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月》七月二十一日

9、平局

　　刘嘉辰对学校论坛上的风风雨雨一无所知。
　　他正忙着应付各科老师的好奇。今天是考完试后的第一天，大部分的课都是老师在讲解试卷。
　　每当上课铃声响起，各科老师就会带着试卷来到教室。
　　等课代表恭敬呈上成绩单，这次分数并不理想，希望老师能透过课代表恭敬的态度看到他们的悔改的心。
　　简而言之，希望老师看到成绩单后别骂得太难听。
　　数学老师接过成绩单，扶着眼镜细细地观摩着这糟糕的分数。
　　底下鸦雀无声，所有人的心都被提了起来。
　　所有人都低下头，活像是一片背着太阳的向日葵，生怕跟老师对上了视线。
　　老师也没去计较被第一名那超高的分数给惊了下，考试题目不简单，运算量也不小。
　　看来是个学数学的好苗子。
　　“诶呀，这个刘嘉辰是哪个，站起来让我认识一下”
　　刘嘉辰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又一次站起来结受老师打量的眼神还伴随着同学的目光洗礼。
　　作为刘嘉辰的同桌，周辞盈也接受了一波万众瞩目。
　　跟以往战战兢兢的眼神不同，是纯然的羡慕和赞叹“不错不错”连续夸了刘嘉辰几句后，就让人坐下了。
　　依老师的表现来看，应该是深刻地记住了刘嘉辰。
　　一天下来，刘嘉辰成功在所有任课老师面前露脸，并收获一大批的夸赞。
　　语文课上。
　　语文老师昨天请了假，没有看语文卷子，今天着急忙慌地写了几个题。
　　题目不简单，一句话能拐八个弯，她也只写了三个题。
　　于是，打算把卷子留到明天讲。
　　今天先讲课。
　　“拿出语文书，今天讲《氓》”
　　“考试前一个礼拜就布置了背诵，这次随机选两个学生上来默写吧”
　　底下的学生随着老师的视线扫过来，一片接着一片地低着头。
　　老师也不急，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抽出成绩单简单地浏览着成绩单。
　　“哎哟，这个刘嘉辰的名字听着很陌生啊，是新来的吗，站起来给老师看看”
　　刘嘉辰无奈站起身，今天这句话他已经听了5遍了，这个流程他是无比熟悉了。
　　“这个同学的成绩有些偏科啊，语文差了些”
　　看老师的样子，应该是记住了刘嘉辰，以后肯定是上了老师重点关注名单，还是排行靠前的重点人物。
　　刘嘉辰静静听着，一副好学生的做派。
　　“那就由你上黑板默写”
　　他随手拈了支白粉笔，努力在脑海里混杂的记忆里搜寻着这篇诗《氓》。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
　　匪来贸丝，来即我谋
　　送子涉淇，至于顿丘
　　……
　　下面的同学用目光注视着刘嘉辰的一举一动，这字写的是真的不错啊。
　　语文老师满意地点点头，这孩子字写得不错，有棱有角的。
　　“再选个同学上来默写吧”
　　底下的人又一致开始低头。
　　“就让刘嘉辰边上那个女同学上来吧”
　　看到是周辞盈，班上火热的视线顿时冷静下来了，收敛了许多，起码不敢在明目张胆的看热闹。
　　周辞盈一愣，也歇了看热闹的心思，面无表情地上台，拿了支粉笔。
　　她就刚刚那一会瞧了几眼书，也不太确定自己能记住多少。
　　刘嘉辰正想着下一句，下一秒就注意到身边多了个人。
　　“周辞盈，运气不错”
　　他勾起嘴角，语气调侃着，心情也愉悦了不少。
　　“托你的福”
　　周辞盈语气平淡没什么起伏，对他的评价不可置否。
　　刘嘉辰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事情原委，也感到些不好意思。
　　周辞盈字写得快，“唰唰”几笔字迹端正漂亮，一会就写了好几句。
　　刘嘉辰没有周辞盈写到那样快，依旧不紧不慢，甚至比刚刚还慢了几拍。
　　周辞盈写到“于嗟鸠兮，无食桑葚。”
　　她的思路被卡住在这一句，怎么都想不起来下一句。
　　旁边站着的刘嘉辰手没停过，思绪格外流畅，下笔如有神。
　　周辞盈往他那瞥了眼。
