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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寻好梦,梦难成,况谁知我此时情 ...

  •   “太子殿下到!”
      向城赶紧去迎:“臣恭迎殿下。”
      向垣与段回峰从不重礼数,笑嘻嘻跑过去:“表哥昨日才来过,同大哥哥说了好一阵才走。近日来的愈发勤了,果然还是向府最得表哥心意吧?”
      “没大没小的,还不请殿下进来。”
      “城兄,孤丢了一样东西,母后留下的鸣凰佩不见了。”
      向城怔了一怔:“丢了?”
      那可是先皇后留下的玉佩,段回峰从不离身,怎么会丢了?
      指腹滑过杯沿,眸色晦暗不明,除却伤心,更蕴着别的情绪,令向城看不懂。
      “殿下是想搜一搜向府吗?”
      “孤也不想。”他摸摸下颌,轻叹道,“可除了向府,孤昨日哪儿没去过。既然太子府里没有,那就只有向府了。”
      向城并不知情,只当段回峰是得了段业的示意来过河拆桥,狡兔死,走狗烹,意图逐渐瓦解向家。搜府一事可大可小,关键就在于他不知搜府过程中会发生什么,若是如当初的越侯府,一次搜府便是家破人亡。
      原先三足鼎立,如今一方倒台,尝到甜头,难道向天漠担心的事终于要发生了?
      向家是百足之虫,未必死的那么快,可若是让人知道,只怕来日众说纷纭,让人头疼。
      “不必搜了。”
      “是我拿的。”
      向城一惊,看向向境。
      “二弟,不可胡言乱语。”
      “玉佩就在我手上,大哥与殿下自可查验。”
      白肃将玉佩转呈至向城手上,他反复看了许久,眉头越来越紧。
      是真的。
      段回峰微微一笑,故作无奈:“城兄,这要怎么办呢?”
      向家的人有了偷盗行径是闻所未闻,二公子偷盗,更是前所未有。
      说不难过是假的,他原以为段回峰让他继续收着玉佩是心里尚有一分情意在,未曾料到段回峰竟是要用这等方法收回玉佩。
      “许是不小心掉在哪里,让二弟捡去也未可知。昨日殿下走后,臣确是同二弟议事来着。”
      “大将军治下严明,不想也是会包庇人的。”
      “臣并未包庇,只是二弟一向不爱生事,担下的罪名不计其数,这件事未必就是他做的。鸣凰佩能安然回到殿下身边才最重要,不是吗?”
      段回峰似笑非笑看向向境:“哦?那不知二公子此次是替谁担了罪名?”
      “并未替谁担罪,”向城自然不信向境会犯下偷盗罪,还欲说什么,就见向境起身跪在二人身前,深深一叩,“是我自己蒙了心窍,盗取先皇后遗物,此次是我一人所为,有辱门风,请家主降罪。”
      向垣蹭地站起:“大哥,二哥不会做这种事,表哥就算着急也……”
      “向垣。”
      凌厉的目光刺过去,向垣盯着向城看了半晌,只好安分坐下:他没有说话的资格,只能眼睁睁看着向境被白肃押至庭院请用家法。
      向境趴在刑凳上,板子起落间风声呼啸,痛是一定会痛的,可身上再痛也比不上心痛。
      当初段回峰应承他,说再不会让他挨打。
      当初段回峰夜半偷偷跑来看他,剖白心迹,见他应下,欢喜之余将最珍视的玉佩塞进他的手心,对他百般呵护,如今却成了他偷来的,让他背上偷盗的罪名。
      忽觉身上疼痛减轻许多,向境微微叹气:“不必放水……正常打就是了。”
      向城吩咐时易青:“让他去祠堂思过,不准上药。”
      向境并没有进来,而是站在门外,闻言拱一拱手,无需人扶,独自离开了,除了步伐变缓,看上去与平时无异。
      他想起一个人,装的楚楚可怜求他心软:“殿下,向家家法可疼了,会打坏人的。”
      那时他真的以为很疼,可眼下看来,好似并没有多重。
      “……也不过如此。”
      “殿下,向家家法的确很重,臣都不一定能自己站起来。二弟自小就这样。十三岁第一次动家法,他就是自己去到祠堂的。”
      段回峰原低头饮茶,茶盖才刮过浮沫,便僵持在那里,他不动声色地润喉,略一顿:“十三岁?”
      那时就被打过了?
      向城有意无意扫了一眼向垣,顺着话接道:“殿下也知道的,三弟年少不懂事,冲撞过您。”
      段回峰看着向垣不自然的神色,心下了然:那时该被动家法的,应该是向垣吧?难怪那时问他,他说“哥哥也受了连累”,原是让向境挨了打。
      “鸣凰佩既已寻回,殿下也可宽心了。至于向境,臣自会多加管教。午时将近,不知殿下可否赏脸留下用膳?”
