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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再相遇 ...

  •   沈驿以前对他说过,我们家小朋友是天底下最可爱的男孩子,是拨开夜色的烈日,是迎着朝阳的向日葵。

      东边日升,西边而落,他就是沈驿的太阳。
      再一次的相遇,沈驿没想到,他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李向阳了。
      电梯门刚开,沈驿就看见了电梯里的楚淮砚,他俩走进去。

      楚淮砚一脸兴奋的问:“怎么样?都弄好了吗?”

      楚淮砚继续问:“驿哥,你看见阳阳了吗?他居然当医生了!什么时候回来的那臭小子也不给我们说一声,我还没跟他交换联系方式呢!好不容易这回又遇见了,自从他转学后,我还怪想他的。不过,他心也真够狠的,竟然一次都没给我发过消息。啧…我越想越气,还有付景丞也是。现在都要成大明星了,是我这种普通老百姓高攀不起的了。”

      电梯间无人说话,沈驿和晏秋俩人都沉默着。楚淮砚见状不对,心想自己是不是哪里说错了话。
      晏秋坐在车里看着手机,只在微信界面停留着,翻来覆去滑动屏幕,也不看其他的。

      楚淮砚瞥了一眼,没说话。从那时候他们俩就习惯坐后排,副驾驶只有楚修明偶尔坐坐。沈驿的围巾放在了副驾上,叠得整齐。

      他抬眼看了后视镜里的晏秋说:“回家还是回局里?”
      晏秋捏紧手机说:“哥,麻烦你送我和淮砚回局里吧,有案件要忙了。”
      沈驿点头道:“好。”

      车停在陶溪口公安局外边,沈驿出了车门,替晏秋开了门说:“注意点伤口,记得换药。”说着又打开了后备箱,提出两袋纸袋。“走前临时在家给你翻了几件衣裳,你宿舍没有换洗的就带了点,这件是你的,这件是淮砚的。”他关上后备厢。

      沈驿招呼楚淮砚过来,说:“淮砚,把衣服拿好。天气凉,这里面还有两条围巾。要是出现场就塞在大衣里面带着,别冷着了。”

      楚淮砚撅嘴,眼泪汪汪的接过纸袋说:“哥!你是我亲哥。我好感动喔!还是我驿哥知道疼人,楚修明才不会关心我冷死冻死的。天天只知道围着嫂嫂转,我在家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晏秋微微一笑,说:“你还吃你嫂嫂的醋吗?”

      沈驿双手插进大衣口袋,说话时吐出白气,雪花落在他们身上。

      “万姝有了身孕,她性格又是大大咧咧的,随时都要注意一点。你哥紧张她,合情合理。”
      楚淮砚笑嘻嘻地说:“也是也是,我就要有小侄子了,我都有些紧张了。”
      沈驿拍拍晏秋和楚淮砚肩上的雪,说:“进去吧,雪太大了。”
      晏秋沉默了一下,抬头看着沈驿,他眼中有无尽温柔。
      “哥,那我进去了,你回家路上小心点,雪天注意安全。”
      楚淮砚也说道:“驿哥,你放心吧,我会看好晏秋的,回去吧!”

      沈驿笑着嗯了一声。

      沈驿目送他俩进去后,站在雪中小步来回走了几圈。他收紧围巾,点了一支烟。

      大雪纷飞,四处都是光秃秃的,只有绿化带上的常青树在这白茫茫一片中,看起来生机盎然。
      他的烟很快就见了底,没吸几口,都被风吹没了。沈驿灭了烟扔进垃圾桶,手机在此刻响了起来。他有新的消息,来自手机短信。

      来信号码是一个陌生手机号,属地是首都。
      好久不见,沈驿。
      沈驿此刻感觉背心一热,他看着陌生号码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我是李向阳,待会有时间一起吃个早餐吗?

      沈驿摘下围巾,丢到副驾上。反反复复确认手机上的文字,又惊又喜。

      他低着头站在路边看着手机,现在已经有不少人出来了,而他正好站在警局对面,被监控拍得一清二楚。

      雪落进了他的后脖颈,沈驿抬手去摸,那雪就化了。

      隔了一会,他手机响了,是晏秋打来的。他问沈驿怎么还没有回去,他站在那一动不动的,都有十分钟了,问他怎么回事。

      沈驿抬起头,四处看了看,连忙回了车里。

      他问:“你怎么知道我没走?”

