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我们一起躺平》一只呆盒

4、第四章

　　晚饭时分，我流着口水等凌烽的小灶做卤鸡腿。这胖厨子手艺不错，卤鸡腿不柴不油，嫩得恰到好处，颇合我心意。
　　凌烽有些顽劣，吃喝上倒没亏待我。我因着修炼不喜生食，他观察过后便让厨子翻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
　　倘若有一天能离开凌家，还怪舍不得的。
　　我咂咂嘴，思考着绑架这胖厨子走的可能性。
　　余光瞥见一个矮胖的身影正在厨房外探头探脑。我眯眼一看，正是凌微的好大儿凌睿。
　　凌睿自从知道我与凌烽结契，闹了好几天的脾气，天天喊着让他爹也给他寻个结契的妖怪，要不就让我解契做他的契妖，嚷嚷得全府上下都知道了。凌微碍于凌烽的身份，哄骗凌睿不下，便一顿家法把凌睿抽得闭了嘴。
　　凌睿仿佛还未死心，每每见了凌烽眼睛都冒火，凌烽浑不在意，凌睿眼见得没什么用，便转而跑来讨好我。
　　嘿，还懂得曲线救国，先套近乎再说。
　　我动动耳朵，慢条斯理地迈出厨房的门，便见凌睿朝我挥了挥小胖爪，小声道：“小白，过来，我又带了好吃的给你！”
　　别的不说，凌家人的起名功力的的确确一脉相承。
　　我斜着眼睛看小胖子从用料上乘的衣服里掏啊掏，最后掏出一个油纸包，透出一些甜丝丝的香味。
　　我动动鼻子，闻出来是醉仙楼的百花酪。这倒是稀罕吃食，醉仙楼每日售卖不过二十块，据说是原料人工颇费工夫，成品不多，价格亦是昂贵。我跟着凌烽去醉仙楼，只闻过味儿，还未曾尝过。这小胖子挺大手笔啊。
　　凌睿把油纸包放在地上，我低头嗅了一下那块方方正正的小白糕。
　　嘿，还撒了桂花蜜，真香！
　　“这可是百花酪，醉仙楼的招牌，贵得咋舌，不过小白要是喜欢，我便经常买来给你吃……”
　　小胖子絮絮叨叨试图让我领情，一只胖爪已然伸出想要摸我的头。
　　呸！爷爷我的头是你能摸的！
　　我叼起油纸包一溜烟跑了，打算找个僻静地方享用。又想起刚刚那个劳什子柏之禾也摸了我的头，心头一阵恼火。
　　你们人类阴谋阳谋一肚子坏水都挺邪门！
　　转过回廊，听见一阵谈笑，是凌烽的声音：“凌微，这是我爹的旧识，我想听他多讲讲以前的事，让他在凌家呆些时日吧。”
　　我朝前院探了探脑袋，看到凌微顿了一下，拱手道：“全听少爷吩咐。”而后便与凌烽身后的柏之禾寒暄起来。柏之禾个头很高，此时正微躬着身子，看起来十分谦逊。
　　哟，这傻小子引贼入室啦。看看那凌微憋屈的小样，自家被毛头小子做主了。哧哧。
　　我幸灾乐祸了一会，猛然想起这个柏之禾会束缚我的术法，决定离这群危险人物远点。
　　吃饱喝足。今天凌烽注意力没在我身上，没有召我过去，我正乐得轻松。捱到半夜，我抖了抖一身蓬松的毛，迈着步子悄咪咪溜到凌府一处小院。
　　虽然我不识得多少人类的文字，但那天在地上画的符阵我还记得清楚，凌烽和凌微的书房都被我翻遍了，并没有看到有关符阵的书，我疑心是凌微单独藏起来了。我观察了很久，这一处小院看似没甚稀奇，凌微也从不过来，但是周围的侍卫防守极为严密，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说不定就有解契之法！
　　踩点了几次，总算摸清了侍卫巡防换班的规律，我熟门熟路地循着记好的路线溜进去。侍卫应当是在提防人类，对我这样的小妖没有防备，一路顺利地摸到院内那座小屋门口。
　　我绕着小屋走了一圈，推门推窗纹丝不动。应当是设了封印。我聚了些灵气在前爪，试探性地摸上屋门，仍旧没有丝毫反应。
　　哎，猿古说得对，我就是天资不聪，连个破门都打不开。
　　我垂头丧气地打算原路返回再想办法，突然听到一声轻笑，随即一阵天旋地转，似是被人紧紧箍在怀里，未等我炸毛尖叫出声，抓我的人在头顶轻轻“嘘”了一声。
　　是柏之禾？！
　　您老不用嘘我，已经给我下了禁言咒好吗！
　　我愤怒地用眼神杀人，柏之禾顺了顺我的毛，左右观察了一下，手里捏了几个术诀，口中念念有词，须臾便视墙为无物，直直从屋外穿了进去！
