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节 矛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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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节——矛盾
傍晚的时候苏珊果然给汤姆端来了咖喱，但是没有查尔斯亲手喂，汤姆当然不肯吃这种东西；他编出借口赶走了苏珊，把托盘放到桌子上让那咖喱自生自灭，然后从行李箱里翻出最近正在读的一本书，打算用它来消磨时间。
对于汤姆的年纪而言，《浮士德》显然太艰深了，这本来是查尔斯给自己买的书，但汤姆坚持要和查尔斯看一样的东西，查尔斯只好每天晚上抽一点时间给汤姆读诗，并且边读边解释那些冗长生涩的句子。
“在最早的德国传说里，浮士德是个为了获取知识而将灵魂出卖给魔鬼的人，但歌德笔下的浮士德最终战胜了恶魔靡非斯特，他的灵魂被天使们迎入了天堂。”查尔斯向汤姆介绍这本诗剧时说道，“恶魔无时无刻不在诱惑浮士德，而浮士德内心的善良和邪恶也在不断做斗争，他体验了各种不同的生活方式，最后领悟了安宁和永恒。”
汤姆计算了一下，觉得这个结局并不合理：“恶魔是一分邪恶，浮士德心里也有半分邪恶，加起来就是一分半；善良只有半分，怎么能战胜邪恶呢？”
“人的情感和观念是不能用数学原理来计算的，汤姆。”查尔斯揉了揉汤姆的头，“即使只有十分之一的善良，也足以拯救一个人的灵魂，因为灵魂本身就渴望被拯救，向往美好是人类的天性。”
汤姆又想了想，还是有些困惑：“任何人都向往美好吗？故事里那些坏人呢？他们有的到最后也没变好。”
“所有的恶人都有美好的一面，我相信哪怕善良只剩一点点，也不会完全被磨灭。可惜良知很容易被过多的恶念所掩盖，那些到死都执迷不悟的坏人没有机会发现自己的优点，也没有机会改正自己的错误；当他们陷得太深之后，即使你把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双手奉上，他们也很难生出喜爱和珍惜的情感了。”
“所以他们死了，被好人消灭掉了。”汤姆得出结论，“没能改邪归正的人就该死。”
查尔斯摇摇头：“不是这样。故事里的英雄要杀掉坏人，是因为坏人对好人们的生活造成了太大的危害，并且很难有纠正的可能；死亡是坏人为自己的恶行而支付的代价，但并不是他们应该接受的惩罚。汤姆，惩罚是由活人来领受的东西，它对死者没有意义。”
“那英雄们杀死坏人不是为了惩罚他们？”
“不，我认为英雄们杀死坏人是为了终止罪恶，但这并不是愉快的差事。”
“查尔斯认为所有人——哪怕是最坏的人——也不该被杀死吗？”
“我认为不该，但现实情况是有时候他们的生命必须被剥夺，因为再没有别的解决事情的方法了。然而这样的情况非常少，汤姆，历史上很多杀戮的发生，并非因为它们是唯一手段，而是杀戮的制造者觉得这是最简便的方法。”
汤姆看了看查尔斯轻轻皱起的眉头：“你不喜欢这种简便，是吗，查尔斯？”
“非常不喜欢。这和抄近路赶时间完全是两回事，汤姆。”查尔斯的神色变得很严肃，汤姆知道这是查尔斯说起他所重视的事情时常会出现的表情，“如果一种‘简便方法’会对别人造成危害，那它就应该被放弃——更不要说是伤害生命这样珍贵的事物。”
汤姆点点头：“我明白了，不能为了图自己方便而伤害别人的性命。”
因为这是不对的。
因为这是查尔斯非常讨厌的事情。
……
汤姆用力地合上书。
下午的时候，他想用瓷罐子去敲破苏珊的脑袋，他知道这样苏珊可能会死，有那么一会儿他真的想让苏珊死，因为那样查尔斯就永远不会知道这个姑娘喜欢他。
非常方便。
可这是查尔斯痛恨的做法。
汤姆不想做任何会让查尔斯生气的事情，哪怕查尔斯不知道，他也不想私下里这么做。
同时他还觉得苏珊并不是个该死的人，她其实没做错什么，也没伤害到别人，她不是个必须支付死亡代价的坏蛋。
汤姆决定想想别的办法，一个能在不杀死苏珊的前提下保证查尔斯不会娶她的办法。
这是有点困难，但查尔斯说过，能用高明手段处理困难事情的人，才是最厉害的。
汤姆希望自己能变成这种厉害的人。
然而……
汤姆想着苏珊的笑脸和唠叨，心里有点难过——这个姑娘对自己挺不错的，可自己却在冷酷地思量她的死活；查尔斯说他不喜欢恶魔靡菲斯特的重要原因就是那个恶魔常常不带一丝感情地算计别人的生死……那么自己也是这样的恶魔吗？
不，我不是。
汤姆摇摇头，把这个念头赶出脑子。
我后悔了，我为自己差点杀了苏珊而难过，我是有感情的，我已经知错了，我觉得愧疚。
而且我还下定决心不伤害她，用别的办法解决问题。
所以我不是个恶魔。
我绝不会成为查尔斯不喜欢的那种人！
门锁转动的声音传来，汤姆抬起头，烦躁的心情一下子转变成了期盼。
门打开了，汤姆首先看到的是握住门柄的修长手指，然后是白色的亚麻衬衫袖子……
“查尔斯！”
汤姆从床上跳下来，奔向门口，扑到正跨进房间的查尔斯怀里，熟悉的气味钻入鼻尖，带着户外炎热天气的余温，有一点微微的汗味；汤姆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终于平静下来了。
“我回来了，汤米。”柔和的嗓音在汤姆头顶上方响起，一同落下的是一只温暖的手。
作者有话说第14章 第十四节 矛盾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