      楚淮砚一把抢过手机,乐呵呵地说:“哥!我们局的监控正好对准你啊,大伙儿都围着屏幕看你呢。我们这儿有好几个女孩子都喜欢你…你要不要进…”

      手机被晏秋夺回去,他说:“哥,别着凉了,快回去吧。”
      沈驿说:“好。”

      他挂掉电话,看着那条短信,快速打字又删掉,最后只回了一个好字。
      那头很快就回了。

      李向阳:可以来接我吗?

      沈驿想了想,并没有去接他的打算。
      李向阳的消息又来了。

      李向阳:我马上换班,昨天没开车,不然我只能坐公交车了。如果你能等的话,就在粤菜馆等我吧。天气这么冷,下雪天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公交车。

      沈驿捏紧手指,顿了一下。
      沈驿:我来接你。
      李向阳:好,八点。

      车辆驶过第二附中的梧桐大道,光秃秃的枝干上积雪覆盖。沈驿把空调开得高了些,等车内都暖和了才调小。七年过去,这条梧桐大道还是和从前一样。

      沈驿将车停在医院外的路边,看了眼时间,心跳有些快。

      他见院门口出来一对母女,母亲牵着小孩。又进去两位中年男人。人越来越多,都是赶着去挂号排队的。

      十分钟过去了,李向阳从人群中走来,他个子高,沈驿一眼就在人堆里找到了他。

      沈驿下了车,心里是悬着的,可表面上依旧淡定的问他:“下班了吗?”

      李向阳带着风雪而来,头发上落了许多雪,他没撑伞,也没有任何能抵挡寒风瑟瑟的衣物。穿得十分淡薄,冻得耳垂发红。

      他点了点头说:“嗯,交班后休息到晚上六点再回医院。”
      沈驿说:“好,先上车吧。”

      李向阳双手插在衣服兜里,没有立即上车,而是伸出拳头放在沈驿面前说:“给你的。”

      沈驿有些疑惑,下意识伸出手去接,一颗两颗三颗,一把五颜六色的糖果从李向阳手心落了出来。

      他说:“路过儿科随手揣了一把,给你吃。”

      沈驿看着手中的糖果,雪花慢慢飘落在上面。他心尖尖有点甜,还未吃到就已经开始发甜了似的。

      “谢谢。”沈驿说。

      李向阳刚坐进副驾沈驿也跟着进来了,看见他把糖果全塞进了自己的大衣兜里。

      李向阳抬手,说:“你的围巾。”
      沈驿转头:“哦…谢谢。”

      这是他扯下来放在副驾驶座位上的围巾,他拿过来叠好,放在后座上说:“去粤菜馆吃早茶是吗?”顿了顿又说:“以前那家?”

      李向阳脱下外套,伸腿,说:“嗯,以前那家。”

      沈驿调转车头,开得比较慢。李向阳再也没说话,沈驿也没开口。等到他悄悄用余光瞟了一眼李向阳时,李向阳已经搭着脑袋睡着了。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可以回到从前,他一定会好好保护好李向阳。
      那个蝉鸣声响个不停的盛夏,少年的懵懂,害羞,小心翼翼的试探,有意无意的醋意。那些与他相处的时间里,他说过的话,他的可爱表情,生气,慌张,赌气,都是关于沈驿的。沈驿将车停到路边,雪落在雨刷上,慢慢堆叠。他伸手摸到了大衣里的水果糖,回想起那时栾星予在急诊室急需用血的时候。楚悠明说过,他挑嘴,所以去儿科要了糖给他吃。

      李向阳没忘,他什么都记得。沈驿看着手心里的糖果,转头盯着睡得沉沉的李向阳,心里一阵酸楚。

      喜欢的人,回来了。他想问问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想他。可耳边回响的却是那日李向阳母亲许晴芳的话。

      你会毁了他,你们终究不能在一起,世俗不允许,社会也不会接受你们这样的群体。
      李向阳是年少的心动,而沈驿不一样,他活了三十多年。他心里非常笃定,如果最终有一个人陪着他到老,他想要的人只有一个,那个人就是在温柔月色下,向着东边日升的小葵花,李向阳。
      他是烈日,他是月色,他想占据李向阳的心,占据太阳。

