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萧瑟声声慢》品燕朱

22、第 22 章

　　林声慢回到北城后，一直没有再联系萧瑟。
　　一开始是为了尽快完成内部的复盘，借着这件事情，他也可以真正可以和平时总是天南海北四散，无法聚在一起的新团队们，做了更充分的沟通和了解。
　　等事情尘埃落定后，他还是没有联系萧瑟。
　　他突然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方法去面对她。

　　这个时候他才发觉他们虽然相识于微时，却真的没有太多的了解，所以才会有这么微薄的信任。
　　萧瑟否认了他作为男朋友的存在。并且宣称绝不会拿谈恋爱来试一试。
　　但是他们已经是男女朋友，并且确实也是在试一试啊。
　　而他，几乎不用去和她当面沟通，大脑已经给了一个推演的答案：她并没有和他谈恋爱，也并没有把他当成男朋友。

　　是了。从头到尾，她确实没有明确的答应过他。
　　可是怎么理解她的默许呢，无论是那样的一个夜晚，还是后来他一次次的靠近。他们已经做尽了男女朋友之间亲密的事情。难道这些默许不代表是她的回应吗？
　　那这些代表什么？

　　林声慢想起丁炎是这样说的，她拒绝我的时候，是很迟疑的。我绝对没有看错。
　　那就只能代表这是她惯用的套路。她没有男朋友，但她却不是处女，所以这么些年，默许的和一个又一个对她有好感的异性或深或浅的交往，答案只能是这一个。

　　林声慢为自己会这么恶意的去揣测一个人而感到自我鄙弃，但是他确实这么想了。
　　他无法接受萧瑟会变成这个样子，也无法接受自己对萧瑟，居然就只有这点信任。

　　这样的矛盾，让他再也无法再进一步。
　　而萧瑟一开始也没有联系他。

　　从来不去主动联系林声慢，从来不主动在林声慢的世界出现，这可能是萧瑟这么多年唯一能够获得自尊的一种方式。
　　在他们两个人的剧情里，她是一败涂地的那一个。在她唯一有过的一次自信时刻，当她终于在高手云集的南中，从曾经的班级第18名一点一点终于再次成为了第一名的萧瑟。
　　她借助着外在的一丝光环，想给自己一点底气。她想让自己可以勇敢的站到林声慢面前，可以主动地对他说点什么。

　　那是唯一一次。然后她收获的是彻底的绝望。
　　从那个时候起，她知道，自己被写好的戏份，就是静静的待在那里，不允许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林声慢如果联系她，她便回应。如果他没有，可能他在忙。
　　有一些时候，手机的提示声响起，她会带着一丝雀跃，但是看过后便约略暗淡。
　　她一次次告诉自己，投资机构的工作节奏一点也不比互联网弱。他没有联系她，一定是他正在忙。
　　但是当原定最长的出差时间一周都已经过去，她周末仍然没有得到来自任何来自林声慢的消息。

　　她尝试去看他的朋友圈，但他没有更新。
　　她去看了看他的微博，也没有更新。
　　她担心他可能出了什么事情。因为那天唯一一次和林声慢的通话，他问了一个问题，她猜想他正处在那样的艰难时刻。而看起来，他可能是勇敢的做了决定，面临了巨大的麻烦和挑战。

　　萧瑟把一整个周末都用来等待。
　　时间从未过去的如此之慢。她几乎没有办法去做任何事情，只是不断的拿起手机来看，或者去刷新微博和朋友圈。
　　在煎熬的周六的晚上，她还是终于给他发了一个信息：事情处理的顺利吗？
　　她权衡了很多种说出第一句话的措辞，她想问他，你还好吗？你回来了吗？但是又觉得这样暴露了自己的目的性。她还没有勇敢到可以剥下自己所有的武装。
　　她更没有办法理直气壮地发给他说，林声慢，我想你了。作为男朋友，你去哪里了。

　　她只能这样克制的，谨慎地发出这样一条微信。
　　但是，没有回答。她等了一个晚上，然后周日又等了一个白天，她想他这一次可能真的遇到了问题，让他已经完全无法分心。
　　萧瑟这样不断跟自己说。直到她在周日晚上看到了另外一条微博。

