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疑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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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了一晚上冷风的后果就是感冒。
奥德利娜躺在草地上，神色恍惚地看着天空中的太阳。七八月份的伦敦经常能看到晴天，但像今天这样万里无云的日子还是少见的很。
她仔细的看了看空中那个发光的物体，结果被刺得下意识别过头眨了眨眼睛。几个彩色的影子在她眼前飘来飘去，像个跳舞的小人。
如果圣诞节出现这种节目肯定很有趣。
奥德利娜注视着它们，看着这些影子从红色变成蓝色，接着变成暗绿色，最后停止了飘动，渐渐消失。
唉——
她像一个不尽兴的观众发出遗憾的叹息。
但很快，她又被别的事物吸引过去，是那些在树枝之间飞动的鸟儿。它们愉快的和自己的伙伴们追逐打闹，伴侣之间互相梳理对方的羽毛。
然后在一声来自小孩子尖锐的叫声中，它们吓得赶紧飞回了自己的巢穴。
大概是到了上学的时候吧。
*
我也想上学。
奥德利娜突然有点羡慕。
但其实是她是上过学的，毕竟院长很是偏爱她。那位老女士曾经拉着她的手，带她走过纯白的回廊，将懵懂的她送到修女面前。然后，她就来到了一所教会学校上学。
那里的神父让奥德利娜诵读圣经，赞美上帝，尽管她根本无法理解书上的内容，也不知道上帝是什么。对于那时的奥德利娜来说，她只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吃饭。
其实也并不是没有正经的课程，但枯燥的背诵和苦闷的劳动，甚至还不如唱圣歌读圣经有趣，起码能够张开嘴说几句话。
在那里学习的时候，偶尔还能看到一些穿着华贵衣服的人，总是慢吞吞地讲话，有时还做作地拉长尾音，脸上一直挂着一致的笑容，每个人除了衣着不一样，都仿佛是从同一个模具出来的。
每次见到这些人的时候，奥德利娜总感觉他们和自己这些孩子之间隔着一层很厚很厚的墙。
奥德利娜确实是上过学，但她拒绝承认那种糟糕经历的存在。也许这就是一些小孩子才能拥有的倔强的权利吧。
思绪兜兜转转，又回到最开始的起点。
奥德利娜感觉自己的大脑更加昏沉了，各种各样的念头在里面乱飞，吵闹的像几百只共同啼叫的乌鸦。
其中叫的最欢的一只在说：你是什么？
“太阳？”
她迷迷糊糊地咕哝道，毕竟太阳很烫而且能向外散发热量，而她现在也是如此。真是一个再合理不过的答案了。
“唔……也不对。”
她反驳自己，也许她是这个草地上的一棵小草，正在光合作用，所以才这么烫。
“万一我是一只鸟呢？”
微风拂过，她感觉自己身处蓝天之中。
“好吧！说不准我其实是一颗星星。”
奥德利娜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提出了几十个猜想，最后又一一否决。
从太阳到小草，从小草到乌鸦，到星星和月亮，最后到一只孤独的人鱼，沉在海底等待着王子的到来。
“是的，我正是那只得不到爱的可悲人鱼！”
奥德利娜肯定道，并为自己能够得到答案而高兴的一下子跳了起来，在草地上跑了几步。她张开双臂，踮起一只脚在原地转了个圈，高高地仰着头并露出一个兴奋的笑容，似乎想要拥抱蓝天。
而这个动作止于她向后直直倒下的身影——
哦，真不幸，她晕倒了。
*
等到奥德利娜再次醒来时是在自己的宿舍里，床依旧硬邦邦的，咯得人生疼。床架的铁锈味和窗外传来的泥土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奇怪的味道。
“你醒了？”
一个满怀关切的声音传来，那是孤儿院的护工，艾米丽。她手上拿着一杯感冒药走了进来。
“来，把药喝了。”艾米丽扶起奥德利娜，将杯子放进她的手中。
那个拿着杯子的病号沉默地注视着杯中褐色的液体，她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非常的……可怜，看起来从未被爱过。
有点好笑。
她想。
接着她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卡在艾米丽疑惑之前小口小口地喝下感冒药，而这位好心的护工小姐也抓住这段时间絮絮叨叨地对奥德利娜说道。