      沈驿看着他,手不自觉伸向他。想牵他的手,想触碰他。此刻的李向阳是真实存在的,不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他伸出食指,轻轻勾住了李向阳的小拇指。
      那一刻,心中迸发出想抱住他的想法。就像这样,悄悄的,触碰他。
      沈驿抽回手,心脏扑通跳个不停。
      李向阳缓缓睁开眼,看起来精神状态好了很多。他伸展双臂,伸了个懒腰。

      “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一觉是我这几年来睡过最安稳的。”他眉语目笑,看着沈驿说。
      沈驿打开雨刷,刮掉了厚雪,说:“以前都睡得不好吗?”
      李向阳点点头说:“嗯。”他解开安全带。“每晚都睡不好,但刚才,我睡得十分踏实。”
      他向沈驿看去,抬手帮他按下了安全带的按钮,继续说:“也许是因为今天有你在我身边吧。”
      沈驿问:“上学的时候,很忙吧?经常熬夜学习吗?”
      李向阳想了想说:“算是吧。”他打开车门。“想变得优秀,想早一些独立。”
      沈驿跟着从车里出来,慌忙拿起自己的围巾叫住他说:“李向阳!”

      李向阳关上车门,他们在雪中对视。

      “嗯?”

      沈驿摸着车门,手中的围巾被捏得死死的。他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后只好向他跨步走去,抬手将自己的围巾给他戴上。

      又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搭在了他的身上。

      “你穿得太单薄了,雪天风冷,你穿我的吧。”

      李向阳的目光一直注视着沈驿。他摸着自己脖子上的围巾,那个曾经熟悉的沈驿的味道此刻又回来了。

      清新淡雅的书卷气息,他那花园的香气包围着他。

      李向阳问:“你把大衣都给我了,那你呢?”
      沈驿说:“后备箱有备用的,我穿那个一样的。”

      这么多年,沈驿的习惯还是没变。他的车上总会备上一些生活用品,甚至还有想不到的东西在后备箱。

      “沈驿。”他语气缓慢,这两个字叫出口时仿佛回到了那个暑假,过去叫得亲昵暧昧,现在却是物是人非。

      “嗯?”沈驿看着雪花从他们之间落下,落到了那条棕褐色围巾上。

      李向阳将手伸进大衣兜里,取出一颗糖,将包装纸拆开放进嘴里。

      “你真是一点儿都没变,还是那么细心周到。”

      李向阳眨眨眼说:“那时候,我总觉得你的后备箱什么都有,就像是多啦A梦的百宝箱。每一次从你车里拿出来的东西都很让我意外。”

      “可是百宝箱里却没有任意门。”李向阳继续说。
      没有任意门的百宝箱,还算是百宝箱吗?

      沈驿想,如果有任意门,如果有的话,我每天都想来到你的身边,想见到你。

      “我不是多啦A梦,你也不是大熊,这个世界没有任意门。”沈驿说。

      李向阳嗯了一声,低着头看着脚下的雪勉强一笑。

      “不是要吃早餐吗?看起来你挺疲惫的,早些吃完我送你回去吧。”沈驿绕着车身,打开后备箱取出衣裳。

      他一边穿衣一边问他:“现在住哪里?”
      李向阳与他并肩行走,说:“桦树大道,清江小区。”

      桦树大道离医院还是挺远的,至少来回的车程将近两小时,如果遇到早高峰堵车是常有的事。
      粤菜馆的早茶点心种类繁多,叉烧包,烧卖,虾饺都是新鲜出炉的。

      李向阳要了一份虾饺和清粥吃得很香,他抬眼看了一下沈驿盘子里的小笼包,问:“玉米肉馅的?”
      沈驿夹了一个小笼包放到他的盘子里说:“嗯,你尝尝。”
      李向阳咬了一口说:“味道不错。”他放下筷子。

      俩人胃口不佳,吃得少。周围的食客越来越多,不一会儿这里就变得吵闹起来。
      他扫了一眼沈驿的手,什么都没戴,包括那枚戒指。

      “我送你回去吧。”沈驿站起身,拿起外套说。

      李向阳跟在身后,垂头走着。他在车前停了下来,似乎有话要说。

      沈驿打开车门,问:“怎么了?”
      李向阳说:“鞋带掉了。”他望着厚雪上的鞋,鞋带松垮的搭在两边。

      “李向阳。”沈驿走到他跟前蹲下,伸手给他系鞋带。“今年多大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李向阳注视着他,不知是风太冷还是雪太大,他鼻子有些堵,说话闷闷的。

      “你有没有来找过我?”他问。

      李向阳跟着蹲下拉住他给自己系鞋带的手,语气间有点指责的意味。他继续问道:“你有没有…找过我?”

