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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六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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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崔远接触过后,张召第二天就马上进城,把崔远的计划告诉了梁阑玉。
梁阑玉听到事情进展如此顺利,也不免意外:“这个崔远当真这般配合?他不会当着你的面一套说辞,回到崔家主面前又另一套说辞吧?”
张召作保道:“应当不会。那崔远乃是草民的远房表侄,与草民颇有些来往。以草民对他的了解,他对崔起的嫉恨绝非作伪。”
梁阑玉默默打量了张召一会儿。张召应该不会骗她,毕竟这关系到张氏全族能否安宁,张召没有任何骗她的理由。
至于崔远会不会骗张召……梁阑玉毕竟没有亲自接触过,她也没法判断。她只能相信张召这个一把年纪又当了这么多年家主的人,应该是有看人的眼光的。
只能说,嫉妒真是一种可怕的情绪。尤其像崔远这种,从小把自己当成天子骄子的人,如果长大后混得不理想,确实很容易心理扭曲。同为嫡出不如庶出的袁术,最后可是活生生吐血吐死的。
梁阑玉考虑片刻后,觉得崔远提出的计划确实给她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机会,不妨一试。
于是她对张召道:“张公,我派一名手下给你,你把他引荐给崔远,方便我与崔远联络。如果此事能成,按照先前的约定,你归还军田后,我保证不再为难你们。”
张召用一招借花献佛保住了自家的安宁,也很高兴。他忙道:“多谢都督高抬贵手,草民定铭记于心!”
……
……
冬至前夕,梁阑玉收到消息,崔氏夫妇已确定会出行去酒坊。她立刻派人去给韩卫送信,让韩卫准备好设伏。
第二天一大早,她亲自赶往设伏的山路。韩卫已经等在那里了。
见梁阑玉前来,韩卫连忙向她行礼:“都督。”
梁阑玉扶起他:“不必多礼,都埋伏好了?”
韩卫道:“埋伏好了。”他引着梁阑玉往山上走,进山之后,梁阑玉果然发现草地里、树丛后藏着不少士卒。在山外看,是根本发现不了这些人的。
今天之所以选择韩卫来完成这桩任务,是因为梁阑玉听说过他之前剿匪立过功,有一定的战斗经验,出手更有保障。
而梁阑玉亲自来,是因为她想在第一时间确定计划是否成功,也看看韩卫指挥作战的本事。
看完埋伏后,梁阑玉也找个地方隐蔽下来了。韩卫小声向她禀报:“都督,前日刘幢主喝醉后不小心掉进河中,不幸溺水身亡了。”
梁阑玉看了他一眼。
她让韩卫调查苗猛余党一事,韩卫已经把名单些完交给她了。她审核过后,并无问题,便授命韩卫暗中解决这些人。
十天前,一位幢副骑马时马匹失控,掉下马摔死了;前日,又一位幢主掉河里淹死了。
还剩下两个,再加个王华就干净了。
“好。”梁阑玉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你把他们的后事料理得妥当些,他们的党羽才会向你归心。”
韩卫道:“末将明白。谢都督指点。”
两人不再说话,安安静静地等待道路上的动静。
巳时三刻,一名探子由小路跑上山,向梁阑玉和韩卫禀报道:“都督,军主,看到人了!一驾马车,约十来名随从。”
韩卫了然,举起一根茂密的枝丫晃动了几下。他在山道的两头都设置了伏兵,他用树木传递信号,让伏兵做好准备,等人一进来就前后夹击。
不多时,一辆马车果然进入了他们的视野。
……
此刻,车厢里坐了三人,分别是崔起、徐莲儿与他们的小女儿崔曦。
崔起夫妇聊着天,崔曦则望着窗外的风景,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父母说话。
崔起对徐莲儿道:“我最近又派了两拨人去梁家,仍然没见到梁三郎。他根本不愿听我们说话。不仅如此,我还担心他会去找梁都督告密。”
徐莲儿道:“找不到梁三郎,试试能不能直接找梁家主说上话呢?实在不行,我们亲自去,就不信那梁家父子连这点面子也不给。对他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纵然他们一时半刻听不进去,心里总会多想想。假以时日,未必想不明白。”
在徐莲儿看来,梁家是一定要争取的。若不然,以后梁阑玉颁布任何命令,梁家第一个先跟。梁家跟了,张家这软柿子就不敢不跟。最后又会演变成只剩自己一家跟梁阑玉对着干。这不是摆明着他们只能节节败退么!
至于梁有是否会向梁阑玉告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即便告密了,也无非是梁阑玉会花更多心思去稳住梁家,他们亦要想更多办法去争取梁家。大家各凭口才和本事,看究竟谁能笼络到更多势力。再怎么麻烦,也总比现在干挨打不还手的强。
崔起叹气:“张家那里,嘴上虽答应得爽快,其实真到了时候,也未可知。答应得越爽快,只怕办起事来越敷衍。”
徐莲儿道:“没办法,总得慢慢来。想当初那梁都督收军田的时候,不也是各家庄园到处跑?我不信那张家和梁家伊始就痛痛快快答应了她,亦是一步步走到今日的。既然梁都督都能说服那两家,我们在郁州耕耘多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难道还不如她么?”
崔起缓缓点头:“九娘说得是。”
他们吃亏无非就吃亏在慢了一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受制于人了。如今只要他们把各般关系打通,极力去游说各家,就不信拉拢不到同盟!
一直看着窗外的崔曦忽然回头看向自己的父母:“阿娘,那位梁都督今年多大年纪了?”