　　我目瞪口呆地被抱进了屋子，方才回过味儿来，这屋子原来是个障眼法。只见屋内像是一处洞穴，前方是一道窄窄的小路，小路深处漆黑一片，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柏之禾挠了挠我的下巴，笑着说道：“小狐狸，你身上被下了窥视咒，我暂且屏蔽了，下咒的人应当看不到我们现在的情形，只是他很快便会发现端倪，我们时间不多了。”
　　什么窥视咒？谁跟你是我们？
　　我挣扎不停，柏之禾摸了摸我的头，双指并拢，顺着我的脊骨轻轻一点，我顿时瘫软下来不再动弹。
　　这个混账人类做了什么！
　　柏之禾短促地笑了一下：“小狐狸，你且宽心，我不会对你怎样的。走吧。”
　　我惊怒不已，偏偏身体动不了，只恨自己没甚本事，咬紧牙关，心想等我修成大妖一定第一个拿你磨牙！
　　柏之禾嘴上说着时间不多，却还是慢悠悠地踏着步子，走在小路上，神色轻松仿佛郊游，时不时地跟我说话。
　　“小狐狸，我看你是百年余的妖了，应当会说话的，你叫什么？”
　　禁言咒已经解了，我懒得理他，趴在他怀里闭目养神。
　　柏之禾不以为意，接着说道：“你身上的契不同寻常啊，这个窥视咒，是为了监视你呢，还是凌烽？”
　　我把他的话在心里转了一圈，依然一声不吭。
　　“小妖怪，你的体质特殊，想来修炼一定困难得很，你现在应当还未化形吧。”
　　我扭头冲他呲起尖牙，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柏之禾又笑了，撸了一把我蓬松的白毛：“不必如此瞪我，我与天狐族人私交甚好，知道得多些。”
　　天狐？天狐还能知道我这样的地妖是什么情况？
　　“你的情形颇有些特殊，应当带你去天狐族里才能问清楚。只是你现下被结了死契，倒是一桩麻烦事。”
　　“什么是死契？”
　　柏之禾愣了一下，笑得眉眼弯弯，看起来很是顺眼：“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我再回答你。”
　　“……颢天。”
　　“小狐狸，你这名字起得，口气很大嘛。”
　　我不耐烦地打断他：“什么是死契？为什么我体质特殊？”
　　“妖与人类正常结契是何情形想必你有所了解吧？”见我点头，柏之禾继续说道：“万道门擅术法，千百年来已有了绝妙的道法传承，万道门的背后是青凌世族，因此青凌世族也得了许多不传之秘，与实力强盛的妖结死契便是其中之一。
　　“人若要驭妖，要么旗鼓相当，要么实力远胜契妖，如此妖怪才会听从人的差遣。有天资能修道的人凤毛麟角，修道一途也需有些机缘，如果没有机缘，只能靠雄厚的本钱提升境界。各个世族出身的修道人士与世族一荣俱荣。青凌世族为了自家昌盛绵延，便研究出了死契，专门寻找大妖结契，以此提高实力。
　　若要结死契，须得取百名修道人士的精血，辅以万道门自创的明暗双符阵，在大妖虚弱之时，以结契的大妖为阵眼，运转七七四十九周天方能完成。死契结成后，大妖便可无条件任主人驱使，且不得离主过远，如有噬主的念头，会让妖怪生不如死。”
　　柏之禾停顿了一下，见我若有所思，继续道：“百余年前的道妖之战，起因，便是青凌世族不知死活地抓了天狐一族最具潜力的新秀炽虹结死契。炽虹是个烈性子，坚决不受驱使，被活活折磨死了。炽虹的修侣玳萝悲愤不已，带领族众以及其他饱受死契折磨的妖族打上人界，才演变成了一场惨烈的大战。”
　　这和我听到的版本不一样啊，不是妖族多次挑衅人界忍无可忍才宣布开战吗？
　　柏之禾见我神色犹疑，微微一笑：“历史本便是由胜利者书写。那一场大战大妖几乎都折了进去，到现在妖界还未恢复元气。青凌世族又做了手脚，知道此事的人已再也不能说话了。”
　　听到此处我禁不住腹诽，你这不是还在好端端地开口说话么？
　　柏之禾似是知道我在想什么，笑眯眯地，看起来人畜无害：“至于我么，自然是因为我比较厉害。”
　　那您可真是个大厉害呐！
　　我翻了个白眼，还想问问怎么解死契，柏之禾顿住了脚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