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舞传奇》飞鸟樱桃

4、日落山

　　之四日落山
　　看着那年轻人离去，苏诚跑到柳慕风身前，将他轻轻扶起，“柳大哥，柳大哥！你不要紧吧？”
　　“我没事……阿诚。”柳慕风咳了几声，有血顺着他的唇角滑下，“阿诚，能阻止他的只有你了，不要管我，跟上他们……我随后就跟上，阿诚。”
　　“柳大哥真的不要紧吗？”苏诚问，“不管是你还是哥哥，我都不想失去……”
　　“我不要紧。”柳慕风轻笑，努力撑起身子，“苏皓他还杀不了我柳慕风，你快去……否则追不上了。”
　　“好。”少女点点头，转过身子冲了出去。柳慕风轻笑了笑，却又倒下去，伸开双臂躺在冷月刀上，“苏皓啊苏皓，你还真能狠下心下手啊。”他叹道，“上次你拧我的胳膊，这次又打断我一根肋骨，好像我有那么多肋骨可以断着玩一样。”
　　他闭上眼睛，“事已至此，我也只能睡觉了。但是苏皓，你始终不曾告诉我，事情为何至此。”

　　“后来柳慕风并未像他所说的一般跟上，或许因为他并非邺人，不知道日落山在哪里，或许因为他受的伤比他自己想象的要重，在那之后他似乎对自己未能前去感到愧疚，我只知道这一点。”女店主开口，“公子知道这是一个故事，里面有些东西可能不是他们真实的模样，它们就那样发生了，但是我不知道它们是否真实。”她顿了顿，“在那之外，我们谁都不知道一切是否真实。”
　　“前辈，我们或许无法知道一切是否真实，但我们在用自己的眼睛看着那些发生的事情，不是么？”杨晔轻轻开口，“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我希望知道。”

　　日落山其实是一条很长的山脉，在中间分成两支。日落山的最北端其实不叫日落山，在我们弓月城里，把它叫做烈火之山，是因为每年夏天从那里吹来的风如同火一般的炽热。但是我们并不会把它简称成什么火山，它毕竟不会喷火，那是肯定的。事实上我们所称的日落山在阳谷这里一带，每天太阳从东边的山中升起，在西边的山中休息。他们选择的，就是这里的山。
　　苏诚跟上那两个人的时候，苏皓在方怡的前面，两个人都慢慢的走着，所以苏诚并不好赶上他们。她知道苏皓会让她回去，但是她毕竟担心着自己的兄长。那种隐约的恐惧让她喘不过气来，并且因为她年轻，她并没有带上水与干粮。
　　但是那些都不是让她不能跟随的原因，苏诚是本地人，本来就知道什么地方可以弄到食物和水。她保持着谨慎的距离，不太远也不太近。不远是因为她不愿被甩开，不近是因为她也不想被发现。

　　“很久很久以后，”酒店的女主人开口，“苏诚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她当初就追上去，并且不顾一切的阻挡住那两人前进的道路，这件事情将会变成什么样子。她想了很多种可能性，但是最后她知道，这一切都不能阻止那最后的终结。”
　　酒店的女主人微微笑了，“这个故事刚开始不久，也在不久后就会结束。这是个很短的故事，但是它与过去有着一些奇妙的联系。故事中的人或许是真的，或许并非真实，公子，所谓的故事，本身就是如此的模样。”

　　脚下的土地坚硬如铁，那是弓月城外的戈壁滩的模样。苏皓的步幅稳定一如往常，但是他抬头望了一下远方。风吹过的时候，他的白衣上有了沙尘，但他还是静静开口，“有人要来了，他们似乎没有好意。”
　　“看来你的仇家还真多，苏皓。”他身后的女子冷笑道，“看来想要杀了你的，根本不止我一人。”
　　“我的仇家？你知道的，那些人与其说是我的仇家，不如说是邺的仇家。”苏皓轻笑，“方姑娘，你也是靖人的后裔不是吗？在你想着杀我之前，你也一直想着要复国吧。”
　　“复国？”方怡的声音轻柔有如鬼魅，“如何复国，我们根本谁也无法了解。”
　　她刚说出复国二字，已有一支长箭飞了过来。她右手食中二指挟住了箭，唇角又扬起冰冷笑意，“昔靖虽鄙远，靖人意实坚，悠悠廿载半，转转星月悬，当日心已死，何复计从前？”
　　“那是你们的说法，我所记得的旧诗里面，有这样一句。”苏皓亦淡淡道，“辗转三千里，相迫有靖人。良将不复反，早有刺客行。”他亦然笑了，“你们是不可能复国的，一两个刺客根本没有用，而你们的王族亦已被邺王诛杀。你现在在这里，只是为了和我了断从前。”
　　“邺国猪，去死吧！”他听见一个声音大喝，刀风破空的声音，于是他的剑出鞘了，带着一道银光，架住了对方的武器，“邺国猪，真是一个好称呼。”他冷冷笑道，“那你们这些靖国人不应该在这里，回你们那亡了的靖国去！”
　　长剑猛然发力，把那人击得直飞出去，随即苏皓回身一剑，击碎了一支长箭，“你们惹错人了。”他的声音冰冷无情，“用剑对着我苏皓，根本就是你们大错特错！”

