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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尘埃落定 ...

  •   莫凯瑞一夜未眠,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望着窗外灯火阑珊,他回忆自己与沈漫溶的童年时代,二人两小无猜,双方父亲在学校望月亭中吟诗作赋时,他们则在一旁比谁跳得高,谁能先够到树梢头垂下来的树叶。去沈漫溶家做客时,沈漫溶为自己演奏过古筝曲,具体曲目名称自己已不记得,但她当时的音容笑貌却一直印刻在自己的脑海里。自己的脑海里。
      二十多年过去了,再见漫溶,她再无想象中的风韵犹存,她纤瘦如无骨,面容沧桑,额前有丝缕银发,手掌满是老茧,她告诉他,自己已多年未弹奏古筝了,除了还记得筝弦有二十一根外,曲目全然忘却。她老得不成样子,仿佛比莫凯瑞还大五六岁,她明明比他还小三个月。
      第一次在雅思培训班门前遇到沈漫溶时,莫凯瑞着实吃了一惊,他根本没想过此生还能遇到她,自己在未婚时曾拼命寻觅她,而她仿佛人间蒸发般不见踪影。时光如漏,转眼已是百年身,她结婚又离婚,如今独身带着一个与莫萱一般大的孩子,丈夫每月付给她一笔可观的赡养费供她生活和孩子读书。
      那天在咖啡馆,莫凯瑞痴迷地望着坐在面前神情坦然地讲述自己人生经历的沈漫溶,从儿时的懵懂情愫,到少年的青□□恋,到青年的疼惜怜悯,到中年的深藏于心,他对她的感情完成了一次升华,也让他懂得原来这些年她一直住在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从未离开。
      他要为她离婚,他要迎娶她,保护她。他做了一堆错事,只为能与她结合,他从未深究为何她愿与指证她父亲罪名人的儿子在一起?她难道不恨吗?当年那般倔强,晕倒在莫家门口被莫凯瑞背着送去医院时,昏迷中虚弱地放狠话道:“我恨你们,我恨你们……”这些年过去了,她真的有放下吗?莫凯瑞从未过问,他不愿深想,害怕再往前一步自己便要梦醒。
      莫萱的一席话打破美梦,唤醒他的理智。莫凯瑞望着天空泛起的鱼肚白,眉头深锁,沈漫溶接近自己一定与她父亲的案件有关,他能为她做的,是将当年案件的真相还给她。莫凯瑞向公司请一天假,他决定去拜访自己的父亲,退休教授莫祀文。关于莫凯瑞工作日突然到访,莫祀文惊讶不已,他打趣道:“怎么?现在公司归你管了?当老总的都不用上班了?”
      黎繁奕热情地为莫凯瑞倒茶道:“快尝尝,闽南的安溪铁观音。”
      莫凯瑞笑道:“谢谢妈。”他扭头看在阳台上逗鸟取乐的父亲,父亲头发银白,身形佝偻,莫凯瑞暗自感叹,老人一过七十岁,老的速度便非常快,像新生的幼儿一天一个样。
      莫凯瑞道:“爸,您还记得当年沈冠儒教授的案子吗?”
      莫祀文手中的逗鸟用的细竹签掉落在地上,老人没有回头也没有弯下腰去捡,莫凯瑞走过来蹲下帮他捡起竹签,递给他道:“您拿好。”莫凯瑞看到父亲脸上闪过一丝惊恐的神色。
      莫祀文僵硬地接过竹签,将竹签插入鸟笼中,转身走进屋,阴沉着脸坐到沙发上。黎繁奕挽着手提袋从房间走出来,笑容可掬地望着父子俩道:“凯瑞难得来一趟,我去市场买条活鱼回来做鱼火锅。”
      莫凯瑞走进屋摆手劝阻道:“妈不用麻烦,随便吃点。天气这么热,吃火锅容“我买回来清蒸,红烧也行。小时候你可喜欢吃妈做的鱼了。”黎繁奕慈爱地笑道,她到门口的鞋架前换上布鞋出门了,屋内只剩下莫祀文与莫凯瑞父子俩,莫凯瑞坐到父亲身旁道:“爸,当年案件的真相到底如何?”
      莫祀文握拳撑在沙发柄上,偏过头,浑浊的眼神看向莫凯瑞,说道:“真相就是沈冠儒有罪,他已经伏法,你现在还提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干什么!”
      “我不相信!沈教授为人您再清楚不过,他绝对不会做出那样的事。”莫凯瑞义正辞言。
      莫祀文揭开钢水壶的盖子,低头往里瞅了瞅水位,插上功夫茶茶具的插头开始烧水烹茶,他不紧不慢道:“你今天就是为这事儿回来?”“您是当年的控方证人,您知道整件事的真相,您应该说出来还沈家人一个公道。”莫凯瑞道。
      莫祀文冷笑一声,瞥了眼莫凯瑞道:“沈家人?沈漫溶吧,你小子还喜欢她?”
