那些神出鬼没的黑衣人再次现身,给守门官兵亮了通行腰牌后,一行人向上京的方向疾驰而去。
寅时,日夜交替时分,他们终于驶入上京,家家户户的灯笼依旧亮着,街道上弥漫着烟花爆竹燃烧后的火药味。
二人一路直行,向上京那座庞大宏伟、象征君主权威的皇宫奔去。
在距离宫门正门不远的地方,沈烟依稀看到宫门前立着许多黑影,待到近前,发现为首的人是大将军方洛宇,也是当今的驸马,方洛宇身后站着赵钰,赵钰身后是黑压压的大臣官兵。
念秋慈拉住马头,凛冽寒风拂着他的长发,未束起的长发如无根的海草,上下翻飞。
方洛宇的铠甲上全是血,手上银白的刀刃也在滴着血,看到君王归来,立刻扔下刀,“扑通”跪倒在地,然后双臂对折,右手压左手,额头深深抵到冰凉的地板上,用颤抖却又高亢的声音高呼:“大势已定,臣,恭迎陛下回宫!”
文武百官这时也齐刷刷跪倒在宫门前,齐刷刷在夜色中三呼:“大势已定,臣等,恭迎陛下回宫!”
声音振聋发聩,响彻云霄。
念秋慈翻身下马,扫视众人一圈,朗声道:“众卿平身。”
方洛宇又深深一拜,道:“陛下,苍澜与郁王合谋叛逆,当就地处决。”
沈烟刚从马背上翻身下来,便听到大将军这番掷地有声的提议,瞬时心跳如擂鼓,难道,难道今晚郁王反叛了?
“臣等,恳请陛下惩治苍才人,以儆效尤!”众臣齐呼。
又是震耳欲聋的呼声,沈烟手中的马绳脱落,整个人淹没在巨大的震惊中,久久缓不过神来。
长久的静默后,念秋慈迎风道:“惩罚一个人,从来不是置于死地,而是让他失去自由,失去尊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是,陛下……”方洛宇提出异议。
只是他的进言还未说完,就被念秋慈打断:“朕心里有数。苍才人同郁王念景之合谋篡逆,心之叵测,即日起,废除妃位,贬为庶人,打入冷宫,永世不得出宫。”
众人闻言,再无异议,因为冷宫是对妃嫔最残酷的惩罚,一旦入了冷宫,就等于被判了无期,永世不得翻身。
众所周知,偃朝的冷宫堪比十级地狱,不仅所居之地残破阴暗,被囚之人一年四季只能被锁于屋中,冬天不仅没有碳火取暖,就连餐食和恭桶也只能由太监日日取送,地位实际比普通百姓还要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