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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赴花会漫语无遮拦 ...

  •   茆郡王乃是皇亲,祖上原也是正经的龙子凤孙,只传到这一代血缘已然疏远了些许,只勉力保留着皇家的体面。如今与皇室的关系不冷不热,几乎要撑不起朱家子孙的面子,故而待人接物格外热络,无论是权臣还是新贵,都处处示好,以求广结善缘,延续在京中的地位与声望。
      今日花仙会,茆郡王府俨然也在受邀之列,原是乐浪公府礼数周到,延请宗亲旧友时不曾略过哪一个。只这茆郡王府不似宁国公府知情识趣,分明与乐浪公府未曾结交的,接着帖子,郡王妃竟也带着独生的女儿来了,那君王之女单名一个楣字,与宝庆公主年纪仿佛。借着论道儿女经,郡王妃也顺势攀谈结交起席上的贵妇。
      原本因着朱楣与韩国公府的嫡女李菲相投,郡王妃待韩国公夫人也格外亲厚,偏生李家的庶女口无遮拦,贸贸然张口得罪了宝庆公主,郡王妃是何等有眼见之人,自然晓得“皇室”与“国公”之间孰轻孰重,当即不动声色地远了李家,宴后还寻了个由头,将消息递到了太后的母家。
      姚氏这厢得着消息,余氏处自也未曾落后,才回了府邸,接待了郡王妃的管家娘子便通了消息,余氏还在思量着,便听见春晖堂叫请,料想是花老太太也欲与余氏相商。
      余氏进得门,便向花老太太笑道:“母亲寻我可是要说今日茆郡王妃拜访之事?”花老太太便道:“正是呢,我原纳罕,茆郡王家夙昔未曾与我们家往来的,怎的骤然来访,又说了那样一篇话——是了,你从吕家回来,桃姐儿如何?”
      余氏答道:“桃姐儿一切都好,亲家母关怀备至,桃姐儿还请我替她向您带话,说是谢过祖母顾怜,待祖母寿辰,她必亲来拜谢,顺道替祖母贺寿。”花老太太满面是笑:“到那一日,桃姐儿这一胎想也稳固了,正好我们祖孙俩亲香亲香。”
      说毕桃姐儿有孕之事,余氏便将话题带回花仙会一事上:“母亲,花仙会一事,儿媳愚见,事情可大可小:往小了说,不过是小娘子间一句玩话,那李家女儿原也并无恶意,只是想与宝庆公主套些近乎,若是大事化小,便能彰显气度;往大了说,宝庆公主幼年失怙,本就堪怜,又是熙惠太子唯一血脉,公主受辱,折辱的也是熙惠太子乃至太后娘娘的面子,我们身为太后娘娘的母家,若不替公主撑腰,似也说不过去。”
      “大嫂说得有理,若我们不向韩国公府讨要个说法,岂不是叫天下人皆知熙惠太子遗下的孤儿寡母无枝可依,人人可欺?岂不是叫人觉得昭懿皇太后虚有其名?”
      人未至,声先闻,说话间便见一俏丽妇人自廊外走了进来,面上犹带愤然之色,不是别个,正是姚氏。
      她未曾听见余氏前头的分析,只当这回大嫂子的意见同自己一样,颇觉共鸣,当即慷慨陈词发表了自己的见解。而余氏性情温和内敛,分析情况时她能客观公允地将各方面的利弊都陈列在前,但主观上来说,本着以和为贵、低调友善的原则,她个人自是更倾向于息事宁人的选择的。
      余氏闻言,干脆不再表态,而是转向花老太太道:“母亲认为呢?”花老太太犹豫片刻,问道:“你们觉得,沅沅会如何处置?”姚氏见余氏不答,当即笑道:“太后娘娘心性仁慈大度,自不会与一教养粗疏的区区庶女斤斤计较。只是正因为太后娘娘的大度,我们才不能就此算了。戏台上唱戏的还有红脸白脸之分,太后娘娘施恩,咱们便该施威,否则何以让李家知道我殷氏血脉不可欺,又何以让他们加倍感念太后娘娘的宽仁呢?”
