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渐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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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几天，许玫没再来接过程清下晚自习。
程清每天就随着乌泱泱的人群和自行车电单车进出校门。
很久以前程清也骑过自行车上下学。但她实在很讨厌每次进学校后停得好好的车放学再来车棚就找不到或者在乱糟糟倒在一起的车堆里找到，考虑到家离学校也只有不到两站公交站的距离，最终还是选择走路上下学。
除了周末两天下午是回家之外，其他时候程清晚饭都在学校食堂解决，每天中午和晚上就边挂着单边耳机听歌边像往常一样走回家。
直到某一天晚上。
下自习的铃声一响，教学楼就像开了盖的碳酸饮料一样沸腾起来，楼梯上的人群从稀疏渐渐变得拥挤。
程清还坐在座位上，右手仍握着笔在卷子写着，左手习惯性的虚握着拢在鼻尖前。
教室里人都走了大半，她才回过神，抽出桌膛里老邹之前让她填的一份表格，拿上了桌上的卷子，打算去交表，顺便问道题。
二中晚自习是要讲正课的，每天三门，讲完正课剩下的时间就让学生做没有晚课的科目作业，今天晚上刚好没有数学课。
回来的时候，教室灯还亮着，刚跨进门，看见整间教室就剩沈祺桉一个人。
看她专注地低着头，好像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进来，程清本不打算打扰她，放轻脚步走过去收拾书包。
走近之后看见她在对着文综卷子上的地理选择题发呆。
也就只剩她们两个人了，程清想想，还是开口和她说了句话。
“你还不走？”
沈祺桉慢半拍地抬起头，慢悠悠地回答：“哦，走。”
然后站起来把那份文综卷子塞进书包里，几秒之后又拿了出来放回桌上，拉上书包拉链。
程清站在门口，沈祺桉刚走过她身边，她一把拍下墙边的开关。
沈祺桉有一瞬间的怔愣，在意识到程清在等自己之后，也稍稍顿了一下步子。
然后两个人不约而同，一起下了楼，又一起走到门口。一路无话。
出大门即将右拐的程清正要开口打个招呼道别，却发现沈祺桉落后自己半步也在往右转。
走了几步，沈祺桉先开口：“嗯……你家也在这个方向啊？”
“嗯。”
顿了一下，程清还是打算礼貌性的聊几句。
“你刚刚是在做地理题吗？”
“嗯，是。今天没留地理作业，别的做完了我就想看看地理。”
作为文科里的“小理科”，地理确实在很多时候折磨着很多人。即便如此，沈祺桉也没好意思说其实自己地理差得一塌糊涂。
因为旁边有一个上次开学检测地理考了全班第二的人。
咳了一声，沈祺桉反问：“额，我看你拿着数学卷子回来，是去找老邹问题吗？”
“嗯。”程清走着，微微低头回答。
程清一个人上下学，尤其是回家的时候都会走得比较快，但旁边还有个人，她便不禁放慢了步子。
身后的路灯将两个人的影子越拉越长，然后又消失在前方的路灯下。人行道边各式各样的店铺还有几家稀稀拉拉亮着灯，不时有人语声传出。
聊了几句，两个人又没话了，和她们穿一样校服的人早已远去，周围也没什么行人，只能听到两个人交错的脚步声。
走到一个十字路口，红绿灯里红色的小人刚好站正。沈祺桉停下脚步，程清也停了下来。
“你要过马路吗？”沈祺桉试探性地问。
“不过，我右拐。”程清平淡地回答。
右拐？那直接走就行了啊？
“……哦。”沈祺桉没多问。
片刻后，绿灯亮起。
“那我走了，拜拜。”
沈祺桉侧身和程清打了声招呼，便转身往马路对面快步走过去。
转身之际，听见程清也温声回了句“拜拜”。
过了马路，沈祺桉回头，看见程清堪堪转过的背影，果真朝刚才的右手边走过去。
程清走的那条路边是一道矮墙，几乎同她差不多高。沈祺桉看见她有些单薄高瘦的背影融在橙黄色的路灯灯光里，突然想到青春电影里的美强惨女主角。
突然，程清回过头，毫无预兆地朝她这边看过来。
