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麻将（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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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仍旧又大又圆。
月下坐着两个孤独的老人。
感觉过去了好几个世纪。雍正还是没有说话。
陈念痛苦无比，十分认真的思考着，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在这里。
快来个雷，劈死她得了。
良久雍正开了口，“回去吧。”
陈念觉得莫名其妙，今天的雍正很不对劲，这样的雍正，说出的话似乎是违心的。
嘴上说着“回去”，可神情分明告诉她，他不想回去。
雍正不想回养心殿。不想看见那满天的奏折，那些朝堂之上的勾心斗角，兄弟之间的互相敌视。
他统统不想见。
陈念一屁股坐回去，既如此，大不了耍一会儿无赖。就当他是个孤寡老人，她在做好事嘛。不丢脸。
“不走？”
“不想走。”陈念回头道，“看吧，不难。”
雍正坐回去，外头问道：“什么不难？”
“说真话。”陈念忽地觉得雍正是真的很孤单，作为皇帝，作为一个皇帝，他不得不说假话，喜欢要说不喜欢，想哭就要笑。
所以至少，得有一处，至少一处，他得有一块可以呼吸的地方。
“朕从来不说谎。”
“好吧。”陈念抬头，繁星依旧，数百年后，这样的繁星很少见。
雍正跟着陈念的视角抬头，乌云散去，繁星点点。
和从前一样，并无什么不同。却又似乎，处处和从前不同。
“皇上有小名嘛？”
雍正愣住，的确，这问题唤醒了他沉睡许久的记忆，似乎许久未曾唤过他的小名。额娘许久不曾用正眼看他，怎么会记得这些。
“虎哥儿。”雍正凭着记忆，这个名字无人知晓，是额娘给他的，最后的东西。不过说来尽是可笑，额娘似乎也并不是很能记得清楚这些。
“那，今日，皇上要不要做一回虎哥儿？”
陈念徐徐诱导，抛出去那些系统人情，此时此刻，她是真的很想同这位后世褒贬不一的皇帝，跨越时间，越过长河，就这样，好好说说话。
因为没人陪他说话。所以她来了。
“好。”雍正似乎是想通了，陈念给的太让人贪恋了。今夜权当自己做了场梦，许久没有这样毫无想法的同人说话，不必计较得失。
“虎哥儿今日不开心。”
雍正点头，暗声道：“无甚开心之事，何来开心。”
“我小时候，特别讨厌我弟弟。”陈念明白雍正心中所想，先开了口，因为，也的确没人愿意听她说这些。
“因为他过得太好了。”陈念看着繁星，一直没低头，似乎只是自顾自在说话。“我们就差了几岁，可确实是天壤之别，有时候我很怀疑，我父亲是否真的把我作为孩子看，还是真的很讨厌我。所以才会那样决绝的抛弃我。”
“可后来我发现，这问题本身就无解。没有人会永远陪着一个人。”
雍正若有所思，陈念继续，“我们难过，是因为不够纯善，亦不够纯恶。”
“我时常在想，我是否是个好皇帝。”雍正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淡然，他的悲伤同陈念不同。
可悲伤本身就不能比拟。
“我是皇帝，身边不需要很多人。”雍正顿了顿神色。“我的难过，无需同同人诉说。”
因为无人在意。
二人对话驴唇不对马嘴，可二人心里却都默默在释怀。
雍正起身，“回去吧。”
“我记得。”陈念起身，回头看着雍正的背影，“我记得虎哥儿。所以，如若你难过，至少，我知道，我会在意。”
雍正身形一顿，继续朝着那群人候着的地方走去。
陈念看着他走向人群，尘世喧嚣，而她看见了这个帝王身上的孤独和破碎。
***
年岚月在宫里头坐着，听着外头的谈论。
后宫同前朝相连，许多事，就算不愿意，也会前后流通，瞒不住。
不过近来最为火热之事是工部死了一个大臣，不算是大事，不过也算是消遣。
年岚月对此很是担忧，虽面上如常，可她心头担忧。
那人是哥哥的盆。是大张旗鼓拜倒了哥哥的门下，如今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了。
怎么可能里头没有事在。
肚子已经微微隆起。年岚月把手放上去。此刻感受不到什么，可就是放上去，她也觉得有些安然。
在宫里头呆的时间长了，也会慢慢熬日子了。
“娘娘，大将军派人送了很多好东西来，说是从西北特意给娘娘带来的，娘娘可否要一观。”
年岚月此时心正是有些烦忧，更是不愿意见，只是说送到库房留存，也就不说什么了。
她担心的，不是这些身外之物，她担心的是她哥哥，是那本来就岌岌可危的君臣之情。
哥哥脑子从来不用在朝堂，一心只觉得打仗打的好，有了军功，何事不可为。