　　是的。从注册微博的第一天起，萧瑟就搜索和关注了林声慢，拿自己名字直接注册成微博名字的林声慢，只有他一个。
　　她用了一个小号，偷偷地关注了他。

　　林声慢并不是一个高中毕业就戛然而止的符号。他对她，几乎是贯穿了整个青春的意义。
　　在陌生的北方城市，在学业和打工的稀薄的闲暇时刻，通过微博来继续窥视着林声慢的生活，甚至和他交互比较多的几个账号，她也一并关注了起来。
　　他们是同龄人，但是似乎一直生活在平行世界。萧瑟看着林声慢的世界，总是有那么多人，有人笑有人闹。
　　而她的世界，好像被锁在一个漆黑的房间里，唯一露出微光的那扇窗，看过去就是窗外的林声慢的世界。

　　她知道他进了百川，看着他开始穿起西服和白衬衫，看着他不知道哪一天起开始戴了一幅金边眼镜。
　　通过他的朋友和同事的微博，她还知道他的每一次晋升。她甚至知道他们之间的每一次聚会。
　　她知道他生活的，工作的，聚会的地点。那些地方和她生活的，工作的区域，有三十公里的距离。他们一直在同一片天空下，夜晚面对同一片星空。
　　可能偶尔也曾经有一阵自北往南的风，停留吹拂过林声慢的面孔，如今又在她的发梢停留。
　　但是他们在两个世界。十一年来，她从来没有等到过一次交集。
　　直到林声慢自己出现，然后自己朝她探出手。

　　周日的林声慢出现在同事聚餐的场合，那是一个北城金融街旁的高档餐厅。
　　一群人的中间，他总是会被第一眼看见的那个。他的神情松弛，面孔上带着笑。他看起来，并没有沉陷在任何一个困境里。
　　对方的微博是这么写的：我们不允许老板的档期出现空挡。上周四周五他和消费组聚，周末必须和我们聚。我们同样不允许老板有了新人忘掉旧人。

　　原来林声慢上周四就回来了。原来他也并不是忙的真的没有办法没有时间给她发一条信息。
　　他只是不想。

　　萧瑟觉得自己的眼眶刺痛，这就是拥有过的代价吗？
　　所以他所谓的试一试，就是这样来试一试吗？他说过想开始喜欢她，他也说过好喜欢她，所以他现在不喜欢她了是吗。
　　她尝试冷酷的为自己开解，可能林声慢从来没有过像她这样清汤寡水般的女朋友，他好奇，所以他想尝试。而如今他试了一周，发现索然无味。所以他的试验到此为止。
　　这可以理解。毕竟在陈漫之前，林声慢从来都是一个只是短短谈两三个月恋爱就会分开的人。她也并无什么不同，只是时间最短的那个而已。

　　想到这里，萧瑟发现自己有一滴眼泪落在了手机上。
　　她努力的压抑住自己的情绪，直到一切都终于能够回归平静。没什么的，这很正常的。
　　萧瑟关掉手机，打开电脑，终于开始写自己没写完的程序。
　　她比平时都努力，她写了一个通宵。然后第二天去到公司，戴上耳机继续写。

　　林彤想跳过去吓她，陈默制止他，别去惹她。
　　林彤委屈，咋啦。
　　陈默对他说，我刚看了下代码库，她写了一个通宵，看这个架势，应该是不把新模块写完誓不罢休了。别去打扰她了。

　　萧瑟其实现在已经不用再亲自写代码了。
　　甚至如果不是特别的需要，连陈默和林彤都不用再写代码。管理者有管理者的职责，而不是继续成为一个个人英雄。这是萧瑟对团队所有经理们说过的。

　　但是千寻集团每一年会举行一次两天一夜的极限编程大赛，一开始为了能够尽可能多的在公司内部刷存在感，萧瑟带着林彤，陈默还有另外一名团队成员组成四人小队报了名。
　　整个周六周日两天的编程马拉松，为了一个现场揭晓的命题，几十支队伍开始全部开始现场编程。吃在会议室，睡在会议室，当然因为时间紧急，大家几乎都是通宵编程。直到周日中午提交代码。
　　周日下午是评委评选的时间。周日晚上揭晓成绩。
　　过去三年，基础架构部在编程大赛，成绩分别是第三名，第二名和第一名。
　　预期的目的肯定已经实现。但是还有意外收获：正是因为每一年都还在参加编程马拉松，所以萧瑟发现了极限编程在某种程度上对于精神压力的舒缓。

　　因此基础架构部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如果萧瑟某一天突然领了一个短期的开发任务，并且开始不眠不休的编程，那就是她现在处在极大的压力之中。
　　在那段时间之中，她需要的不是打扰，也不是安慰和帮助，她需要的就是让她自己一个人那么把自己的体能和脑力全部在短时间内耗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