自己这边的路灯是晃眼的白光，沈祺桉不知道她有没有看见自己，只知道自己心虚一般，不自觉转头将快要停下的步子调成了匀速往前走。
沈祺桉的同桌赵思佳是个温柔又热情的女孩，同桌以来跟她讲了不少班上的人和事。
景烁、张熙晨、祁欢、班长钱欣雨、爱瞌睡的覃绵以及班上的老师们。
这些人她在赵思佳那里听了个七七八八，却话都没说过，甚至脸对不上名字。
程清作为插班生，赵思佳能说出来的关于她的事除了成绩好寥寥无几，而沈祺桉却仿佛感觉自己对她已经进入了“认识”以上的阶段。
无论是她等在自己后面关灯，还是等自己过了马路再走，都给沈祺桉一种彬彬有礼且温柔的感觉。尽管她表面看起来冷冰冰。
刚刚看到她的背影，又有种若隐若现的孤独感。
沈祺桉不禁开始比较开学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把对她最初印象不太好的原因归结为二中的阴间作息和自己的起床气。
或许是因为有个可爱的同桌，或许是因为和邻桌有了一点点所谓的交情，沈祺桉原本一进教室就感觉到的压抑氛围奇迹般的好像慢慢不见了。
下课的时候，她偶尔会转过头问程清不会的题，会跟赵思佳聊天，会笑着看景烁和张熙晨嘴贱地打趣赵思佳，偶尔也会看见程清听着他们的对话嘴角扯出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更神奇的是，自从那天两个人机缘巧合放学一起回家之后，不自觉间，两个人每天放学都一起回家。话不多，但随便聊几句也就到要分别的十字路口了。
有时候会遇上张熙晨、祁欢和赵思佳也一起走一段，不过他们会在那个十字路口过马路后直走。景烁出了校门要往左转，跟他们都不同路。
张熙晨、祁欢和赵思佳骑车，所以大多数时候还是程清和沈祺桉两个人。
某天中午放学，两人刚出门走上人行道，他们三个便骑着小电驴从旁边过。
赵思佳看见沈祺桉，笑着开口：“祺桉，要不要我带你啊，一起回去？”
一旁的祁欢也说：“是啊，要不我们捎你们俩一程。”
张熙晨开玩笑插话道：“就你还带人，自己都骑不稳，小心把人摔了。”
祁欢没说别的，只让他滚。
沈祺桉笑着回道：“不用了，你们先走吧。你们逗死我了。小心点儿啊。”
三人说了句拜拜便骑着车一溜烟儿走了。沈祺桉突然想起，刚刚程清一言不发自己就顺带替她也拒绝了别人的邀请。
还没开始尴尬，又想到程清跟他们也不是太熟，应该也不会应邀。
转过头看向她的时候，发现她竟然也在看自己。
愣了一下，沈祺桉问：“我……脸上有东西吗？”
程清转回头，只轻描淡写了一句“没有”。
程清没有说的是，自己让她被阳光映着的笑脸晃到了。
渐渐熟悉之后，沈祺桉有不懂的都经常会问程清。从课上讲的知识点、不会做的题，到二中的一些惯例和传统。
尽管开学也有一段时间了，但程清依然跟班上的人没什么接触，独独对沈祺桉有问必答。
或许是因为同为插班生的共鸣，或许是因为体育课那次的解围，程清对沈祺桉的印象确实与班上其他人不太一样。
聊得多了，其实沈祺桉也会好奇，程清为什么复读。
但沈祺桉从来没问过。
虽然她有勇气待在原来的学校，每年也确实有那么多人因为高考失利复读，但提起来，总归是有些不好释怀的吧。
光阴于人而言总是宏大而易逝，有人形容它是飞箭，是流沙，是河川……对每天忙忙碌碌的高中生而言，无非是书山，是墨海。在教室坐着刷刷卷子听听课，一天天的也就过去了。
“啊，怎么还没到月底啊，我想放假！我想回家睡到地老天荒！”
某天晚课前，景烁摊在座位上嚎叫。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周末两天双休日竟然被称为“放假”。
“你想屁吃，放月假之前还要月考。上次检测都还没过多久呢。”张熙晨在旁边调侃。
顿了一下，他像忽然想到什么，又说道：“啊，这月底不就到国庆节了吗？会放假吗？”
“你也想屁吃，高三狗还想放国庆，月考完赏你两天休息就不错了。你见过以前哪届放过完整的国庆假期。”
这倒是真的，听见他们的对话，程清想起上次高三的时候好像也没放国庆假。
