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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破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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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岁岁刚从睡梦中醒来,立即被身上几近刻骨的疼痛和阴寒至极的感觉惊住。
疼痛来得如此剧烈而难以缓解,她几乎是一瞬间就皱起了眉头。
怎么回事?
难不成爸妈对我隐瞒了什么家族病史?
但是紧接着,她从迷糊中清醒过来,睁眼看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一堆正在燃烧的篝火。
篝火被风吹得光影跃动,但是又顽强的挺立在屋子中间,映照出了周围人年轻的面庞,以及他们身上穿着的黑色古风衣裳。
最令韩岁岁感到惊奇的,却是篝火中燃烧着的黑色树枝,枝条很细,却又显而易见的坚硬,令人一眼便知不是干细的枯木,而是从树枝上折下来的。那形状又十分弯曲,甚至近似于扭曲,像极了她小时候看过的那种西方黑暗城堡外面的枝条,怪异而神秘。
树枝不知道被谁折断,凌乱的放成一团,任由篝火燃烧。韩岁岁看了半晌,都没有发觉那枝条被火焰吞噬的迹象,连一丝灰烬也无,但枝条就是在那烧着。
倒很耐烧。
说来奇怪,她刚醒时浑身到处都疼,这会儿看了半天篝火,却只感觉到了深入骨髓的冷。她虽然没有不穿衣服在冰天雪地里待过,但这会儿的感觉却仿佛大差不差。
而且更要命的不是那种冷,是一种“阴”,说不太上来,只是很有些毛骨悚然。
于是韩岁岁抱着手臂往篝火近前凑了凑,这才注意到原来地上铺了一层薄薄的稻草,以及很奇怪的,只有她们坐着的这一圈地面上是干净的,其他地方都堆积了一层厚厚的尘土。
她拿手指一抹,果不其然,抹了一手指的灰。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如果说刚睡醒时还能糊弄自己一下,觉得是在做梦,那树枝就是白天看过的东西,到了梦里变成了真的。可这会儿,细节越来越多,触觉视觉样样俱全,傻子也知道这不是幻觉,而是真的。
她不知道怎么回事,跑到了一个破庙里。
是的,一个破庙。
她方才顺着地面的灰尘往上多看了一眼,便看到了一尊极其高大,也极其破败的神像。神像身上的彩色在黑暗之中看不太出来,只能看到很多地方的漆刻都十分斑驳,甚至按照它的动作姿势,仿佛还丢了一只手。
这神像的样子倒是还算熟悉,盘坐莲花,头顶光晕,看上去很像是观音。
只不过……韩岁岁的视线触及到它的眼睛,后背立即生出一层冷汗:那神像在笑。祂的一只眼睛睁着,一只眼睛闭着,脸上像是在笑,说不出的诡异。
更吓人的是,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坐在神像的正下方,一圈篝火中面朝神像的位置。
如果是白天,如果这庙宇还没有破败,那一切都很正常。神灵注视着前来朝拜的信众,面对信众的诚心祷告,面容慈祥,脸带微笑。
可现在……
韩岁岁只觉得自己是在暗黑博物馆里看微笑的、立体的、放大十几倍的蒙娜丽莎。
这也就罢了,更要命的是,在看清楚神像的一瞬间,韩岁岁就知道了自己的位置:她不仅正对着神像,还背朝着门。
神像破败,庙门说不定是漏风的。
怪不得冷成这样。
韩岁岁从面前的篝火里伸手拿了一枝出来,许是手上燃烧着的火光给了她微弱的安全感,她一点一点扭过了头,看向了门口。
回头的过程及其缓慢,简直算是度日如年,但好在结果并不算吓人。
庙门确实残破,但只是掉了些漆,显得一块红一块黑。门为对开,下半截是一整块的木头,上半截则是雕刻了许多奇形怪状的空洞,倒是和她现在手里拿着的树枝风格相似。有一部分似乎是被破坏过,漏出了一个大洞,不知道被谁钉上了一些黑色树枝,也是她手里拿着的这种。
应该就是她身边这些人吧。
韩岁岁正要转回头去观察一下“队友”们,却听到庙外的乌鸦叫声蓦地凄厉起来,风声突然呼啸成了尖音,狠狠扑在了庙门上。
她手上树枝的火光瞬间熄灭,连篝火的火光都黯淡一瞬,身周阴冷之气暴涨,毛骨悚然变成了如临深渊。
不是吧?!!!这就来了!
情急之下,韩岁岁扔掉树枝一把抱住了头。
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但是紧接着她就意识到不好:自己现在不是在虚假的鬼屋里,而是一个可能会真正要命的庙宇中!