　　但，这哥们写得还没她快。
　　她微微偏头，瞥向刘嘉辰，语气清浅淡定：“能问告诉我下一句应该是什么吗？”
　　主打的就是一个能屈能伸，不耻下问。
　　刘嘉辰闻言侧头回望向周辞盈，俩人对视两三秒。
　　没从周辞盈眼睛里看到半分局促和不好意思。
　　而后，他转了转眼睛瞥了眼周辞盈面前的黑板，该说不说这字写得很赏心悦目。
　　“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周辞盈点头，依照刚刚他讲的话一笔一画地写到黑板上。
　　此时，台下的林耀无比亢奋，他注意到台上俩人的不对劲，就像是在瓜田里上蹦下跳的猹。
　　就刚刚他俩对视几秒的那一眼，妥妥的青春偶像剧情啊，俩个人绝对是有故事的。
　　俊男美女，又正值青春年少，光只是看着就觉得无比登对。
　　像是写满青春的书篇，一字一句都是青涩美好的。
　　林耀这么想着，连着原来对周辞盈的畏惧都少了一大半。
　　以前他觉得这姐真不是一般人，为人处世也随性，不同于被条条框框束缚着的大多数，她很自由，且明媚。
　　但同时也意味着无法约束，没法预测。
　　特别是那天的情绪失控实真的吓人，是真的会做噩梦的程度。
　　不过，还好周辞盈她大多数时间都不会在学校露面，稀少来到学校的那几天看着也是幅闲散的样，似乎是没有什么攻击性。
　　周辞盈周身气质沉静冷冽，如冬日枝头上不化的霜雪，让人望而却步。
　　刘嘉辰不同，虽说有着张多情张扬的脸，但确实是个温情随和如阳光般的人。
　　语文老师看着黑板上整齐的板书，满意地点头，夸了几句后让俩人下去。
　　一节课的时间过得很快。
　　刘嘉辰单手翻开从书店里买来的书，低头阅览着，端的是一派清正，身上有股淡淡的书卷气。
　　完全没有在意到外面因他而起的兵荒马乱。
　　第二节课结束后学校有40分钟的休息时间。
　　大部分人都会趁这个时间出教室放松，舒缓下上课产生的疲惫感。
　　教室外围着不少慕名而来的同学都想瞧瞧这个带着神奇色彩的人物到底长什么样。
　　来瞻仰刘嘉辰的有乌泱泱的一大片人，围在教室外。
　　来找刘嘉辰的沈殊看着头疼，旁边一起来的林南甚至兴致勃勃地加入了有关神秘大佬的话题讨论，完全忘记自己是来这的目的。
　　沈殊试着往里挤，没成功，甚至还往后退了几步，行，努力半天最终一无所获。
　　又尝试喊了下刘嘉辰，他的声音淹没在众人的嘈杂声里，半点声响都没有传到刘嘉辰那边。
　　他看着此情此景还越发觉得头疼，这哥们看着比他还受欢迎。
　　在校园生活里，漫长枯燥的学习比不上讨论风云人物提供的奇闻轶事。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的上是一种另类的放松方式。
　　学生们对除学习以外的事都保持着高涨的热情，并乐此不疲地付诸实践。
　　沈殊用手按了按眉心自己还是低估了他们的好奇心，拉过一边聊得正嗨的林南。
　　被打断谈话的林南意犹未尽地跟旁边的人说了再见，热情地跟人加上了联系方式接着回头望着沈殊，
　　“怎么了？”
　　“跟你辰哥发个消息让他出来，怎么还打算直接住教室了？”
　　“你没手机啊，就不能自己发吗？”
　　“我给他拉黑了，发不出去”
　　“你俩真行，又在较劲呢？”
　　林南边说边在手机上按下信息，发送。
　　教室里待着的刘嘉辰感受到桌肚里传出的震动，给书翻个面放在桌面上盖着，掏出手机看了眼。
　　抬头往外瞥了一眼，看到人群中有个正朝他这挥着手一脸开心的林南和站在一边双手抱胸神色有些不耐烦的沈殊。
　　前面聊得正嗨的林耀眼尖地瞧见了这一幕，立即压低了声音跟旁边的站着的肖伟说：
　　“诶呦，你瞧那不是沈殊吗？”
　　肖伟闻言也从林耀的视线往外边望去，看到浑身散发着不好惹气息的沈殊，他用手肘怼正在嗑瓜子的林耀。
　　“你说说，他俩认识不？”
　　旁的人听到有八卦的苗头跟闻到腥味的鲨鱼似的迅速凑到一块。
　　“应该是不认识的，我觉得沈殊肯定因为自己年级第一被抢后心生不满想找刘嘉辰麻烦”
　　林耀放下手里的瓜子，说得振振有词，而且这样的戏剧性更强，多有看头啊，在学校里的时间也没那么难熬。
　　旁人连连点头应和，表示赞成他的想法。