      “当年的案件让沈家遭受灭顶之灾,沈教授被学校除名,没有教授退休金。沈家母女这么多年怎么生活,我都无从知晓。您当年也非常喜欢沈漫溶不是吗?您还夸她聪慧有灵气,还希望她做您未来的儿媳妇。”莫凯瑞脸部肌肉攒动,他盯着父亲的一举一动。
      莫祀文缓缓吐出一口气,拔掉插头端起烟雾翻腾的钢水壶,往紫砂壶外壁上浇灌,紫砂壶瞬间冒出缕缕青烟,他放下钢水壶,端起紫砂壶中的茶水,倒出一杯递给莫凯瑞道:“凝神品茶。”莫凯瑞接过茶杯将杯中滚烫茶水一饮而尽,烫得他舌头如针扎般刺痛。
      莫祀文茶还未送到嘴边,莫凯瑞已经将茶杯搁在桌上,莫祀文鼻子轻哼一声,细品一口茶道:“你怎么断定我当年说的不是真相?”
      莫凯瑞怜悯地看着父亲道:“沈教授判决的那天,我看到您躲在书房里哭。”
      莫祀文的手在空中顿了一顿,方才放下茶杯,他轻笑道:“这也不能说明什么,我与他多年至交,亦师亦友,看到他落得如此下场,心中不免伤感。”
      莫凯瑞咄咄逼人道:“您当时哭着亲口说您对不起沈教授。”
      莫祀文板着脸站起来道:“案件已经过去三十多年,早已过追诉时效。”
      莫凯瑞也站起来道:“我问过杨律师,如果二十年以后认为必须追诉的,报请最高人民检察院核准后,仍然可以追诉。”
      莫祀文冷眼质问:“你想让你七十六岁的老父亲,身败名裂去吃牢饭?”他往书房走去,莫凯瑞跟在他身后去了书房。
      “沈教授蒙受不白之冤,他早已身败名裂,他的遗孀与女儿无人照顾,您间接毁了他女儿的一生啊!”莫凯瑞指节在书桌上敲了两下。
      莫祀文坐在书桌后默默不言,他的心已经动摇,当年的事后他如同堕入梦魇,内心自知有愧,却仿佛被水泥糊住嘴,真相只能烂在肚里,一晃就尘封了三十二年之久。如今自己也儿孙满堂,更加懂得亲人可贵。
      莫祀文拉开抽屉拿出眼镜盒放上桌,从眼镜盒里取出镜布,摘下金丝边眼镜拿在手里擦拭道:“当初我被迫成为帮凶指证沈冠儒,事件的主谋是文学院副院长张亭钰。”
      “张亭钰当时借扩建文学院私吞了一笔建筑费,大概十万吧,本来没人知道。当时他,我,沈冠儒正在筹建省内方言发掘保护科研基地,我和沈冠儒负责招募硕士,博士生,社会研究人员加入,每年寒暑期带他们下乡考察,设立方言保护站点。张亭钰负责为我们申请拨款和对外宣传,论文发表时冠上我们三人的名字。
      “项目进展得很顺利,我们三人也相互熟络起来,在一次酒席间张亭钰喝醉讲出他在文学院扩建时,暗地里私吞了十万。他当时伸出十根手指给我们看,我与沈冠儒面面相觑吃惊不已。
      “沈冠儒为人耿直,说要去学校告发张亭钰,我劝他忍下来。无凭无据,单凭张亭钰酒后失言无法坐实罪证。往后几日,我们三人谁也没提那天酒席的事,我本以为事情已经过去,直到案件爆发的前一晚张亭钰找上我。”
      莫祀文戴上眼镜,将镜布叠放进眼镜盒里,盖上眼镜盒放入抽屉关好道:“他让我做沈冠儒□□杀人案的证人,我当日傍晚确实与沈冠儒相约在学校后山望月亭对诗,我在望月亭内等了许久他也没来,我便回去了。张亭钰说沈冠儒在后山□□了一名女学生,让我做沈冠儒的时间证人。我当然不同意,他威胁我如果我不同意,我会被踢出方言项目团队,他也会用对付沈冠儒的方法对付我。”
      莫凯瑞坐在父亲对面的椅子上,直起身子问:“为了十万块钱,他就能只手遮天。死去的女孩是他杀的吗?”