      他找过,他在木槿府邸寻了李向阳不知多少次。

      “没有。”沈驿说。

      李向阳松开他,站起来,自顾自的上了车。

      许晴芳的话回荡在沈驿脑中,他看着李向阳失落的眼神暗自难受。
      一路上俩人都没再说话,就这样到了清江小区门口。

      “谢谢。”李向阳脱掉他的大衣,连同围巾一起脱了下来,整齐的叠起来放到副驾座位上。
      “我先回去了,今天…谢谢你。”
      “有时间多联系联系晏秋和淮砚吧,他们俩都挺想你的。”
      李向阳踌躇了一会,问:“那你呢?”
      沈驿说:“以前的事情已经过去,我的回答也已经不重要了。”
      “好。”他脸上露出失落,却依旧强颜欢笑。

      汽车绝尘而去,剩下李向阳在小区门口伫立着,雪花落了满头。
      从桦树大道回到家的沈驿在进门那一刻就忍不住了,他冲进书房里把抽屉里的对戒拿出来死死捏在手心,这枚戒指还没有来得及刻上李向阳的名字。
      当他在后视镜看见李向阳呆呆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的车开走的瞬间,沈驿的心乱了。
      如同千斤秤砣压着,无法言喻的心疼。

      岁月缱绻,时光总是留不住的。
      沈驿泡在图书馆看了许久的植物科的书,他踱步走在书架间,穿梭于人群之中。
      当他驻足停留在一侧书架旁时,离他稍远的有几位女生在身后跟着他很久了,此刻正偷摸着看他。

      最终犹豫几番,三人走了过来。

      穿着绿色毛衣的女生先开口问道:“您好,请问您是沈教授吗?”

      沈驿合上书,像她们投去不解的眼神。

      绿衣女生接着说:“我们是郴州大学服装设计大四的学生,想问问您,这张照片是沈教授吗?”她拿出一张照片递到沈驿面前。
      照片上的人站在樱花树下,有匪君子,如切如琢,正是他出圈的那张汉服照。
      沈驿看着自己的照片,看得出神。

      “嗯,是我。”他说。

      身后的两位女生兴奋的走上前问道:“沈教授,我们可以邀请您做我们毕设的模特吗?我们三个设计了一套关于人面桃花相映红主题的汉服,可苦于找不到适合的模特,一直未能将成片拍出来。加上我们的导师一直比较关注我们这个课业,每天都会来问好几遍。我们实在是找不到模特了,就去学校贴吧里寻人。恰好看见您在贴吧的这张照片,我们三人一致认为,人面桃花一定要由您来穿合适。除了您能表现出来这套桃花元素,就没有人能穿了。”

      绿衣女生不断点头,瞪着大眼满含期待的看着沈驿说:“沈教授,虽然这样很冒昧,我们也知道自己很不礼貌。但是只有您能做到了!我们会付给您相应的报酬,如果您做我们的模特的话。”
      沈驿回想起哪日穿着汉服走在樱花大道上被一群女生跟踪的场景,有些犹豫。

      “这…”沈驿欲言又止。

      绿衣女生双手合十,委屈道:“沈教授,求求您了!帮帮我们吧,您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穿上汉服让我们拍就可以了。出了成片,也不会拿您的照片去做违法的事情。能不能给我们一次机会,求求您了!”

      三人一齐看向沈驿,满怀期待。

      “这张照片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了,现在…”他停滞了一下。“现在我的年纪已经不太适合再去做这种事情了,抱歉。”
      绿衣女生一听立即说:“不会的!沈教授!您看起来一点二也不像三十好几的人!真的,不信你可以问她们!”