可年岚月不同，她比年羹尧更早嗅到了危险的到来。
福惠还在院子里玩，她这个做额娘的身子差，不能陪着，也只能在屋里头，透着窗子往外头看。
福惠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笑的很是开怀，虽只能玩玩地上的土，也是会自娱自乐的。
年岚月看的有些痴。听宫里的老人说，福惠长得同雍正小时候很像。
她在想，是否很多年之前，雍正也似福惠这般，淡然快乐的度过他此生最好的时光。
是止不住的咳。年岚月身边人虽说见怪不怪，可见此还是纷纷皱起眉头表示揪心，给年岚月扶背。
年岚月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却还是越来越咳得止不住，最后竟然呕出来一大摊血来。
众人吓得不轻，年岚月算的上是好主子，平日里，也是好的都紧着他们，她们心里头是特别敬重，如今这样，更是难过的心都要揪起来。
“娘娘，看看太医吧，奴婢去叫。”
“不必了。”年岚月缓过来，“去熬上太医之前开的药，我服了就没事了，何苦劳烦太医过来一趟，老毛病了，快些收拾干净，莫让福惠看见了。”
年岚月安排好一切，靠在窗栏上闭目养神。
“皇上之前给小主的那串子珠络，是开过光的，小主之前最爱，奴婢给小主拿来？”
“不必了。”
刚收拾好，那边太监来报，说是雍正午间过来用餐，让年岚月准备着。
年岚月点头，道：“劳烦公公帮衬着说一声，本宫午间约了陈答应，这贸然说不让来了也不太好，不知可否能一同用膳。”
那公公面露难色，年岚月也不为难，“只须问问即可，公公不必担心。”
而后又给了那公公些金银，方得完事。人走后，年岚月让人紧着去叫了陈念过来，而后直接往回一躺，双目微闭，这样睡起来。
陈念来的时候，院子里的福惠早就回了殿内，很是乖巧的半坐在年岚月身边，母子两一起晒着太阳。
陈念很喜欢这幅景象，颇有一种“闲来无事三两日，方得沉静天地间”的感觉。
福惠见着陈念，眼眸先是惊喜，而后作出“嘘声”动作。
“额娘在睡觉。”
陈念明白，福惠小心翼翼从那处爬下来，跑到陈念面前要抱。
陈念把人抱起来，很是疑惑，福惠作为皇子，又是雍正最最喜欢的，吃的用的方为最最上乘，可每次包福惠，陈念都感觉这小奶娃的重量在减轻。
福惠指着路，二人去了偏殿。
“额娘夜夜睡不好，现在睡着了，福惠也就不担心了。”
陈念道：“娘娘一直睡不好吗？”
对于年岚月，陈念如今好感十足，而且年岚月也有心同她交好，这样有诚意的人，陈念自然是也拿出诚意来百分之百对她，听着年岚月不太好，自然也是忧心。
“嗯。”福惠也很担心。可一个小奶娃娃，也不能做出什么来，也很是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小脑袋瓜。
“好啦好啦，”陈念出声安慰，“娘娘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姐姐陪你玩可好？”
福惠是小孩子，忘性大，自然欢欢喜喜的同陈念玩了起来。
年岚月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靠在门上看，笑意深入眼底。
“一会儿皇上要来，一同用膳吧，我已经禀明皇上，你就不必走了。”
陈念忙想着拒绝，年岚月却道：“放心，用膳而已，我想要你教我做糕点，膳后一起吧。”
陈念也只点头，不过年岚月宫里小厨房数一数二的好，能吃是福嘛，又不会损失什么。
午间雍正来的时候，年岚月正同陈念说话，落了座，三人一同吃起来。
陈念抱着福惠，二人吃的大快朵颐，福惠闲不住，吃完了就拉着同样吃完了的陈念去玩。
桌上只剩下了雍正和年岚月。
“这汤不错。”
“臣妾也这样觉得。”年岚月不卑不亢。
“你，没有话问朕？”
“没有。”年岚月继续道，“皇上是明君，所做一切都是对的。不过……”
雍正道：“说吧。”
“还请皇上等战事之后，给哥哥一个闲职，了却残生也就罢了。”
“只怕他不肯。”
“臣妾规劝。还请皇上答允，让臣妾一试。”
“后宫，不得谈论政史。贵妃，你越规了。”
许是觉得说的太重了，雍正道：“你手上那个珠串，还是在王府朕给你的，换一个吧。”
年岚月点头。
“你同朕，真的除此之外，无甚好谈的了吗。”
“臣妾……”
雍正擦了擦手，“罢了，前朝有事，朕先走了。”
雍正走后，年岚月淡淡看着雍正的背影，默默道：“为何我们，总是如此……”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麻将（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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