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淡淡愁》上官千寻

14、第十三章 且把年华绣成锦

　　岁月如同指尖上的沙，抓得越紧流失的越快，天聪六年让墨玉书院的林林总总让这一群留下来的女孩们感慨万千，然而时间就是一把残酷的刀，在所有人还没有来得及为过去扼腕叹息时，它硬生生地割断人们的缅怀，迫不及待地把人推向另一个阶段。
　　天聪七年，叶紫寻已经在且绣楼习刺绣有半年了，对最基本的临摹花样，挑选绣针绣线，配色到各种针法的练习等都已经十分熟练，现在的叶紫寻看着手中这幅花开富贵图，联想到前世自己是个连纽扣都缝得歪歪扭扭的人，现在居然也能一门心思的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一针一线地绣出那些绚丽的刺绣，她仍然有些难以置信，思及此，她不禁自嘲地笑了笑，自己现在真是贤惠呢！那时的她又何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靠这刺绣来度过那艰难的岁月。
　　叶紫寻在学习刺绣的过程中渐渐地喜欢了这门古老传统的艺术，未曾想过原来这样静静地坐在绣案前，一针一线地刺绣原来也是种幸福，一种专心致志的幸福，一种宁静悠远的幸福，那一针针绣的不是刺绣，而是年华，而是梦想。
　　“紫寻，紫寻，你快来呀！你看，这是什么？”这一声音的突然出现打断了叶紫寻刺绣世界的宁静，害得她把针都扎在手上里，叶紫寻仿佛被蛊惑了一般，没有理这个不速之客，而是看着指尖上的那颗血珠发呆。而一进门的青绿看见她手上的血珠有些懊恼，然也迅速地掏出洁白的手绢帮叶紫寻包好。看见叶紫寻仍在发呆，便把手在她眼前挥挥，笑道：“女人，发什么呆呢？”青绿自从跟叶紫寻熟悉以后，便一直“女人，女人”的叫叶紫寻，叶紫寻起初有些惊愕，她万万没有想到在这里也会有这样一个人这样叫她，然而当这一声“女人”落在耳里，落在心里时，眼泪却流了。这倒好，把青绿吓了一跳，以为她生气了呢，忙急急道：“我以后不这么叫你了，你别哭了！”叶紫寻一听又笑了，这更是吓着青绿了呢，青绿想：莫不是发烧了？怎的一会儿哭，一会笑呢？叶紫寻看她疑惑，便道：“我从没想过有人会这么叫，不过这词儿我听着挺顺耳的，本宫就批准你这么叫了，不过只许你私底下叫哦！还不谢恩！”“小绿子谢娘娘隆恩。”青绿细声细气地学着那太监的声音说，结果两人说完相视一眼，一阵如同暴风骤雨电闪雷鸣般的笑声，直把树上成双对的鸟儿吓得不分南北不辨东西地飞走。
　　青绿想起来自己来找叶紫寻的事，终于忍不住出手了，这一出手果然把叶紫寻的思绪给拉了回来。青绿的家人给她送来一些点心和水果，她想着叶紫寻一向喜爱水果，便挑了一些送来给她。叶紫寻看着这个会叫自己女人，会给自己送水果的女孩，目光柔和得如同一汪清泉，里面盛满了满满的光。叶紫寻知道，青绿是上天给她的一份礼物，她和她家世迥异，性格各异，本该错开的，然她们就像是双生花，互相依赖互相信任，命中注定是彼此深深的羁绊。
　　在叶紫寻眼里，青绿、古喻屏、榆普星她们一点都不像古代的女子，她们比她还调皮贪玩，而且是最真实活着的女孩子，最重要的是她们是在这里叶紫寻唯一的好朋友，唯一的温暖，唯一的信任。在青绿眼里的叶紫寻，叶紫寻是个真实、纯净、简单、温婉、安静的女孩，还记得初见那一双纯净灵动的眼睛。在古喻屏眼里，叶紫寻是个直率真诚，高傲却又有些许自卑。在榆普星眼里，叶紫寻是可以陪她做任何事情的人。也许就是不可思议，这样四个风格迥异的女孩却成了莫逆之交。
　　在且绣楼习刺绣已经一年，明天就是绣品展示会，这是墨玉书院一年一度的盛会，在墨玉，但凡会刺绣的都要在这一天拿出自己的绣品给大家观摩点评，还会评出精品给予奖励。这一制度自墨玉书院成立便有，经久不衰，精品会被书院收藏在且绣楼中供学生欣赏学习。刚进且绣楼，绣娘一定会带着孩子们去参观，叶紫寻刚一进去就叹为观止了，一进门便是一大副有十来米长的风景刺绣，针法细腻，浓淡相宜，几可乱真。叶紫寻不禁想道：这在现代可值不少钱呢！不，在这里也值很多钱的。叶紫寻这想法倒是很贴切，后来绣娘介绍这可是且绣楼镇楼之宝。想到这些，叶紫寻仿佛看见有一堆金光灿灿的金子在自己面前，不禁两眼发亮。叶紫寻就在一堆金子的幻想中沉沉睡去。
