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向暖》陆九斯

2、可爱

　　唐青舟和方琢言，相识于一场书法比赛。
　　彼时他们都还是初中生，正是那一场比赛让身处同一所学校不同年级的两人互相认识。
　　一个初二，一个初三。
　　唐青舟从那时起叫方琢言“学长”。

　　往后多年，说不清是缘分还是什么，他们依旧同校，高中、大学，那一声“学长”，一喊就是六七年。
　　直到后来大学毕业，唐青舟出国。

　　渊源早已埋下，是什么时候开始心动的呢？
　　早已记不清了。
　　只知道此后的每一次擦肩而过，每一次交谈，都让人止不住地高兴。每一次对视都让人怦然心动，心底发颤……
　　久而久之，这份感情越来越牢固。

　　这些年，唐青舟一直将暗恋的心思埋在心底。
　　出国后，联系少了很多，此番回来，没想到竟然会碰到方琢言，更没想到会发生那种让人不知所措地意外。

　　深埋在心底的喜欢，即便多年不见，感情也不会消失。

　　对于方琢言的邀请，唐青舟感到意外又惊喜。
　　之所以没有立马答应下来，是因为要克制住内心的欣喜。
　　矜持地不愿让对方发现端倪。

　　一整晚，唐青舟都没睡好。
　　久别重逢的喜悦之情实在让人招架不住，翻来覆去地，将他换地方认床的毛病都给忘了。

　　另一边的方琢言心情也不平静，第二天早早地就起来准备早餐了。
　　等到唐青舟洗漱完出来时，止不住地惊讶，“这么早就起了？”
　　昨晚辗转反侧半宿，早上照常醒来，唐青舟这会儿眼底是掩饰不住的疲惫，半撑着的眼睛因为惊讶瞬间睁大。

　　同样没睡好的方琢言拉开椅子让唐青舟入座：“习惯了，我准备了些早餐，尝尝看吃不吃得惯。”
　　春卷、水饺、南瓜饼、小米粥……各式各样的早餐摆满了半张餐桌。
　　唐青舟有些愕然，印象中的学长并不是个多么热情的人，现在却一反常态……

　　早餐做得精巧，是很费时的一件事，更何况是这么多，不知道方琢言是什么时候起来准备的。
　　唐青舟咬了一口南瓜饼，看着对面明显也是精神不济的方琢言心里感慨：几年不见，变化这么大吗？

　　方琢言给唐青舟盛了碗小米粥，问起了工作上的事情：“刚回国，工作有着落了吗？”
　　闻言，唐青舟面带笑意：“我租了个店面，正在装修，计划开个书店。”

　　他前阵子刚回国，没有继续去学校任教，而是寻出了多年前的梦想，租了个临街的商铺准备开书店。
　　店铺是特意找精装过的，不需要再进行大规模装修，很大程度上节约了时间。
　　这阵子正是书店起步阶段，唐青舟可以说是寸步不离地跟进着所有进度，现在伤了脚，怕是要歇一歇了。
　　好在装修事宜都已经进入尾声，并不需要太过费心。

　　说起这些，唐青舟脸上全是温柔的笑，眼底带着憧憬和向往。
　　他甚少流露出这种神情，方琢言一时竟有些看呆了。

　　勺子里的小米粥无人问津，“啪嗒”一下滴落在方琢言的手背上。
　　不烫，但足以让人瞬间回神。
　　方琢言低声咳嗽掩饰尴尬，抽纸巾将手背上的米粒擦掉，也将心里泛滥的涟漪抚平：“如果需要出门的话，尽管开口。”

　　“好啊。”唐青舟脸上依旧带笑，连带着答复的声音里也有笑意，随即，他想起什么似的，斟酌着问，“不知道学长现在在做什么呢？”
　　方琢言放下勺子，指了指二楼：“宅在家写书，偶尔收个租。”

