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风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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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极乾坤，浩阔天地间，邪纷魔扰，神州大地动荡不安。乱世之中，魑魅魍魉鬼怪妖魔肆虐，万千生灵艰难竭蹶。
然地浊天清，英豪侠客，能人异士亦砥砺共进，诛邪灭魔，九死其尤未悔。
霜见月寒，天干地燥。比起北地大雪铺地，以南则是相对温润得多。即便如此，隆冬寒峭，一股小风，脸上就犹如刀割般的疼。夜幕浓厚，一轮圆月高悬，宁静月色洒落大地。
远避人嚣处，千丈古木下，又是绵延的林木参差，几乎阻隔了月光的探视，天星寥若。
夜，更重。
一灯如豆在夜色中飘忽。一高一矮两道人影出现在这深山野林。他们走得不急不缓，似乎不为寒风所逼。
今夜风大，夜行并不轻松。头顶上时而是近在耳边的树叶簌簌烈烈，时而又是忽近忽远的乌鸦急啼，叫人心生恐惧。
“……师尊，我多少还是觉得有点吓人。”走在前面的人四处打量着，压着稚嫩的嗓音抱怨道，“咱们连夜赶来这鬼影都没个的地方时为啥啊？”
说话的是个绿衣小童，他一手紧着书箱的绳，一手提着昏黄的灯笼，约莫十来岁的小少年模样。说完话他下意识地紧了紧肩上的背带，像是真的很怕。
他身后的男子倒是闲适，一搭没一搭晃动着手中一支独特的笛子，道：“放眼这群山天地清圣，虫兽宴然，此地远江湖，无邪祟。”
小童重重叹了口气：师尊胡诌的本事是越来越熟练了。
二人身旁时不时有些通体透明的白影飘过去，又没入林间、土里。望着诡谲，其实是些没什么威胁的地缚灵。
半晌，男子道：“这些地缚灵灵体虽不强，但还是小心为上。”
眼看着就要隐没在夜色中的定风霎时停步，等着身后的人跟上来，才扬起一个骄傲的笑。
“有师尊在，我才不怕呢！”
男子无奈笑了笑。
他们本是游历江湖，四海为家，昼起观山河湖海，夜伏眠星枕月，歇歇停停，逍遥自在。行至距此处附近的一处乡镇时，本意停脚修整几日，再行往西南而去的。不知怎的，师尊突然一改主意，当天就往这深山密林而来。
到此刻走了一天一夜，倒不是身疲体乏，只是这附近他总觉得不对劲，似有股邪气盘桓着。
可正如师尊所说，此地四野清秀，绝不是邪气作祟的地方。
定风小童又和男子走了半个时辰，既无野兽干扰，也没什么吓人的脏东西，才勉强定下心来，心中也羞愧不已：师尊常要他静心自牧，以求保身养亲，不为外物左右。而他却被小小的恐惧打倒，感到不安，实在是有违师尊教诲。
定风不住忏悔，埋头赶路，以至于身后的脚步声何时停了也没注意。
脚下突然踩到一段奇怪的东西。不是枯枝，仿佛敦实的一块......臂膀。
等等——
定风疑惑地回头看了眼。
“啊啊啊——！”
短暂地寂静后，林中骤起惊叫。
无怪他，毕竟地上确实有只手臂。定风手里的灯正明亮亮地照着，要不是还有一丝理智告诉他，此刻才半夜，他们还有很长的夜路要走，不然火把此刻已“光消火隐”。
等到他师尊走到眼前时，定风也终于冷静下来，忍不住抱怨道：“师尊你走太慢了！”
不就是只断臂么，瞧着比普通人的手臂肥大许多，青中带紫，掌下只三指，想必不是人的手臂而是魔物的。
魔物肆虐，被斩杀乃是天道昭彰，有何可惧！定风定了定，举起火把左右打看，火光所及，皆是一片狼藉，隐约可见青黑的片片血迹。心中暗道：此处定然经历过一番激烈的打斗。
师徒二人见没有异常，便准备继续走。
茂林夜雾，再往前行，如注月色撕开头顶张开的黑夜，倾泻在眼前。随着越来越走进，那圣光般的华辉渐渐攀附在身，这像是有人撒了一张充满诱惑力的网，等待着猎物走进去。
美丽，却透着不寻常的诡异。
他准备问问师尊时，却见后者神色难得凝重，锋眉微皱。
“师尊，你怎么了？”定风问道。他正抬脚向师尊走去，身后忽的一静。几乎是一瞬间，一道利刃破空的气声直逼而来！
定风回头抬手，正准备结印以挡，有人却快他一步，一眨眼，便携强劲气势立于眼前。