刚醒过来时她曾粗略打量过身边众人一眼,此时在恐惧的驱使下心思急转,原本忽略的细节终于明晰起来:他们许多人手边一柄长剑,衣襟染血,闭目调息,这恐怕正是因为经历过一场鏖战!
黑色衣裳本来看不清上面的血迹,但奈何众人腰带皆为金色,红色血迹在上面根本无法掩饰,而且方才安静之时都没空擦拭干净,恐怕正是因为时间紧迫,根本没空管这些细枝末节。
而她醒来时之所以感到疼痛,大约也是因为原身在鏖战之中受伤所致。
风急骤袭,明亮的篝火在她眼角余光中突然熄灭,黑暗如深渊一般侵袭吞蚀了她身旁。
一瞬间,韩岁岁便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也是在这一瞬间,她听到了利剑出鞘的声音。并不整齐,破空之声却格外明显。
韩岁岁抬头,却见身边众人手中法器各自亮起,一时之间黑暗尽褪,篝火奇迹般地复燃,如影随形的阴冷也立即被驱散了。
待回过神来时,只有她自己一个呆坐在原地。
方才打坐调息的“队友”都看到了她的样子,其中一人实在忍不住,随手向地上扔了一道符篆。符篆上亮起清蓝光芒一闪而过,地上形成了一个半透明的罩子,将他们都罩在了其中。
那人皱着眉,看上去很不耐烦:“隔音符本来就不多了,还要浪费一张。”
他瞥了韩岁岁一眼,未曾点名道姓,但大家都知道他说的是谁:“阴鬼对声音极为敏感,夜半又是它们力量最盛之时,我们虽然是避战,却也不能坐以待毙,任其宰割。在座诸人都是我柳潆的同门,虽然有人出身庶民,但‘英雄不问出处’,这也没什么,就担心有人自己等死,还要拖同门的后腿。”
他这一番话出来,立刻就有人不快的皱了皱眉,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韩岁岁猜,这个人大约就是那“庶民”了。
这个世界竟然也有世家与庶民的区别。
但也恰恰是这一点点与原来世界相似的东西,却让韩岁岁奇异的踏实了许多。
也有脾气暴躁的,直接拿剑指着韩岁岁道:“言瑶,你手里那把剑要是不敢用,不如直接给我好了,还能卖三个下品灵石呢。”
他见韩岁岁不出声,又道:“我们来阴骨林试炼,最后只管白骨数量,可不管弟子死活,听说上一次阴骨林试炼,渡厄宗为了赢,最后把重伤的弟子也杀了,拿他们的白骨作数。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他说着,慢慢把剑凑了过来,瞳色之中一点红色,在篝火的映照下显得妖异而认真。
韩岁岁仍然坐在原处,安安静静看着他,既看不出是否相信,也看不出是否害怕。
半晌,剑尖已经挨到了韩岁岁脖子,冰凉的触感一闪而逝,却被另一只手捏住了剑。
剑刃本就不是凡品,剑尖更是锋利无比,那只手立即被划破,血迹洇染,他却没有抽回手,反而把剑向离韩岁岁远些的地方送了送。
“随舟,你的手。”柳潆已经松开的眉头重新皱了起来,他走到江随舟身旁,看了看他手上的血色,然后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一个白玉小瓶,递给了江随舟。
“这是月影丹,你把它化开涂上,专治火毒。”
方才那个持剑的青年很是不满:“江随舟,你什么意思?”
江随舟任凭柳潆为他处理伤口,只是道:“今日对战时大家都受伤颇重,现在又是阴鬼力量最盛之时,方才也许只是一个试探,何况……”他偏头看了眼一帘之隔的渡厄宗几人:“他们未必没有想法。”
韩岁岁这才注意到,原来她所看到的庙,只有一半。
在她的右手边,一道灰败至极的帘子从上垂到下,在篝火照不清晰的阴影里,极为隐蔽。但上面分明贴了好几张符篆,便知她这些“同门”其实对对方有着极强的戒备。
她看了看这一圈人,其实他们的样貌已经让韩岁岁惊讶过一次,准确说,应该叫惊艳。
但现在,她从当下的环境下只感受到了危险,所以根本无心观察,只大概对上了这几人的容貌和姓名。
还有,虽然众人衣着几乎完全相同,但注意到世家之别后,她便在众人衣服上发现了一个颇为显眼的区别:领口的绣饰不同。
可惜绣饰绣在了领口里侧,只能看到一半,分辨不出整体。
持剑青年闻言蹙眉,大约是觉得江随舟说的有道理,便把剑收了回去。而他此前拿剑威胁过的“言瑶”,他却没有再看一眼。
韩岁岁心里叹气:果然,她其实不必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