      段回峰想了一想,顺势笑道:“好啊,那就有劳城兄了。稍后,孤还有事要同城兄说呢。”
      明知段回峰是有意拖着他,向城也只能装作不知,直到日头偏西才将人送走,急急赶到祠堂看向境,见他连药也没上,真就生生跪着,不由心急。
      “怎么越大越听不懂话了?我不来,你打算就这么干熬着?”
      “殿下回去了?”
      “嗯。他的玉佩怎么会在你那儿?”
      “我说过了,是我偷的。”
      那段日子,那枚玉佩,都是他偷来的。
      “别骗我了,是他给你的?”
      见向境沉默不语,向城也不多跟他废话:“那块玉佩,唤鸣凰佩,与陛下的渊龙佩是一对,是皇后留给未来太子妃的。太子对你再信任,也不会拿它作信物。”
      “你与他,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入宫前。”
      向境被吊在半空,绳索收放,一次一次沉入水中,水挤进来,在求生本能下挣扎也不过徒劳,反而呛进更多的水,阻塞呼吸,模糊意识。
      每一次重新吊起,不待他喘息片刻又被松动的绳索扔回水底,绑的严实的身体如同石块,入水即沉底,折磨得他意识混沌,新鲜空气如同奢望,一丝难求。
      “方才教你的,都记住了吗?”
      身体颤栗,意识愈发模糊,只凭本能在回答向天漠的问题:“不,不能,谋反……”
      “还有。”
      “不能……不能对皇上,不敬……不能对太子不敬……不能犯上……”
      “将军对二公子,也太严苛了,莫说暗卫,就是死士都没受过这等摧残。”
      他们所言亦是向城心中所想,忍不住去问向天漠。
      “垣儿无权无势,再张扬也不会遭人记恨。可境儿不一样,他若想反,谋权弑君他做得到。”
      登高跌重,从开国至今,皇室多少年,向家多少年,走得越远,就越要如履薄冰,若是一朝失了圣心,多少事都会被查出来,九族尽诛不足赎罪。恩宠再多,圣宠再浓,他们之间始终隔着一层,君就是君,臣就是臣。
      “若是感化……”
      “感化?我说了那么多,你是一句没听明白。感化了他,岂非更要感情用事?他是要献给皇室的刀,不该有太多感情。”
      尤其是对皇室,更不该有多余的感情。
      向天漠看得明白,却也不敢说给向城,只多番告诫便罢了。
      向境冻的嘴唇发紫,浑身湿漉漉的,紧闭着眼,裹着厚厚的衾被也暖不过来。
      向城大了他九岁,又是刚有了自己的儿子,父性泛滥起来,见着向境这般受难不由后怕,难道将来自己的孩子也要遭此罪过?
      那时他只觉向天漠太过小心谨慎,可今日看来……
      终是不忍再伤害他,向城暗叹:“多年前父亲那般防范,却终究没有防住。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难道还要我来教你?”
      “我该做的事都已经做完了。”
      “你该做的事?”
      “诸葛氏族自取灭亡,我深入敌营,手刃叛贼,羲国收复失地,兼并旸国,若没有我,翻不出底下的脏水,损失兵卒更要远超今日。我该做的事,都已经做完了。大哥,我没有想要逃避责任。”
      向城气恼:“还说没有逃避责任?如此为情乱智,你简直糊涂!”
      “我若为情乱智,就不会到入诸葛越的后宫,受那般折辱。”
      “跟着他是折辱,你现在就不算折辱了?”
      “殿下待我极好,我心甘情愿。殿下也,也不曾折辱我。”
      跟着段回峰怎么会是折辱?段回峰对他多好啊!
      “你怎知事情就一定结束了?羲国正是动荡的时候,民心不定,君权不稳,若是还有阴谋,你当如何?”
      “诸葛氏已经灭族,有阴谋也该没有了。就算有,我也不怕,大哥,我一定能守住羲国。”
      “我只问你,现如今是否还存了不该有的心思?”
      他难道不知段回峰是太子?最初对段回峰萌生肖想之心,向境是最惊惧的人,向天漠给他留下的阴影有多大只有他自己清楚,他不是没想过要放弃——单只是爱着段回峰,向境就已扛着极大的负担。
      得到段回峰的回应后,他便更加坚定,只要段回峰肯看他一眼,纵使灰飞烟灭他也甘愿。
      时至今日,于向境而言,段回峰比他自己的性命都要紧。
      向境看向向城。
      “大哥,我曾给自己上过水刑,逼我忘了他。”
      “后来,水变成了红色,我还爱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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