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的那一天》仙也

2、出殡

　　吉时已到，出殡，她的棺木被八名村里的“仙人”抬到门前那宽大的道场，从前，她没生病的时候道场不会存在一株杂草，那都是她干完农活后回来一根一根用小铲子挖掉的。可她生病这半年来，已经无力再去侍弄它们了。那些杂草茂密的生长，她的生命却以更快的速度流逝。以前她谈起她的大姐生病被救护车拉进医院，再回来时连衣服也没有，浑身被剥光，只剩下赤条条冰冷的躯体，她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浑身都哆嗦，她太害怕了，她怕医院那个地方，在她的眼里那里就像是万魔窟，她都是在乡下小诊所看病，哪里去过什么医院，再说医院又贵又冷，她才不愿意去呢。况且，她的儿子才把她送进医院，割下了她的肿瘤，得到的却是恶性肿瘤的噩耗，她的儿子没告诉她的病情已经如此严重，可她怎能感觉不到？周围那不经意流露的怜悯的目光，那病魔带给她身体上的苦痛，那日渐消瘦的身体，那偷偷背着她说话的各个瞬间，她们不想让她知道，那她就装作不知道，其实她的心里明镜似的，装嘛，谁不会。可是，她那里藏得住秘密，她的儿子、女儿一走，她就偷偷地和她的大孙女说：“我知道我这个病好不了，她们都瞒着我罢了，我就是还担心你的爸爸，他这几年欠下的外债不知道还清了没，那年交通事故的事不知道解决了没有，你爸他就是不让我省心。”她还在担心，担心她那不争气的儿子，担心她那以前总跟她吵架斗嘴把她气哭的儿子。她总是为别人着想，可是，谁又为她着想呢？生命弥留之际，她终于不再为别人着想了，她想活着，她的身体好疼，医生给她开了吗啡，缓解她的疼痛，可这玩意儿治标不治本，她变得畏光，屋子里不允许出现一点光亮，她整日里有大半天都在睡着，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减轻她的痛苦。她能听到有人轻轻地走过来，把手放在她的鼻子上，去探一探她的鼻息，感受到她的呼吸，那人便松了一口气，又轻手轻脚地走出去。她想说，其实不必这样担心，她的身体她比谁都清楚，她大概知道她什么时候会离开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