　　翌日，叶紫寻在水伊然的叫唤声醒来，洗漱后便和水伊然一道去了且绣楼。只见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热闹得出乎叶紫寻的意料，拽了拽水伊然的衣袖，朝她眨眨眼，水伊然笑着道：“这你都不知道，你这两天搞什么去了，不会又是帮古喻屏和榆普星赶绣品了吧！”“还是伊然最了解我，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们两个，我能不管吗？”“我就知道，今天来的有学生的家属甚至还有宫里司制房的人呢！”“啊？连宫里都来人了？”“是啊，近几年墨玉书院名声大振，且绣楼每年都会找些精品送进宫里的，很得太后、皇后和后宫嫔妃喜欢，于是宫里每年便会派司制房人来挑选观摩学习。”“哦，原来是这样，我竟不知呢！”听了叶紫寻这话，水伊然不禁瞪了她一眼，这还不是你自找的，叶紫寻只是不好意思地笑笑。
　　两人并肩在楼里跟着人群慢慢移动着，也看着这副副精美的绣品，叶紫寻想到自己的和这些比起来还是没法比，针脚还有些粗，只有构图和配色大胆新颖，让人眼前一亮。走着走着，发现前方人群停滞不前了，还在想是怎么回事呢？就听见人群里传来一声声赞叹，细细一听有人说道：“这幅绣品十分不错呢，构图和配色都十分大胆新颖，众多绣品当中，它的颜色对比最为强烈，既冲击又突出，细细品味却又发现它的每种颜色的深浅浓淡色差极小，既统一却又有差别，不过唯一的瑕疵就是针法还有些生疏。”“是啊，真的很不错，哦，是位叫叶紫寻的学生绣的，而且是位只学了一年刺绣的初学者呢，不错不错，真是心灵手巧呢！”叶紫寻听到这不禁脸皮一红：就我那么粗糙的绣工，有些惭愧呢，但是心底仍然暗暗喜悦，自己的构图和配色是以前世的那些色彩搭配为参考的，绣线是自己花功夫挑选整理积累的。总算功夫不负苦心人！
　　水伊然看见叶紫寻难得的脸红，在她耳边促狭道：“看不出来，你的绣工这么好呢！”叶紫寻不好意思地笑笑，又低下头去。水伊然玩味地看着叶紫寻难得的小女儿态，却不经意发现在不远地方还有一群人围着，想也不想就拉起叶紫寻的手朝人群中走去。走进去才发现众人围着的是一副十分简单的绣品。那绣品上只绣着五谷，且束束均十分茁壮，粒大饱满，朴实简单，却毫无美感，叶紫寻一看就知这是自己帮榆普星赶制的那副，当时想着时间紧迫就绣些简单的，突然想到绣五谷，既简单好绣，又符合榆普星的风格，不会有人怀疑，若被绣娘问起就只要回答如今新皇登基，五谷丰登预示着风调雨顺，国运昌盛，民众安居乐业，这可是多好的兆头呢！叶紫寻万万没想到居然也会有这么多人关注，她不禁有些错愕。
　　人群中持怀疑态度的可不只一人，很多人都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这幅无美感可言的绣品，然而站在最前面的那人却只是一味认真地盯着那副绣品看，不说话也搭理身边人的议论纷纷。忽然那人“啊”了一声，众人纷纷将目光像飞刀般嗖嗖嗖地向他射去。
　　那人长身玉立，眉清目秀，美如冠玉，那英挺的鼻梁，薄厚适中的嘴唇，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虽是二十不到的样子，周身散发着浓厚的书卷气与那丝丝缕缕的贵气。叶紫寻不禁感叹：好一个美男子呢！那人也不管众人灼热视线，只径自说道：“新帝即位，五谷丰登，风调雨顺，安居乐业，国运昌盛！”众人一听均大惊，没想到这么一副简单的绣品竟有这么深的心思，都不禁暗暗佩服这么个七窍玲珑心的女子来！藏在人群中的叶紫寻不禁佩服起这个人来，真看不出来，他居然这么快就看出叶紫寻的心思。那公子沉思一会儿之后，便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留下还未曾回味过来的众人。
　　南宫晞曜走出且绣楼后径直向文院长的院子走去，他记住了一个名字：王舒雅。然而且绣楼内却因为那位那位公子的话语掀起的浪潮还未褪去，众人也都记住那个名字：王舒雅。众人都在想这会是个如何温婉的女子呢？只有叶紫寻一人惊疑未定，她完全想不到那明明是她亲手绣给榆普星的绣品上竟然会有另一个人的名字。水伊然也看见了，她也是十分惊奇，她知道那明明是叶紫寻代榆普星绣的，稍微与她们几人熟悉的人都知道榆普星最不喜欢刺绣，所以她的所有绣品均是出自叶紫寻手里。可是那副五谷丰登图上竟署了别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