徐莲儿一愣,想了想道:“似乎二十一了?怎了?”
“与我差不多啊……”崔曦苦笑了一下,又把目光投回窗外,“她运气真好。”
顿了顿,又小声补充:“她也真厉害。”
徐莲儿与崔起对视了一眼,都不知该说什么。
就在此时,忽然一道黑影“咻”地破空,紧接着“砰”的一下,车厢突然一震。崔起夫妇起初只作车轮碾过石子,并未在意。崔曦看到了有黑影飞过,却也没看清是什么。就连跟在车两旁的家仆,大多都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第一支箭只是信号。紧接着,山路的两边忽然树枝和草叶剧烈地晃动,无数道身影仿佛从地底下钻出来,将前后左右的去路全部堵死!
“埋伏!此地有埋伏!!”
“撤,快撤!!”车外的奴仆终于明白出了什么事,开始慌张地大喊。
崔曦也看清了钉在车身上的利箭,吓得一声尖叫,缩回车厢里。
崔起夫妇都懵了,忙将女儿拉到怀里护着。
一时间,马匹的嘶鸣声,奴仆的呼叫声、四面八方的喊杀声以及脚步声,简直混乱极了。
崔起想将头探出车窗一看究竟,却被徐莲儿害怕地拉住。失控的马突然拉着车向前狂奔,甩得他们在车厢里翻来滚去,撞得七荤八素。
没跑多远,不知是外面的马匹受伤了,还是系马的履带被挣断了。车厢突然失去方向,撞向了路边的大树。又是砰地一声巨响,车厢侧翻倒地,滑出去一丈远,扬起大片烟尘!
崔家的三人在车厢里撞作一团,全都摔晕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崔曦率先恢复意识。她忍着身上的疼爬起来,看到被自己压在身下的父母,慌张地推搡他们:“阿爹、阿娘,快醒醒!”
崔起也慢慢转醒,父女俩忙又去检查徐莲儿的情况。
徐莲儿的头上肿了个大包,好在车厢四周都铺了软垫,她受的伤不算太重。过了一阵,徐莲儿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外面的打斗声逐渐停止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崔家的三人都吓坏了。郁州的治安虽不算太好,但也没有大集群的山匪、强盗。偶有零星的,看到十几个带刀的家奴以及崔家的家旗就不敢再上前了,他们从未遇上过这种事。
劫车的人到底是谁?眼下外面什么情况了?是谁打赢了?
僵持许久,就在崔起鼓起勇气颤抖着准备撩开帘子一看究竟时,车帘被人从外面扯开了。一个陌生男子的脸出现在他们面前。
崔起吓得一声大叫,蹬着腿拼命往后缩。夫妻和女儿三人迭声尖叫,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陌生男子往车里扫了一眼,扭头道:“都督,车里有三个人,都还活着。”
崔起等人呆住了,尖叫也慢慢停止:都督?
“把他们拉出来。”一个年轻女子说。——是梁阑玉的声音!
旋即,几名男子钻进车厢,依次把崔家的三人拖了出来。重回地面,崔起等人才发现他们带出来的那十几名家奴已经全部被俘虏了。梁阑玉站在道路边,附近有几十名持刀的士兵,全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崔起用力咽了咽唾沫,嘴唇抖得不像话:“梁、梁都督,这、这是何意?”
徐莲儿则与崔曦抱在一起,都已吓哭了。
饶他们这些豪族昔日里地位再高,势力再强,真遭遇死亡威胁之际,亦是一样的恐惧与无力。
梁阑玉淡声道:“崔公自己犯了何罪,心里没数吗?”
崔起再不敢嘴硬,若非两腿僵直不受控,他已经给梁阑玉跪下了:“求、求都督明示。”
梁阑玉不再理他,只吩咐边上道:“全绑起来,带回去审。”
几名士兵立刻上前将崔家三人的胳膊反绞到身后,用绳索捆住。
徐莲儿一边挣扎一边哀求道:“梁都督,我们知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求你别伤我们性命,你想要什么我们都给你!”
梁阑玉冷冷道:“九娘最好别挣扎,否则他们伤了你,也是活该。”
徐莲儿一届妇人,力气本也不大,听梁阑玉这么说,她便不敢再挣扎了。她心里惊惧极了,但也保持了些许的理智:梁阑玉没有立刻杀了她,应该还有活路!做小伏低也好,竭力配合也罢,无论如何,活下去最重要!
一旁的崔起与崔曦也有同样的认知,全都乖乖受缚。
士兵又用布团把他们三个以及所有俘虏的奴仆的嘴都塞上了。从这里回军营还有一段距离,他们是假装山匪的,可不想半路走漏了消息。
梁阑玉看了崔曦一眼。她以前没见过这个年轻女子,听崔远那边给的消息,这应该是崔起和徐莲儿的小女儿。
她看过去的时候,崔曦也正盯着看她。崔曦的眼神格外复杂,并不是简单的仇恨,好像还蕴藏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她的目光让梁阑玉感到疑惑,不免多打量了她几眼。但崔曦有些慌乱,主动把视线挪开了。
梁阑玉不再纠结,嘱咐韩卫:“分批走,把他们全部押回去。仔细点,一个都不能放跑,别走漏了消息。”
事前她就嘱咐过韩卫,这次事件要伪装成山贼所为。来参与任务的全都是韩卫的心腹,以确保消息不会外泄。
韩卫连忙答应,招了招手,士卒们就拉来几辆堆满了厚实稻草的驴车。士卒们把五花大绑的崔家众人分别塞进稻草堆里,牵着驴车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