      两人奋力点头:“就是就是!沈教授!您真的一点儿也不显老,甚至跟从前没有任何变化。”
      她语气急迫,生怕丢了沈驿这个宝物。

      “这教授,我和楠楠、心怡都觉得您从未变过。我们把帖子里关于您的照片都看了一遍,确实认为,人面桃花非您不可。”

      面对这样的围追堵截,沈驿不知如何拒绝,他是个嫌麻烦的人,可骨子里是温柔的,看得出来他此刻又有些窘迫。

      “现在是寒假,如果要模特也不急在这一时。这样吧,我可以暂时给你们做模特,但到了开学,你们还需要准备很多东西,答辩、论文,毕设作品等等。那时候会越来越忙,同理我也一样。所以你们的时间只有这个寒假,寒假过后,我也没办法帮到你们了。”

      三个女生一听,雀跃不已,想冲上去抱住沈驿道谢。又因为在图书馆需得保持安静,只好笑着疯狂点头。

      绿衣笑着说:“谢谢沈教授!谢谢您!真的十分!非常感谢您!”她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这是我们三个人开的原创工作室的名片,只要您有时间,随时联系我们。”

      沈驿接过名片,探春园工作室几个字映入眼帘。

      “好,我会尽快联系你们的。”沈驿将名片放进大衣兜里。

      三位女生其实很有礼貌,对待沈驿也是十分尊重。沈驿见外边雪下的依旧很大,想着得等道路结冰以前先回家。

      走出图书馆时,天色已晚,灰雾朦朦的。
      正要去提车时听见远处有人大喊救命啊,沈驿快步走了上去。靠近人群才看清躺在地上的绿衣女子是刚才在图书馆跟他说话的那名女学生。喊救命的人,正是她的组员。

      沈驿疏散群众,上前将自己的大衣脱下盖在她身上问道:“她怎么回事?怎么倒在地上?”
      心怡慌张的说:“沈…沈教授!我们也不知道佳音为什么突然就晕倒了。我们刚才还有说有笑,说要一起去吃顿火锅再回家的。刚准备过马路,她就晕倒了。”

      沈驿问:“120呢?打了么?”

      楠楠拿着手机急忙说:“打了!说是雪太大道路结冰导致来的路上有车追尾,救护车过不来!怎么办啊!沈教授!”

      沈驿一把将佳音抱起来,说:“把她包拿上,我们开车去医院!”

      心怡眼泪哗啦一下子流了出来,捡起地上的背包,雪地上似乎还有一滩血。

      “血!”她捂住嘴喊道。“佳音流血了!”

      沈驿二话不说,抱着她就往车的方向跑去。
      将佳音放在了后来座位,楠楠和心怡一人抱着她的头,一人坐在副驾继续联系120。

      “把安全带系上!”沈驿说。

      他踩下油门,与时间赛跑,一门心思只在救人。

      好在心怡提前与医院取得联系,一进医院大门,急诊科的医护人员就推着病床跑了出来。
      他打开车门,转身就看见落雪中向他飞奔而来穿着白大褂的李向阳。
      纵使天气阴沉又如何,他依旧是灼目,是能将沈驿灼烧的烈日。

      李向阳看见沈驿的那一刻十分意外,不过一瞬间他就全心全意投入到抢救病人的工作状态中了。
      他熟练的询问病人的情况,是如何倒地,倒地之前是什么样的状态,是否食用了什么食物。
      佳音被推进急诊室,沈驿对挂号办理手续一套已经烂熟于心。

      不一会儿,李向阳从急诊室里出来,他手中拿着检查单据递给沈驿。

      “这些全部需要缴费,你先去缴费,然后你看能不能联系一下她的家人,尽快!现在她的情况十分不妙。”李向阳说。

      心怡站在一边,擦着眼泪问:“医生,她怎么样了?她怎么会突然晕倒?是生了什么病吗?”
      李向阳抽出笔说:“现在还不清楚是什么原因,需要做完所有的检查才能判定她的病因是什么。她今天有没有什么异常反应?或者是说她本人是否是有疾病在身?”

      佳音摇摇头说:“没有,她是突然一下子就晕倒的。在此之前,我们一直都在一起,并没有发觉她有任何异常。”

      楠楠在一旁联系佳音的家属,看了眼沈驿大衣上的血渍喊道:“医生!她流血了!她还流血了!可我们并未在她的脸上手上看见任何伤口。”

      李向阳继续问道:“你们两个人知道她的生理期是什么时候吗?”