　　“事实上苏皓是骄傲的，尽管他一向表现得很谦逊。”酒店的女店主抬起头，轻轻出了一口气，“苏皓作为江湖中最强的人之一，自然有着作为剑客的骄傲。那时他或许已经自知不会回还，所以露出了他真实的一面。”
　　“靖人意实坚。”杨晔轻轻重复了一句，“说得没错，他们确实到现在也坚定的继续着他们的道路。若非如此，我与筱桐也不会失去什么。”
　　“说到了公子的伤心事，真真抱歉。”女店主轻叹了一口气，“但是故事必须继续下去。说到现在，一些事情似乎已经向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那些靖人自然不会是苏皓的对手，而方怡也确实是靖人。说故事的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苏皓一开始就知道方怡是靖人，因为她紫色的发带分明只是邺地的风俗。苏皓确实知道那一点，我想这是一个谜，我们现在还无力揭开。”

　　或许是苏皓这个名字让那些靖人有了畏惧感或是别的什么，他们不再靠近，而方怡却自己冷笑了几声。苏皓似乎听见了又似乎没有听见，只是指尖轻轻抚上剑脊，露出了漠然的神情，“我不想再杀什么人，请你们走开，不要再来烦我。”
　　但是还是有一个人来烦他了，那个人以箭作为回答。随即有好几支箭朝着苏皓的方向飞来。方怡仍然挂着冷笑，身形却向后退出了好几丈，任那些人对着苏皓的方向射箭。
　　她自称要杀了苏皓，所以她知道那些人杀不了苏皓，并且她也想要知道苏皓的剑术究竟如何。
　　但是她失算了，苏皓是挥了剑，但是那些箭的碎片四处乱飞，让她看不清楚他剑的方向了。她只看见一道银光闪过，那个白衣的身影向着箭飞来的方向急掠而去。她急急追上去，却不能赶上他的速度。蓦的她看见前方剑光一闪，那个白衣的身影站定了。她赶上前去，那里只有几个少年人，他们的长弓断成了几截落在地上，但是那一双双年轻的眼睛仍然是明亮的燃烧着愤怒的，“邺国猪，你们的罪早晚要你们偿还。”
　　“我还给你们了，你们走吧。”苏皓忽又露出了厌倦的神情，他挥挥手，“走得远远的，永远也不要再来烦我了。你们这群靖国的小杂种，永远不要再想着去刺杀邺国的贵族，他们想杀了你们，比捏死一只蚂蚁容易。”
　　“那似乎不是好杀的蚂蚁。”方怡走上前，冷冷开口，“他们永远不会放弃，只要他们活着一天。若你还知道剑是作什么用的，就像杀死我的许卿一样杀了他们。你们可不要犹豫，他们对邺国的恨，分明刻在骨子里。”
　　“我已经不想再在□□上伤害任何人了。”苏皓深深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子，“你对我的恨岂不是一样，靖国人是靖国人，并且我已经累了，”
　　他望着那年轻女子，目光冰冷而残酷，“杀了他们，反而是给了他们解脱。我想让那恨和不甘心杀了他们，那比我的剑更刺痛人。方姑娘，不要给他们求情了，日落山就在前面。如果你一心想要我苏皓的性命，那就请跟着我来。”
　　他眼中的光淡下去，不久他又似乎恢复了向来他自己的模样，“方姑娘，已经不早了。我们必须去，这是你也认同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