“亲爱的，就算要去看你的那些小宠物你也不应该挑个大晚上的时间去，万一有个小偷从那边的围墙翻进孤儿院来怎么办？而且还在那边睡了一个晚上，你以为你身体强壮的和超人一样啊？还好是感冒，要是发烧了可没人有空管你……”
“好的艾米丽，我知道了。”奥德利娜放下杯子微笑着打断了她，“我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每个人都有着头脑冲动的时候嘛，你懂的。”她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我保证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别担心。还有，多谢你把我送回来，不然我可能连晚饭都要错过了。”
“……唉，唉，好吧，既然你都向我保证了。”艾米丽哽住了，她的嘴唇微微颤动着，像是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叹了口气，咽下了口中的话语。
艾米丽意识到她确实拿奥德利娜没什么办法。
作为从小看着奥德利娜长大的人，她看着这个女孩从刚到孤儿院时阴郁的样子到现在这个时刻挂着微笑的淑女，她多少有些感慨和手足无措，以及愧疚。
艾米丽是知道奥德利娜被别的孩子霸凌的，但是她觉得这和奥德利娜古怪的性子也有关系，毕竟哪有无缘无故的恨呢？而且都是小孩，所谓的霸凌能有多严重？说不定还能让奥德利娜改一改她的性子，到时候也有更多的领养人喜欢她。
但现实却告诉艾米丽她错了，在她与其他护工一次又一次的无视和纵容下，奥德利娜因此变得更加神经质。最严重的时候她看到门缝打开时流进的一束光就要崩溃的大吼大叫，缩到桌下不愿见人，甚至不断啃咬着自己的指甲，拉扯着自己的头发。就算是最平静的时候也会不自知的用指甲扣挖着自己的皮肤，直到流了血才反应过来。
艾米丽和院长曾经都以为奥德利娜可能要在精神病院度过自己的余生了。
但她却突然好了，一夜间就变成了比谁都要讨人喜欢、活波可爱的孩子，简直让人怀疑之前那副模样是不是她装的。
院长对此倒是非常满意，而艾米丽却越发的愧疚了——
如果不是她那么的想当然，也许奥德利娜就不会经历那些遭遇，毕竟奥德利娜本来就是一个惹人喜爱的孩子。
大概是为了赎罪，在那之后艾米丽对奥德利娜一直都是有求必应，有问必答。就比如说现在。
“昨天的事暂且不提，我们来聊点别的话题吧。艾米丽，之前从埃洛伊夫人那边听说过，你是读过书的人，那你一定很博学吧？所以，我想问你一个小小的问题……亲爱的艾米丽，你能告诉我人为什么会觉得孤独吗？”
奥德利娜微微向前倾身，用自己的手包住了艾米丽的手，以一种好奇的口吻问道。
“孤独？”艾米丽有些吃惊，“你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
“我只是有点好奇，毕竟我经常能从书上看到主人公在说自己很孤独。”
“可能这个主人公没有什么朋友吧？”
“恰恰相反，她有着很多的朋友，大家都很喜欢她。”
“嗯……会不会是这个主角觉得那些人不是她真正的朋友？”
“……我觉得，应该不是吧。她很喜欢她的朋友的。”奥德利娜重复道，“是的，非常喜欢。”
“可能她缺少点人生目标？毕竟你知道的，没有目标的人生可是很无聊的。或许她正因为人生无趣而感到孤独呢。”
“你说的真好艾米丽。我想那个主人公正是因为这件事而孤独呢。那，艾米丽你的人生目标是什么？”
“我想要成为一个博学的人，知识，多美好啊！”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艾米丽的眼睛好像发光了一样，亮晶晶的，流露出对未来的期待，“等到今年的工作结束，我也差不多攒够钱了，到时候我就要……”
剩下的话奥德利娜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看着艾米丽的脸发呆，那脸上兴奋的表情逐渐模糊，五官的距离消失，重叠在了一起，在暖黄灯光的照耀下像极了一幅抽象画。
知识会让现状变得更好吗？
奥德利娜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疑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