      心怡想了想,急忙道:“她大概有三个月没来过例假了,我们也不清楚她是月初还是月末的生理期。”

      李向阳一听,立即转身进了急诊室。
      这种情况主要等结果一出,立即找医生会诊。

      七分钟过去,佳音身旁的仪器响了起来,李向阳见状不妙,血氧开始低,心跳也跟着慢下来。他立即展开抢救,顾不得旁的,脑子里只只想着救人。

      果然,检查结果刚出来就证实了李向阳的想法。佳音的黄体破了,加上她三个月未来例假,三月后突然剧烈运动,正好撞上姗姗来迟的例假,导致黄体破裂,生命垂危。

      妇科主任医师刚进门,李向阳就将患者情况同他讨论了一番。好在送来医院及时,佳音已经被推送至手术室。

      李向阳从急诊室门口出来,见到了慌张赶来的佳音父母。沈驿在一旁看着他谈吐得体,把情况说得一清二楚,还帮自己邀功,倒是很客气。

      “患者送来及时,现在已经送进了手术室。这得感谢那位先生,是他送你们女儿来的。”
      佳音父母目光双双投向沈驿,向他鞠躬道歉:“谢谢先生!谢谢您!要不是您送我女儿来医院,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谢谢!谢谢!”

      沈驿微笑点头:“这是我应该做的,换做是别人我也会这样做,只要她没事就好。”

      心怡在一旁急道:“叔叔阿姨,这是我们学校的沈教授。要不是我们运气好,还能在图书馆门口遇见沈教授,后果简直不堪设想。真的非常谢谢沈教授!”

      佳音父母一听是自己孩子学校的老师,立即说:“原来是沈教授!怪不得看起来这么眼熟,我家音音把您的照片贴在书房里,每天都要看一眼,我们还以为她追星呢!再次谢谢您,沈教授,等我们音音好了,我们想邀请您来家里做客。也好感谢您的救命之恩。您看可以吗?”

      没等沈驿回答,李向阳先说了话:“那你们先聊,在手术室门口等一下。大概在有一个小时她就出来了。”

      沈驿滞道:“谢谢医生。”

      李向阳朝他看了一眼,微微点头。俩人心照不宣,并未过多交流。

      淮安许久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沈驿站在医院外的那棵树下抽烟。大衣上挂着晶莹的霜花,他仰头眨眨眼。路灯的光晕刺得他的双眼顿时出现了重影,沈驿垂下拿烟的手,静默的看向街道外。

      这时,踩雪声响起,那人诧异的喊了他一声:“沈驿?”

      沈驿从厚实的围巾里露出脸颊,目光移向他。

      他看着沈驿手中的烟,慢慢走过来:“你没走?”

      是啊,他没走。从送来学生后,直到现在晚上十一点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站在医院门口,烟抽了一支又一支。回到车里想走的时候却开始发愣。直到看见李向阳下了班,出现在视野中。

      “嗯。”沈驿灭了烟,把手揣进大衣口袋里。

      李向阳显然有些震惊,瞟了一眼停在路边的车,问:“你一直在这里等我下班?”

      沈驿点头:“嗯。”

      李向阳捏紧拳头,看他的眼神也有些气愤:“零下十几度的天气,你疯了?”
      沈驿垂眼,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他呼出一口白气:“走吧,我送你回家。”

      李向阳情绪有些失控,看见他在大雪中等自己,一声不响,好歹打个电话也行吧。

      “下次!”他说话时语气十分用力。“要送我回家的话,先给我打电话!我忙完了会早些出来的。还有,别再傻站着在大雪中等人!”

      说罢,他从沈驿身前气汹汹的擦过,径直朝着轿车走去。李向阳心里十分混乱,脑子像是被人灌了水似的,走起路来昏昏沉沉。他一把拉开副驾驶的门,门把手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温热的手心突然受凉,瞬间感觉到刺骨的痛。

      靠!这门怎么拉不开!