      姚氏边说边觑着花老太太的脸色,见她脸上似有赞赏之意,便更加侃侃而谈起来,余氏眼见没有自己说话的余地,干脆缄口不言,心中默默思忖。
      在她看来,此事无论殷家和太后娘娘如何处置,都是治标不治本的,关键在于当事人,也就是熙惠太子妃黄氏与宝庆公主能否立得起来。倘若宝庆公主妙语连珠,当场巧妙地驳斥李芬的说法又不伤其颜面,尽显天家公主的急智与大度,此事便顺理成章地化为美谈;倘若黄氏能及时表态,将事件定性,一笑置之也好恼怒追究也罢,进可攻退可守,事情都能在当场得到圆满的解决,而不至于需要太后娘娘或者殷家出面。
      再追本溯源,此事之所以如此胶着,根本原因在于黄氏自熙惠太子薨逝之后郁郁寡欢,沉溺于悼亡之痛而忽视了对子女的教养,导致一双儿女性情庸懦,秦王宏哥儿不过是被娉姐儿抢了玩器便吓得大哭,宝庆不过是被李芬呛声便呆在原地。
      余氏回想起先前熙惠太子在世之时,黄氏何曾是如今这副木雕泥塑的模样,她言谈爽利,性情温和,是何等的端庄大方!如今回想起来,真让人伤嗟不已!
      “……老二媳妇说得在理,便照你们说的办,只是究竟是什么章程也得细细商议,若太得理不饶人,不免失之刻薄,倒叫人说嘴了。此外还要看李家的态度,若他们不当一回事,咱们自是要替宝庆讨个说法;若他们十分惶恐小心了,我们也不必不依不饶。”
      余氏回过神来,听见花老太太已然拍板下了定论,便接话道:“就依母亲的意思,我们先静观其变,看李家是甚样反应,再随机应变。”
      花老太太笑道:“正是这个理儿。”
      姚氏回到西府,夜间摆饭时将此事同一双女儿说了,娉姐儿的反应与姚氏别无二致,也是恼恨不已:“这事儿可不是一句‘小人儿口无遮拦’可以揭过的,那芬姐儿年岁比咱们还大些罢?早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了,焉知不是李家为了羞辱宝庆公主,故意挑唆得她这样说话。咱们若不计较,他们就得了意了;若计较起来,他们便推脱庶女疏于教养。”
      婷姐儿小声道:“韩国公府未必就这样坏了,秦王府与他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有什么必要出言讽刺呢?况且天家公主何等尊贵,若他们有意讽刺宝庆公主是庶出,岂不是把赴宴的福清公主也一道骂了进去?想来只是那李家小姐无心之失罢了。”
      姚氏闻言,忙向婷姐儿道:“你是年纪小不知道人心的深浅,才会觉得人性本善。要知道世间专有一等可恶的人,就算损人不利己,也要占些嘴上便宜,指不定李家就是觉得秦王府没了顶梁柱,荏弱可欺,才说些刻薄话呢?又或者本就意在指桑骂槐,宝庆与他们虽无过节,福清可未必呢。”
      见娉姐儿面露好奇之色,姚氏谈兴愈发浓厚起来,压低了声音悄悄道:“听说韩国公府那位老夫人,也就是国公爷的母亲,与福清公主的婆母刘夫人是至交,福清与婆母关系恶劣乃是京中的不传之秘了,可能正是李家老夫人想替手帕交出口恶气,才指使庶出的孙女指桑骂槐,指责庶出公主的教养呢?”
      娉姐儿吸得一口凉气:“竟有这样的事?只是公主下降,不是自有公主府邸,不必同婆母住在一处,又怎会不和?”姚氏哼得一声:“虽有公主府邸,你且看安成公主呢?她为显贤良,自愿同公婆住在一处尽孝。两厢对比之下,人见嫡出的公主尚且如此贤良淑德,庶出的公主反倒骄矜倨傲,便显得福清公主落了下乘。再加上福清公主的驸马原有凌云之志,却因为尚了公主只能庸碌一生,夫妻不睦,刘夫人难免要犯嘀咕,一来二去的,美谈也渐渐磨成笑话了。”
      娉姐儿听得怔了,喃喃道:“那福清公主做甚要择这样一位驸马呢?”姚氏道:“这可是福清公主的生母千挑万选亲自择的,门第、家世、相貌、才情,无一项不是顶儿拔尖的,原本也是一对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只是公主与驸马性情都极要强,故而并不相投。”语毕又叹道,“先头那位淑妃娘娘,也当得起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了,只是千算万算,还是未曾算到今日的状况。唉,只盼着往后我眼光能好些,寻两个千好万好的女婿,你们两个过得好了,到我脚直,我也能安心闭眼了。”
      娉姐儿与婷姐儿听姚氏忽地将话头带到自己身上,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今日马车上谢握瑜与她们的畅想,都面红起来:“娘说什么呢?好好的,怎么攀扯到我们身上了,我们不依!”
      姚氏笑道:“你们虽然还没留头,可小人儿家见风就长,谈婚论嫁也就三两年的功夫了。放心,娘早就替你们打算好了,早早相看起来,等你们过了十岁生日,我便替你们细细寻访,少则一二年,多则五六年,怎么也妥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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