“还地老天荒，你不如直接回家睡到高考前再来，来了直接考完解放，然后回家接着睡，再醒来你就可以拥抱你美好的大学生活了。”坐在程清前座的祁欢一边翻英汉词典一边冷言嘲讽他。
景烁趴到桌子上左手撑着脑袋转头往右看向祁欢，语气十分欠揍：“就你会说，你以为谁都……”
原本想说又不是谁都像程清，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英语次次都占着年级第一。”
沈祺桉听着他们的对话，想起了上次检测，她有点印象，祁欢好像的确以一百四十多的高分霸占着单科年级第一，还甩了单科第二好几分。
看祁欢正好拿起手边的奶茶喝了一口，景烁原本歇下去的嘴又开始犯贱。
“你那奶茶少喝点吧，天天说减肥，每次进校门从奶茶店路过都看见你在里面……”
祁欢闻言，将奶茶杯“啪一下”重重搁在桌上，脸色阴沉抬头看向景烁：“说什么鬼话呢，再说我喝的是无糖的。”
说完低头继续看英语单词，语气揶揄又轻慢，拖着调子说：“怎么就你每次都能看见我啊，不会是格外关注我吧？”
话音一落，周围几个人都转头看向祁欢，本来已经不想搭理景烁的张熙晨也挑眉看过来。
沈祺桉闻言也是一愣，随即又不禁笑出来。
旁边的赵思佳也笑了，转头跟她搭话：“景烁就是嘴欠，只有祁欢能治他。”
沈祺桉按下压不住的嘴角，回道：“看出来了。”
景烁被反将一军，仍然不放弃：“我呸，你又在说什么鬼话呢。无糖怎么了，那都到高三，还是咱学校高三这种亚健康群体阶段了，万一有点三高、骨质疏松、心血管疾病啥的，喝多了也不好啊。”
祁欢左手都已经把奶茶又握在手里了，还没扔出去，周围便冒出阵阵讨伐声：
“诶，你刚说什么？没听清再说一遍。”
“说什么呢景烁，谁三高谁有病了？”
“就你不喝奶茶是吧？”
“让你理科班儿的迷妹给你科普下亚健康是啥意思吧。”
“天天桌上饮料不重样的谁啊？可乐杀精啊烁哥少喝点儿吧，以后嫁不出去怎么办……”
“昨天中午你桌上那杯哪来的啊，别跟我说别班女同学送的啊……”
……
说着说着，画风越来越怪，周围哄笑声一片。
景烁脸皮一向厚，一本正经反驳回去：“滚滚滚，你们不喝可乐吗真是的。昨儿那杯还真不是我自己买的，是张熙晨请我喝的。”说罢还扭头对着张熙晨油腻腻地说：“是吧熙晨哥哥。”
“哦~”
“咦惹~”
“哟哟哟~”
景烁只是嘴贱，其实比钢筋还直，这一点程清很清楚，但没想到他能这么不要脸。
抬头往他们俩那边看了一眼，看见张熙晨嫌恶地往后缩了缩。
“你有毒吧？没吃药吧今天。明明就你逼我给你买的你还有脸说！”
“诶，你老抄我作业，还蹭我早饭，请我喝个奶茶怎么了？”
“还说呢，你没蹭过我早饭吗？”
……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最后直接“扭打”起来，脖子也不知道是勒红的还是笑红的。
程清哭笑不得，无奈的叹了口气把目光重新落回面前的书本上。
余光里沈祺桉和旁边的赵思佳趴在桌子上笑，程清稍稍偏过头看了过去。
却刚好对上沈祺桉的目光。
说不出是种什么感觉。沈祺桉脸上笑意未消，刚好也朝她看过来。也许是因为眼睛大，笑的时候眼睛都眯了起来，嘴角微微上扬，整齐的白牙露出几颗。傍晚并不强烈的光线从她身侧的玻璃窗透进来，逆着光的她整个人都好像柔和了起来。
这样的笑好像有某种感染力，程清也回应了她一个浅浅的笑容。
这个笑容浅淡，普通，转瞬即逝，嘴角的弧度甚至不如刚才听到景烁他们斗嘴时那么大，也不是第一次见程清这样笑。
但那个迎着窗外的光的笑容，让沈祺桉感觉心跳漏了一拍。
程清长得比较英气，五官比较立体，虽然是单眼皮，但是长长的睫毛和眼尾一样往下撇，眼睛也不算小，依然显得深邃，加上又是高个子又是短头发，不少女生对她的评价都是说她很帅。
这让沈祺桉觉得自己方才失常的心跳应该是错觉。
沈祺桉不禁在心里自嘲，谁还不是只颜狗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渐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