      李向阳抬头望向沈驿,他正朝着自己的方向慢慢走来。他藏在围巾下的脸,此刻显露出来。他的目光,眼神,一直追随着他。将他所有的诧异,生气和慌张的表情都尽收眼底。
      沈驿高大的身躯突然圈住他,他站在李向阳身后,伸出手轻轻拉开车门。

      沈驿温柔的声音响起:“抱歉,我没按车门开关。”

      李向阳嗅到他的气息,身体僵直。

      “你这个,笨蛋!”

      为什么连车门开关这种事情都能忘!

      李向阳抬脚上了车,狠狠用力关上车门。坐进车里的一瞬间,他浑身舒展,一股暖风扑向他。原来,沈驿一直开着暖气,车里十分暖和。

      沈驿上了车,将自己沾满雪花的大衣脱了下来。伸手准备给他系安全带时,发现李向阳早已自己系好了。

      李向阳的声音响起:“明天我休息。”
      沈驿开始打方向盘,说:“挺好的。”

      李向阳嗯了声,一直看着前方。

      车辆驶入道路,城市绿化带常青,唯有街道两旁的梧桐树叶子落了个干净,光秃秃的。

      等到了李向阳住的小区,沈驿才开口问道:“清江小区离医院太远了,你有没有想过换个房子?”

      李向阳拾起衣裳:“这边相对来说人少,安静。房租也不贵,我觉得还不错,暂时不考虑搬家。”他扣动车门。“再说,以我现在这个工资,医院那边儿的房子我也租不起,搬家还挺麻烦的。”

      沈驿拉住他:“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来我家住。我家离医院,只要十几分钟的路程。”

      李向阳停下手中开门的动作,转头看向沈驿。沈驿收回手,顿了顿:“晏秋不怎么回家,他很忙,经常住在单位。所以,家里房间都空着,如果你…”

      “不用了。”李向阳打断他的话。“沈驿哥,谢谢你。”

      李向阳走出车门,沈驿跟着下了车,连大衣都没有来得及穿上。沈驿跟在李向阳身后,俩人走到小区门口。

      他也不说话,就这样跟着他走,他究竟想做什么?
      终于,李向阳在小区的绿化带喷水池处停了下来,他转头看着穿着单薄的沈驿,问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沈驿回答:“送你回家。”

      李向阳走上前,将自己的外套脱下套在他身上:“不用送了,我到家了。”

      沈驿看着李向阳,将衣服还给他:“明天早上我来接你。”刚说完,他看见从楼里走出一个穿着短袖的男人,身量约莫跟他一般高,铜色的肌肤,寸头,断眉。那人提着黑色垃圾袋向他们走来,走进细看,他戴着黑色耳钉,还戴着朋克摇滚风的项链。

      刚走过来就一把搭在李向阳肩上,有些意外看着他:“阳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驿眼神冷冽,忽然变了表情,只见李向阳转过头看了眼男人,嫌弃得甩开他的手臂。他抬手扶额,皱起眉问他:“你在家?”

      男人点点头:“嗯!今天下课早,回来的就早了些。那帮臭小子玩儿赖的,打/黑/球,没劲儿。你要回来给我打电话啊,我去医院接你不就好了。你又没车,每天挤地铁多耽误时间。”他顿了顿,眼神看向站在李向阳身后的沈驿。

      “这位…是…”

      李向阳本来就心烦意乱,看见他出来的那一瞬间更是烦躁。一瞬间忘了沈驿还在,这会儿连忙介绍起来。

      “哦…这是淮大的沈教授,我以前高中同学的哥哥,正好顺道送我回来。”
      沈驿抿嘴,眼神一直盯着李向阳,冷不丁接了一句:“不顺道。”

      李向阳愣住,吃瘪似的继续道:“这是我室友,赵其安。”

      赵其安看向沈驿,伸出手笑着说:“原来是淮大的沈教授,我弟弟今年刚好上大一,就在淮大,这可真有缘分啊!”

      他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十分斯文的男人,居然是淮大的教授。又看着自己提垃圾袋的手,赶紧换了只手接着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晚上吃了泡面,正要拿去丢呢,让沈教授看见了真是抱歉。”

      沈驿缓缓抬起手,将他的手捏住:“你好,沈驿。”

      赵其安手上一顿:“你好你好!”接着,他松开手:“啊…你们是不是有话要说啊?要不回家里再说吧?外边儿怪冷的。我先去丢个垃圾,你们上去吧,门没关。”

      他准备转身就跑,谁知李向阳一把拉住他:“你出门不关门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改,万一家里遭贼了,我那些文献资料都没了怎么办?跟你说多少次了赵其安?”