好似为他气势所迫不得再近，一把骷髅头青铜匕首静止半空，蓦地散做白烟。
“师尊，说好的历练我，也该让我出手才对！”定风不满。
前方黑洞洞的一片。正当师徒二人警戒时，一道鬼魅般的身影强势杀来，同样的骷髅柄青铜匕首，精铁锁链拴住两端，在空中聚力一击，直取二人心口！
定风有心露两手好叫师尊知道，自己勤学苦练的成果，掌化点点荧光，聚力正要一击。却见——
匕首霎时又是一静，师徒二人还不待反应，便见攻击的人像是突然被控制一般，猛地卸力摔到地上。
围绕他的护体光罩也散去，露出一个青衣壮硕的人来。
说是人，更像是人化了的魔物，头是一团糟胡乱堆了五官，丑陋又恐怖。躯干粗壮，四肢同刚刚见到的手臂同出一辙。
“这是？”
前方的黑夜中又传来动静。“娑娑娑”，片刻便有一道强光飞出来。
那道刺眼的光将周围照亮如白昼，聚在师徒二人前，落地后露出个青年来。
光华散去，来人在月光中如轻鸿委地，露出真身。
白衣倜傥，鬓须风流，墨一样的长发借风而扬。和他风流不相搭的是，此人似乎格外迷恋自己，一手支头，一手叉腰，微微侧过一边俊俏的脸，一动不动。
似有心要他二人夸赞一般，硬是这么等着别人先开口。
男子道：“方才多谢少侠出手相助，不知少侠名讳？”
那厢得意起来，忽地一个转身，便站在二人眼前。
定风暗暗鄙视：可总算是没有再耍帅，不然我眼睛得看哪啊！
那青年答：“正是不才江湖浪人——御毫光也！”说完他抬头正想打量下二人，第一眼看到眼前的小童子，不由心叹：好乖俊的小娃娃！
还没夸完，眼睛也落到面前说话的男人的脸上。
他生平第一次鄙薄自己。一向自负美貌，不，是自负自己的一切，最好的人，此刻突然没了那些攀比的心思，因为他知道，他比不上眼前的这个人。
啊——
他刚刚仿佛一只落水的野山鸡！明明是骄傲的展示自己，却像抖落浑身的狼狈一般！
御毫光僵硬的神色落入师徒二人的眼中。
男子秉笛颔首，道：“御少侠一身正气，侠风浩然。”
定风却不以为然：“哼，师尊，你别被他的外表骗了，这里人迹罕至，他又独身一人，恐怕不是好人。”
他的话不假，刚刚他们才见到地上一片争斗后的狼藉，此人来得突然，多半有蹊跷。
御毫光说：“我的外表果然不同凡响，小孩，你的眼光时不错的。”
定风险些拿不稳灯笼。
“啊，你是个自恋到极致的人吧！你……”
“哈，”男子挡下弟子唇舌，道，“小徒顽劣，无意冒犯，望少侠见谅。”
御毫光无所谓晃晃脑袋：“不碍事，小孩真可爱。”何况他根本不觉得被冒犯到。
师徒二人对他有着几分谨慎，没在说话。倒是御毫光似无所觉，继续道：“不知两位打哪来？怎会出现在这里？”
男子道：“不过是闲游青山绿水，信步至此。御少侠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御毫光摆摆手：“别提了，不才在下也是云游而来，多日前见这里有古怪，便进山来探探。还别说，真叫我发现了些东西。”
“此地可是有什么问题？”
御毫光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是这附近多了不少魔物，着实不寻常。哎，”他突然想起来还不知道这萍水相逢的二人叫什么名字，便又追问。
夜风中夹杂着一丝难以捉到的血腥气，卷动着满地的尘埃，也挡不住男子朗月般的容貌。
“白有瑕。”
此时那地上奄奄一息的魔物趁他们松懈，聚力飞身，欲以最后的力气来个玉石俱焚。好在他们虽在攀谈，却也一直盯着周边动静。
白玉笛再出，地上硕大的一摊顷刻化为飞灰。
御毫光震惊地睁大了眼，结巴道：“原……原、原来白兄如此厉害！”
定风很骄傲，夸他师父就等于也夸了他：“我师尊可是这天地间最厉害的人了！”
“嗯！”御毫光知道他吹嘘自己的师尊，也不反驳，竖起大拇指。
二人似乎在这件事上确实同声同应，看来天底下的徒弟都爱臭屁自己的师尊啊！
“不知方才御少侠可是在此与人打斗？我师徒二人一路至此，却见林中一片狼藉。”男子问道。
说及此，御毫光又险些拽个造型，憋见男子温和的眉目，终是忍了下来。
“那是自然！这些魔物不似寻常，已无自主意识，不知道是何原因。......方才袭击你们的，说来惭愧，是在下轻敌导致逃脱。”御毫光道。
