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旅途》金鱼158

30、存在即全部

　　“布莱克小姐，”布雷斯紧紧拉着海莲娜的肩膀，“怎么，想跑？”
　　海莲娜：月黑风高，你自己看看你这个邪魅狂傲的样子，像个好人吗！
　　海莲娜：救命啊——
　　“你吓到她了。”西奥多这时走上前来，在海莲娜警惕的眼神下，在她手里放了一朵红玫瑰。
　　海莲娜：？
　　“这是赔礼，你去诺特庄园的赔礼。”西奥多看着海莲娜，浅蓝色的眼睛比月光更为静谧明亮。
　　海莲娜：你们，这都什么毛病。
　　有必要吗？！就为了一朵玫瑰，有必要吗？！
　　话又说回来，虽然海莲娜在诺特庄园过得确实不愉快，但这并不是西奥多的错。海莲娜想把玫瑰还给西奥多，但西奥多握紧了她的手，不让她归还。
　　海莲娜：QVQ你们真的是道歉吗，真的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企图吗。
　　“呵，”布雷斯一声轻笑，“那么，歉也道了，礼也送了，回去？”
　　回去？海莲娜就是为了开溜才出来的，怎么可能回去？
　　“我要去陋居。”海莲娜直截了当地说，她相信他们俩不会去通风报信。
　　他们去给德拉科通风报信，有什么好处？布莱克不满于他们的安排独自前往韦斯莱家，这可是丑闻，卢修斯脸不会气绿就不错了。
　　布雷斯挑了挑眉，西奥多向海莲娜伸出了手。
　　“啧，麻烦。”布雷斯挠了挠精心打理过的头发，把他们弄得乱糟糟的，“西奥多，你又不认识路，你瞎掺和什么。”
　　西奥多闻言，只是静静地看向布雷斯。
　　布雷斯翻了一个白眼。
　　“行吧，行吧。”布雷斯认命地叹了一口气，“走吧少爷小姐们。”
　　布雷斯其实没有带他们走多远，他们只是走出了马尔福庄园的位置，走到了一条马路上。这期间海莲娜一直挽着西奥多，这种略有些依靠的姿势海莲娜从未做过，有一些别扭。身上的裙子看着华丽，其实行动也不是很方便，高跟鞋还有些打脚。
　　前世自从在医院上班以后，海莲娜就是风一样的女子，和高跟鞋那是彻底无缘。这具身体平时也没有穿高跟鞋的机会，在马尔福庄园纳西莎也是由着她。是以，海莲娜走了一段路，感觉脚后跟一阵剧痛。低头一看，果然是磨破皮了。
　　“愈合如初。”西奥多话音刚落，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海莲娜感激地冲着西奥多笑笑，西奥多点了点头。
　　“啧啧，”布雷斯咂咂嘴，“真是一朵娇嫩的玫瑰。”
　　海莲娜已经发现了，布雷斯这个人的嘴是真的又贫又贱！
　　“你们关系很好吗？”海莲娜决定主动找话题，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布雷斯这么欠揍呢！
　　一定是因为以前布雷斯为了追求她，都是甜言蜜语一套套的，现在摊牌了，不装了是吧？
　　“当然，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布雷斯满脸骄傲，那表情，和弗莱德说起自己比乔治大时如出一辙。
　　这种表情会出现在布雷斯身上……海莲娜有点不忍直视。
　　“怎么，羡慕？”布雷斯洋洋得意，又有些嘲讽地看着海莲娜。
　　“羡慕什么，我有哈利呢！”海莲娜脱口而出，说完之后才发现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幼稚了。
　　对面不过一个小孩子而已，和他较真什么呢？还斗嘴。
　　“呵，这不就得了？”布雷斯脸上依旧是放荡的笑容，“和宴会上那张假脸一点也不一样嘛。”
　　“怎么，不习惯这种宴会？”布雷斯摸索着从身上拿出了一包烟，在海莲娜差异的目光下打算点燃，又在西奥多不赞同的眼光下默默收了回去。
　　海莲娜摇摇头，她不太打算和布雷斯多说什么。
　　“怎么，看到那些人，想起了孤儿院的日子？”布雷斯依旧在叭叭叭，“不甘心？对这个世界绝望？觉得他们不配？”
　　布雷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了一根棒棒糖含着，“呵，这世界不就是如此的吗？”
　　“卑劣之人享有一切，高尚之人一无所有。”
　　“如今的世道，能和社会资源划等号的无非就是权和钱。纯血者天生有权，投机取巧者有钱，组合起来，不就是你今天看到的吗？”
　　投机取巧者盆满钵满，普通人贫苦交加，这世界无论在哪里都一样。
　　不论是前世的华夏，还是今世的大嘤，都一样。
　　从古至今，从来都是少数人霸占着多数的社会资源。现代社会，资本这种东西，随着私有制不可避免地诞生，却是从出生开始便充斥着鲜血。它将所有东西都和金钱划上公式，利出一孔，于是不值钱的东西便通通没有了意义。
　　梦想，感情 ，生命，道德，良心……
　　正如海莲娜那嫌贫爱富、利用海莲娜挣钱的母亲，正如她那些为了同事关系对海莲娜幼年遭受的暴力默不作声的邻居，正如那除了成绩和升学率什么也不关心的老师，正如那为了方便对海莲娜遭受的家庭暴力描述为“正常家庭纠纷”的警察们，正如那将海莲娜作为奖杯看待的父亲……