      赵其安苦着脸:“对不起嘛,阳阳,我给忘了。”

      沈驿放在大衣口袋里的手不觉捏紧,眼睛盯着李向阳的后脑勺都快盯出个洞来了。

      察觉到沈驿焦灼的视线,李向阳松开赵其安,向沈驿问道:“沈驿哥上来喝杯热茶再走吧?”

      他站在雪中,耳朵冻得通红,鼻尖冒出白气,淡淡开口:“不用了。”随即转身就走。

      李向阳滞在原地,听着他冷漠的口气,忽然心情有些莫名其妙的失落。

      赵其安歪头问道:“怎么了?他不上去吗?”

      李向阳转身上楼,无视他的问话。真的是,哪壶不提哪壶开!

      他丢了垃圾跟在李向阳身后大声喊道:“哎?阳阳!你等等我!怎么了这是?”他的声音回荡在楼梯走廊。
      刚进家门,赵其安浑身颤栗,打了个激灵道:“我靠,这温差,忽冷忽热的!”他看着李向阳疲倦的模样,又问:“怎么了?几天没睡了?当初我就劝你别去急诊科,你非不听,这下好了吧?人搞得像个鬼一样,六神无主,浑浑噩噩的。”
      李向阳放下外套:“懒得跟你说。”
      他贱兮兮地走过来:“你不说我偏要说,刚才那个,是你的那个那个吧?”
      “那个?什么那个?”

      赵其安拿起充电器:“就是那个啊!你说的那个高中的时候,你住在他家里补习,你骗他补习文科,结果你其实是理科生的那个冤大头啊!”
      李向阳停下手中动作,抓起抱枕就往他身上砸去:“放屁!什么冤大头!你胡说什么呢?”
      赵其安嘿嘿一笑:“还说不是,人家教授被你骗成这样,不是冤大头是什么?”他放好抱枕,又说:“你这小子,净做坏事!”

      他骗沈驿这件事情,一直是他不敢面对他的原因。要知道他不辞而别那么多年,如今突然又回来,换做是自己,恐怕也会生气吧?

      “哦,对了。我有件事情想给你说。”
      李向阳走进浴室,挤出牙膏不耐烦的说:“快说!”

      赵其安笑得灿烂:“乐队签我了!我以后要住公司宿舍了,所以,等合同签完,过半个月就要搬走了。想跟你商量一下,你看能不能…”

      李向阳放下牙刷,立马漱口:“你入选了?”他露出笑容,惊喜的问他:“你要出道了?”

      赵其安腼腆的点点头:“害,我也是今天刚收到的消息。所以连球都没打,赶紧回来了。出道日期还没定,大概开春后吧。到时候还有个大明星助阵,经纪人给我说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李向阳一拳砸到他的肩旁上:“出息了!这几年的日子算熬到头了,苟富贵勿相忘,以后可别忘了兄弟啊!”

      他拍拍胸脯:“我保证!有我一口吃的,就有阳阳一口吃的!我哪里能忘了你,谢谢李医生把我救回来!我还欠你一条命呢!”

      谈话间,李向阳的手机突然响了。想起刚才沈驿转身时的表情,他急忙跑去接电话。
      拿起手机一看,并不是沈驿的电话号码,一瞬间有些失望。
      沈驿回到车里时,车里还有李向阳的余温。望向小区里的喷泉池,他狠狠踩下油门飞驰而去。
      和李向阳一起住的那个男人,挑衅的看着他的表情,历历在目。
      隔日,沈驿被手机吵醒了,他迷迷糊糊的坐起。

      电话那头貌似十分生气:“你不是说今早来接我?”
      沈驿站起身,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抱歉,忘了。”

      他听见李向阳一拳砸在桌上的声音:“沈驿你是不是把人当猴耍呢?你自己说的话也能忘?”
      沈驿看着庭院那颗海棠树,说:“把人当猴耍的人,不一直都是你吗?”

      顿时,电话那头沉默了,沈驿接着说:“既然有人陪你吃早餐,就不用我了吧。”说罢,他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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