他见到的魔物，除了逃脱的，应当是尽数被他除掉。御毫光简略说了下经过。
“既是如此……我观阁下从前面赶来，不知可还有什么发现？”
“发现？”御毫光愣了愣，随即意识到这师徒二人会出现在这里想必与自己殊途同归。他仔细将这一路所见所闻回忆了下，道：“倒没有别的什么，就是感觉特别亲切。”
“亲切？”师徒二人对视一眼，皆不解其中语意。
御毫光说：“嗯。这一路拼架好不淋漓，哪能注意到其他的什么东西。”
原来是位武痴。一时激战酣畅，忘了注意周遭环境了。
四野回归宁静，三人站在这么一处阴森森的地方说话似乎也不太像样，便相约着一同下山。
师徒二人此前走了一天，亦是无甚收获，定风便提议直接南行。
御毫光道：“我如今左右无事，便同你们走一段吧。夜黑风高的，保不齐还能保护你们。”
“哈哈哈哈哈哈！”定风这下忍不住大笑起来，“你保护我们吗？你可不要小看我师尊喔！”
御毫光不想理他，只看着前面，使劲走路。仿佛气愤得很。
定风笑得狠了，猝不及防头上便挨了一记白玉笛。咳嗽起来。
“师……师尊……”
“休要无礼。御少侠武功高强，侠肝义胆。定风，他日有缘，你亦可以向他讨教一二。”
踩得“咚、咚、咚”的声音这才停下来。
林中寂静，天昏地暗，一路走着，只有定风手里的灯笼有一团光亮，幽幽的，缓缓的。
偶尔会有零星的月光落下来，照在三人脸上，印下斑驳的痕迹。
既是同为这山中魔物所来，三人便互相通了信息。
“地脉灵气异常？师尊有什么发现？”
白有瑕手中的玉笛背在身后，道：“方圆百里内的灵气似已不受控制，源源不断朝这山中聚来。”
“灵气？是山中的精灵么？”定风忙追问。
白有瑕道：“是，也不是。万物有灵，灵生万物，正如这深山原野中，供养着一草一木的，不止天地养分，还有地脉中那股无形的气。”
定风似懂非懂：“也就是说，原本的灵气是均匀的，一碗水端平，谁也别想多吃，谁也不会少吃。”
“这些灵气被牵制在山中，互相争斗汲取，久而久之恐怕不妙。”御毫光刚听了他二人的一席话，才知这山中还有其他诡异之处。
若说他来这到现在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那就是莫名觉得亲切了。他怎会无缘无故觉得一片深山亲切呢？他自己也想不通，许是这几日连日奔波没有好好休息，如今在这样一处静谧清幽的山中，感到心安吧。
御毫光很是无奈地摇头叹气。
“御大哥，你别叹气了，我师尊可厉害了，一定会解决的。”
火光照着定风天真的脸。
定风也知这不是小事，地脉灵气就似河溪湖泊，流经大地山川，飞跃奔腾。但有所不同的是，灵气不会互相争夺对方的资源。可是现今的状况，鹬蚌相危，地脉相互蚕食，壮大的那一股灵脉不再受大地所致，最终将是无辜成千上万的生灵陷入万劫不复。
“这件事情已不是我独身一人就能解决的了，”师尊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自古地脉灵气异动的相关记载皆是邪门歪道，不能枚举，我自察觉异常以来便一直暗中观察，却毫无进展。”
定风不掩震惊。
他师尊是谁，江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的不世高人——“隐梅”白有瑕，不止武功高强，更为魔道诸人忌惮的，一身术法是鲜有敌手。师尊他求学无类，这世上正邪两道的术法皆有涉猎，别人见过的没见过的，他都能评点一二。
当年师尊对法阵就做过许多钻研，若说连师尊都没法将法阵找到，那岂不是……
气氛一下子沉寂下来，四周的声响也变得清晰可闻。
一行人走了半晌，眼前路突然又开阔起来。只是夜色并未散去，灯笼中还余一点光豆。一眼望过去，天宽地阔，风细气微，更显诡谲。
御毫光正欲打破这越显凝重的气氛，却猛然听到一丝薄弱的声响。他忙屏息严正以待。
白有瑕二人亦感觉到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风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