　　“指不定他俩早就认识了呢”
　　肖伟眼疾手快地把林耀放下的瓜子顺走，磕着瓜子回。
　　其余人见状点头，肖伟说的也有可能。
　　“怎么会，你没看到沈殊那紧皱的眉和垮着的脸吗，这是见到熟人该有的表情吗？”
　　其余人见状也点头，林耀说的确实更有道理。
　　“我靠，不信我，那就打个赌吧，看看他们到底认不认识”
　　林耀瞧着持有反对意见的人那么多，脾气也上来了，想着自己空荡荡的钱包，心里有了主意。
　　“我押5块”
　　“押10块”
　　“我押20”
　　……
　　一场由林耀牵头组的赌局正式开张，班上有不少正围着看热闹的同学，都洋洋洒洒将近大半的人押了钱。
　　下好赌注后，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着正朝外走的刘嘉辰。
　　心里或多或少升起一些类似写完数学试卷的选择题后还剩下15分钟交卷的紧张感。
　　在一众目光注视下，刘嘉辰走出了教室，还没等他开口说话沈殊就给了他一手肘，力道不小。
　　刘嘉辰弯腰弓着身子抽气，“你丫的有病啊”
　　旁边的林南还在状况之外，看到沈殊动手后溜到两人中间来回打量
　　“哎呦，这是怎么个事啊，还动起手来了”
　　教室内。
　　“我说什么来着，沈殊就是来找麻烦的”
　　林耀在看到沈殊动手的那一刻就证实自己的猜想，跳到凳子上，单脚踩着桌上，插腰，昂首挺胸，语气慷慨激昂。
　　“我靠，我的瓜子”
　　他虎口夺食，只从肖伟手上抢回了4颗，为防止肖伟狡诈手段，迅速把瓜子塞到嘴里。
　　肖伟一脸沮丧。
　　与一脸的得意嘚瑟上蹿下跳的林耀形成了鲜明对比。
　　“刘嘉辰人也挺好说话的，也不能就这么看别人欺负我们班上的人吧”
　　“确实”
　　他人成绩好脾气好，还没什么架子，所有人对刘嘉辰的印象都不错。
　　其余人达成共识后默契走出教室，打算去帮帮刘嘉辰，毕竟是有同班的情谊在的。
　　走廊上。
　　刘嘉辰扶着腰，缓了缓后站直身子，倚靠在栏杆，姿态散漫，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亮温和，没带半分火气。
　　“怎么发这么大火，我惹到你了？”
　　看到他这样好脾气，沈殊心里升起了些愧疚，确实有话可以好好说啊
　　“我被罚了3000字检讨”“因为我？”
　　刘嘉辰的语气带着点困惑。
　　“你觉得呢？”
　　这个“呢”字用得很传神，起码林耀默默收回了自己伸出去拦沈殊的手。
　　触景生情，林耀也联想起自己那被遗忘的1万字检讨。
　　“哎”他长叹一口气，语气怅惘。
　　“同是天涯沦落人啊”沈殊没在意林耀突如其来的感慨，他看着刘嘉辰，语气带着些认真继续说:
　　“你在校外得罪什么人了，人都找上门来了”
　　“嗯？”
　　刘嘉辰思索片刻。
　　“好像是有个，那天看到一伙人围着一个人，我作为三好文明市民制止了他们的行为”
　　明白事情原委的沈殊心里原本的气彻底消散，也不生气，但嘴上依旧打趣着：
　　“行，好事都由你做了，坏事都由我给你挡下了”
　　“那小的就谢过沈哥了”
　　刘嘉辰语调轻快，带着几分玩笑意味。
　　班上的同学站得远虽然听不真切他们之间的对话，但看着他们相安无事，也不着急去帮忙。
　　“去打球？”
　　沈殊看着明里暗里打量这里的一大圈人，头疼，他又不是猴子。
　　“行”林南也没意见。
　　肖伟察觉他俩之间的氛围挺融洽的，也没有剑拔弩张什么的。
　　他想起那个赌约，于是鼓起勇气叫住了要走的刘嘉辰
　　“刘嘉辰，你跟沈殊原来是认识的吗？”
　　林耀到教室外后，右眼皮一直在跳，他越发有种不好的预感。
　　在肖伟的话响起后，不好的预感达到了巅峰。
　　“是啊”
　　很好，在听到刘嘉辰肯定的回答后林耀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肖伟一脸喜色，挑衅地晲着林耀。
　　两人用眼神交流着。
　　很好，这一局他没输。
　　所以，这个赌约应该怎么算呢。
　　算平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