　　唐青舟这才注意到房子里随处可见的书。
　　有些意外，没想到爽朗的男人本质上竟然这么宅，同时又有些开心，接触到了方琢言真实的一面。

　　吃完早餐，方琢言拿起车钥匙：“我有点事出去一趟，没事的话，你可以继续休息。”
　　他看出了唐青舟眼底的青黑，想必昨晚没睡好：“玄关的鞋柜上有家里的备用钥匙，你想出门走走的话也行，有事给我打电话，我会尽快回来。”
　　唐青舟目送方琢言换鞋出门：“好。”

　　方琢言所谓的“有事”，就是把他的编辑找出来，在咖啡厅呆坐着相顾无言。
　　半小时后，西装革履的编辑韩思礼先生第六次看向手表，淡然道：“你浪费了我半小时的时间，作为补偿，希望这个月你能自觉交稿，不要拖延。”
　　方琢言置若罔闻，没头没脑地来了句：“他回来了。”

　　作为方琢言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韩思礼是知道些隐情的。
　　结合方琢言神情呆滞以及不太稳定的情绪来看，这个“他”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不过这依然不能改变韩思礼的冷淡：“哦，恭喜啊。”

　　方琢言扒拉头发，把昨天的事情说了一遍：“……他脚扭伤了，我把他接回我家住了，现在怎么办？”
　　韩思礼端起咖啡，性冷淡的脸上写满了“别问我，没结果”。
　　方琢言见状，忍不住哀嚎：“我忘了你也没谈过恋爱，还指望向你取经呢！”

　　“呵。”韩思礼冷笑，又看了眼手表，冷淡的调子没有一丝起伏，“本单身人士提醒你，截止到现在，你一共耽误了我三十五分二十八秒，也就是说，这个月你要多写三万五千字，零头我给你抹了，你有时间在这薅头发，还不如早点回去码字，早点还完欠我的‘债’。”
　　话落，韩思礼放下杯子，拎包走人。
　　方琢言对着他的背影嚷嚷：“没有人性的工作狂，等着吧，以后有你为恋爱苦闷的时候。”
　　韩思礼边往外走边摆手：“借你吉言，我以后有对象了一定第一时间请你吃饭。”

　　……

　　“啧，没人性的家伙。”方琢言骂骂咧咧地回到车里，准备回家。
　　距离他出来没过多久，时间还早，不知道唐青舟有没有睡着。
　　想到这，方琢言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过去——
　　【我准备回家了，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一并带回去。】

　　等了会儿没收到回复，方琢言退出聊天界面，点进了朋友圈。
　　没想到加载出来的第一条就是唐青舟的，是他十分钟前转发的，一只小猫咪的九宫格，看上去是朋友晒的小猫照片。

　　方琢言对动物没什么研究，不知道照片里猫咪具体是什么种类，只觉得看上去小小一只还挺可爱。
　　吸引他注意的是唐青舟的文案——两个微信小表情：可怜和流泪。
　　方琢言从两个小表情里读出了唐青舟的羡慕，不禁莞尔，点了个赞后，留下评论：可爱。

　　正巧这时唐青舟回复了消息，方琢言顺势点进聊天界面。
　　【不用了】
　　【开车回来慢点，注意安全】
　　方琢言看着心里熨帖，莫名产生一种两人是在搭伙过日子的错觉。
　　放下手机，方琢言回归现实，忍不住叹气，唉，感情的事，还是顺其自然吧。

　　唐青舟没有去睡回笼觉，方琢言的消息发过来的时候他就看见了。
　　很新奇的感觉，像回到了大学的时候，关系好的室友之间互相带饭。
　　他俩一直不同届，自然没有过这种经历。
　　有点可惜。
　　不过没想到现在竟然感受到了，仔细想想，有点暖，心里也有点痒。

　　两人的好心情是被一通电话毁掉的。

　　方琢言到家时，唐青舟正坐在落地窗边打电话——
　　“……不需要，爸，我说了，这种事情顺其自然就好，周末的相亲我不会去的，你推了吧……”
　　唐青舟眉头紧锁，不堪其扰，仔细听的话，还能听出他话里带着轻微的不满和愠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