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芸众生》一带水

1、节气

　　苗七跟同事打了个招呼，从便利店下了班。
　　从早上出门一直忙个不停，再次抬眼已经是晚上了。
　　今天的天色还不错，晴朗，看得到星星。那么明天也会是大晴天。一想到晴天，苗七也轻松了起来，能吸引更多的人在街上逛逛，冲冲老板娘家的销量。
　　苗七站在公交站牌等公交，抬起眼任由眼神在周围乱晃。
　　墙角有一个黑影，还吓了苗七一跳。定睛一看，那是一个男人蹲在那儿。
　　他抱着一只猫蹲在墙角。猫猫也黑黢黢的，却很活泼，显得精神气很好，就着他的手在舔塑料瓶盖里的水。很明显哪怕它沦落成了一只小脏猫，它也很调皮，故意大着嘴巴把水溅得到处都是，还老是侧着身子躲过那个男人的手指，不让他给自己顺毛。
　　猫猫真的很有灵性，大抵是知道会纵容，所以才有恃无恐。
　　男人的手指水涔涔的，本想揉一揉猫的脸，又怕猫猫有什么不适，就在那件发了白的墨蓝色夹克上蹭了个干净。用了点手劲捏着猫逗弄着。
　　苗七在旁边看着，在某一个瞬间里发现，猫和它的猫主人都有一双透亮的眼睛，在车水马龙的流灯下，安静得充满着一切停止的意味。
　　苗七在手机振动下缓过神来，恍然大悟般，觉得今晚的自己有些莫名其妙，对着一个陌生男子看了好久，怀着怕被别人瞧见的尴尬快步离开了。
　　苗七满身疲惫回到了出租屋。合租的女孩还在给男朋友打电话，甜甜腻腻的调子，在苗七躲进房间里后也断断续续听得清楚，无非就是亲昵的，撒娇乞怜的说今天过得好辛苦。电话持续了好久才停，动静由远及近，下一秒门就被推开了。
　　“七七，今天怎么回来得有点晚啊~”
　　合租半个月，没见过几面的室友已经对苗七自来熟了，明明两个人的交集就只有早上起床赶班的点头招呼。
　　苗七对这样的熟稔很不适应：“有事耽搁了。”
　　冷冷的态度，倒是把话头断了。
　　按理说遭到冷待的人会悻悻离去。女孩确是愣了一下，拖着调子撒娇：“干嘛这么冷嘛”，像是还未从和男朋友相处的状态中跳脱出来。
　　不等苗七回应就接着说：“七七你不知道，我男朋友真的太粘我了，搞得我最近连自己的时间都没有”
　　“打电话你不会觉得我们吵把。”
　　说不清是吐槽还是炫耀。但苗七觉得她们两个的关系还没有到一起吐槽男友的地步，对室友的絮絮叨叨应付了几句，说要睡了。
　　室友帮苗七关了灯，在黑暗中苗七靠被子掩住脸，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嘴：“下次进来敲个门吧。”站在门口的身影一顿，然后房间门被阖上了。
　　待房间安静了，苗七亮开手机，才发现有一条未读短信。点开发现是便利店老板的留言，告诉苗七，明天也要值夜班。突然间又想起了今天在路上看到的那个男人，他温柔地对待着他的猫，昏黄的路灯投下的光划定了区域，把他们从这个城市的吵闹中剥离。

　　闹钟是凌晨六点半，要赶上地铁到古文化街去打扫店铺，把老板娘新进的货整理好。路过门口的包子铺，匆匆要了两个包子和一杯豆浆，苗七按照惯例应付了早起总是不佳的胃口。
　　每次都不想吃早餐，但早上不吃容易胆结石，苗七没有能力生病。
　　店里的东西今早新运来竟是格外的多，苗七满头大汗忙了一上午才收拾好。店里是卖药料香囊的，需要苗七把药料再磨成细粉放在盂里的供客人选择，所以店里有一股草药的混合香，很独特，很容易让人记住。
　　不过对苗七来说，她是觉得非常的安心，让她想起了童年乡下的外婆。
　　当时找兼职的时候在古文化街逛了好几家，最后还是选了这家香囊店，不仅是因为老板娘和善，到底还是夹带着私心。
　　早早地去将药料磨得更细，便于顾客装囊，满手细粉也满身草木香。
　　这几天正逢端午节，得空逛古文化街的人格外的多，也正因端午习俗，踏进店里的客人也甚是可观。一股脑进店，又一股脑离去。店里就只雇了苗七一个人，忙得苗七晕头转向，待到闲下来，都已经晌午了。
　　这个时候苗七才深觉到肚子叫得厉害，她扬了个笑脸请旁边店里的大姐帮忙看一下店，她深知这些姐姐们都喜欢亲切爱笑的小姑娘，也一直是以此为人处世的。
　　苗七跑去买了个煎饼果子填肚子。煎饼果子大得很，加正宗薄脆加两个鸡蛋敷两面才十块，又便宜又能填饱肚子，再用杯子在店里接点水喝，有些时候苗七甚至能将饱腹感保持到晚餐时间。
　　煎饼铺子的蒋叔见苗七走进，就麻利的开始动手做饼了：
　　“苗子老一套啊！“
　　“欸，叔！“
　　“今天店里很忙吧，比平时要晚来！“
　　苗七感觉到了被关心的暖流。
　　走出铺子，老蒋在后面说：“苗子，别老照顾你叔生意啊，大中午的给自己吃点好的，瞧瞧都
　　瘦成什么样了。“
　　苗七满嘴答应。
　　往回走，倒是从路边香粉店摆得大大的镜子里用余光看到了自己。轻飘飘地一晃眼，她的侧脸轮廓其实是被勾画得清清楚楚的。这一下子就能看到近十年的自己。面容并无太大的改变，连身形都保持一致。真的瘦吗？好像从很多年以前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要说真有什么大变化，就是留长了毛楞的短发，将其顺服地搭在背后。
　　回过神，苗回到店里，谢谢了隔壁的大姐。
　　现在正是中午休息的时候，人流量也不大，苗七整理了下早上迎客带来的混乱，拿出了自己的午睡小枕，昨晚梦里光怪陆离的，实在是没休息好，苗七准备小憩一下。
　　中午阳光很好，暖洋洋的打在身上，像是在逗弄一只懒散的猫。从厅间吹来的风轻飘飘在腿上打圈，足以让一个人放下烦恼，安稳地入睡。
　　手机闹钟响起，苗七抱着小枕，缓了缓。开始忙碌，直到下午五点，苗七等来老板娘。
　　“苗子，今天辛苦你了，请你吃徐记的冰。“老板娘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俨然一副仍是少女的姿态。苗七感谢着接过，端着冰，跟老板娘挥挥手，往外走去。
　　她一直觉得，生活中还是有很多美好的人美好的事，只是自己一地鸡毛地生活着，难免有点钝感。但这并不意味着，所有人都对分享善意如自己般吝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