　　更让海莲娜无法接受的，是毫无价值的自己。无法挣得盆满钵满，也无法给他人带来希望。平庸又浑浑噩噩，懒惰又不够聪明。
　　“至于韦斯莱家族……身为纯血者不拥护自己的权，生那么多孩子不享有钱，最后便是穷困潦倒的落魄下场。至于他们追求的东西有没有价值，有什么价值，有谁在意呢？”布雷斯漫不经心地说。
　　可是至少，韦斯莱一家“足够优秀。”
　　海莲娜突然想起自己父母常对她说的，她是“米虫”“蛀虫”“吸血鬼”“下九流都算不上”“回到古代只能当奴隶”“当□□都没有资格”。
　　美貌、才华、能力……她一样都没有，她拼尽全力，最后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一无是处，只能勉强活着的普通人。
　　这样的自己，让海莲娜作呕。
　　布雷斯看着她默不作声的样子，玩味地笑笑：“怎么，绝望吗？”
　　“有什么关系。”西奥多突然说道，“追求什么，享有什么，都是自己的选择。”
　　“他人即地狱，做自己就好。”
　　“呵，也是。”布雷斯吊儿郎当地咬着棒棒糖，“反正，真理又不存在，追求什么，你自己高兴就好。”
　　鲁迅先生曾经说，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意思是绝望是虚妄的，希望也同样。
　　真理不存在，那么绝望也不存在，希望也不存在，因为没有什么会是真正的“真实”。
　　海莲娜突然有些害怕，这仿佛是在告诉她，她的一切，过去吃的苦都是没有意义的，她活着与死亡也是没有意义的，因为一切皆为虚妄，一切都没有意义。
　　“那样……有什么意义，有什么价值呢？”海莲娜抱紧了自己的双臂，像濒死之人一样渴求着答案。
　　突然，海莲娜觉得肩上一暖，是西奥多给她施了一个保温咒。
　　“但你存在着。”西奥多依旧淡淡地，没有什么表情，语气也是一如既往地平静，海莲娜却没由来地想哭。
　　一切都是虚假的，正义是假的，黑暗也是假的，绝望是假的，希望也是假的。人生是一场无意义的旅行，但这并不代表这场旅行不存在。
　　至少，你曾经存活于这世间，这世界，你来过。
　　“到了。”布雷斯伸出魔杖，一辆双层大巴停在了路边。“喏，巫师巴士，走吧。”
　　海莲娜点点头，在即将上车的一瞬间突然回头。
　　“西奥多！”海莲娜大声呼喊着，“存在，有什么意义？”
　　“存在本身，大于一切意义，它本身就是价值全部。”西奥多这么回答。
　　有一个旅人，他出生于沙漠，行走于沙漠。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他只是看着一望无际的沙漠，想要寻找一处绿洲。
　　他走了很远的路，吃了很多的苦。可沙漠真的有边界吗？绿洲真的存在吗？他不知道，他是充满希望还是绝望，我们这些看客也无从知晓。
　　一切都是虚假的，他的希望是虚假的，他的绝望是虚假的，他所想象的绿洲是虚假的，唯有他走过的路、吃过的苦是存在的，他沿路来见到的风景是存在的。
　　远方是否真的有绿洲，他真的能否到达绿洲，这些都不一定。但至少，他存在过，他来过，世间有他的痕迹。
　　这便是他这趟旅行的全部。
　　海莲娜静静地坐在床上，手里捧着玫瑰花。
　　“存在即全部”吗？海莲娜其实不太明白。对于她而言，没有意义和价值的东西便没有存在的必要。这种听起来，就像是为自己的毫无价值找借口一般。
　　但莫名地……海莲娜有感觉到被安慰。
　　海莲娜俯下身闻了闻玫瑰，闻到了一股奇妙的味道。玫瑰的花香里，仿佛混杂了其他东西。
　　下一秒，海莲娜就因为惯性被甩到了车窗上。
　　巫师巴士可真……刺激啊。下车的那一刻，海莲娜发誓她下辈子也不要坐这个车了。
　　海莲娜不知道的是，那天，马尔福庄园没有盛开的红玫瑰。
　　西奥多一直背着的那只手上，有几道很深的伤痕。
　　西奥多和布雷斯并肩走在返回马尔福庄园的路上。
　　“存在便是全部，呵，真是哲学。”布雷斯嘲讽地说道。
　　西奥多只是静静地走路，没有说话。
　　“你……也是这么想我的吗？”月光没有照在布雷斯的脸上，黑夜下他的表情模糊不清。
　　西奥多点了点头。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布雷斯一只手搭在西奥多的肩膀上，埋在他肩膀里大笑着。
　　“你知道你这样，会成为多少人的救赎吗？”布雷斯看着西奥多迷茫的表情，“你和诺特……不，伊丽莎白夫人，真是一模一样。”
　　“不分贵贱，不分善恶，仅仅是‘存在’就可以了。”布雷斯轻挑地挑起了西奥多的下巴，“你这算什么，人道主义？”
　　西奥多没有挣扎，浅蓝色的眼睛平静像水玻璃一样。
　　诺特庄园的外围，静静地伫立着一块墓碑，上面书写着：
　　“伊丽莎白·诺特长眠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