      莫祀文手指交叉搁在书桌上摇头道:“不是,是突发事件。学校当时几个学院都在扩建,施工队驻扎在校内,我怀疑可能是施工队的人干的。凯瑞,十万块钱在当年比现在的五十万都多,如果一旦被揭发会被判重刑。”
      “您后来怎么答应他了?”莫凯瑞问。
      “我内心惶恐,害怕我出事后你与你母亲无人照顾。当时正值你中考结束,你离市中线还差三分,张亭钰的表亲在市中做招生办主任,他暗地里打招呼让他表亲将你的名字列入录取名单中。我不知道他通过何种手段篡改了你的中考成绩,你的成绩分明是588分,但在市中公布的录取名单上你的成绩是613分。”
      “他威胁说如果我不按他说的去做,你会遭到匿名举报,被送去少管所,不能继续读书,前途尽毁。我为保护你和这个家做了违背良心的事,这些年我一直在忏悔,我曾经试着寻找过沈冠儒的家人,但也是无疾而终。”莫祀文摘下眼镜抬手摸湿润的眼圈,他脸色蜡黄,棕褐色的老年斑趴在他的脸颊,脖颈,手背上,像蚕食他生命的蛀虫。
      莫凯瑞鼻子发酸,父亲虽然是教授,但他还是一个女人的丈夫和一个孩子的父亲,他得保护他们。
      “后来呢?”莫凯瑞道。
      莫祀文叹一口气:“后来沈冠儒被判刑,张亭钰把他的人带入科研团队,我被架空,所性就退出了方言研究团队。他也没再找过我,偶尔见面客客气气的。去年他突发脑淤血,弥留之际我去医院探望他,他靠一台呼吸机续命,已经神志不清,一个星期后便过世了。你现在查也无从查起,这是一桩悬案,没人知道当年杀死女学生的真凶是谁。”
      “爸,您是案件的关键性证人,您如果能站出来推翻您当年的证词,查案的事情可以交给警察,法院,他们会查清楚的。”莫凯瑞劝道。
      莫祀文戴上眼镜,摇头摆手道:“我已过古稀之年,不想再枉受牢狱之灾,这事儿尘封了三十多年,我准备把它带进棺材里。你妈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莫祀文扶着靠椅扶手站起来,打开书房的门走到客厅的阳台上,往小区楼下张望。莫凯瑞来到父亲身旁苦劝道:“您是德高望重的退休教授,爱人孩子陪伴在侧。沈教授一家家道中落,遗孀因为沈教授的事患上抑郁症,至今还在精神病防控中心治疗,女儿也被生活折磨得不成样子,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您得站出来还他们公道,您刚才的一番话应该说给法官听。”
      莫祀文背剪着手晃悠到客厅道:“说来说去,你还是为了沈漫溶。”莫凯瑞望着父亲气定神闲的背影哑然失笑,自己再三劝说也无法令父亲顽石点头,他走到莫祀文面前鞠躬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莫祀文家。
      当年父亲为保护妻儿选择掩埋真相,现在他为了自己的利益再次装聋作哑。莫凯瑞走到电梯口,电梯门开黎繁奕拎着一篮子菜走出来,她诧异道:“你要去干嘛?我菜都买了!”“妈,公司有急事我得走,下次再吃。”莫凯瑞故作轻松拍拍母亲的胳膊,转身走进电梯里按下楼层。母亲的抱怨声被闭合的电梯门掐断,莫凯瑞感觉自己的心随电梯失重下坠,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该做选择的是他,他蓦然从口袋中掏出正在录音的手机。
      他坐在车上踟蹰,手机在手指间重复翻动。莫凯瑞的车停在父母家楼下三个小时,他抬手看腕表已经下午一点四十三分,他将手机丢到副驾驶上,发动汽车驶出小区。莫凯瑞去找好友杨颚律师,证实这段录音的法律效应。
      杨颚在办公室内与莫凯瑞听过四分之一录音,按下音频停止键道:“你父亲知道你录音吗?”
      “不知道,我手机放在口袋里。”莫凯瑞道。
      杨颚当他开玩笑,轻笑道:“《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人合法权益或者违反法律禁止性规定的方法取得的证据,不能作为认定案件事实的依据。你未得到当事人应允私自录音,已经侵犯了他的个人隐私权,这段录音是不具备法律效应的。”杨颚把手机推到莫凯瑞面前。
      莫凯瑞走出律师事务所时,已是下午三点的光景。太阳明亮而刺眼,地面的热浪随风吹在人身上,仿佛瞬间能让人炸出一身痱子。疲乏感席卷莫凯瑞全身让他萎靡不振,他坐到车内瞟到置物台上的半包香烟,香烟许是上次坐他车的张董留下的,他拿起烟盒抖出一支别在嘴里,皱眉摸遍身上口袋也找不到打火机。
      莫凯瑞不爱抽烟,他心情烦闷时会点上一根,在吞云吐雾的迷幻世界中思考现实问题。这会儿找不到火机,他悻悻地摘下唇间香烟放在鼻子前,眯着双眼一次次深吸烟草的味道。
      无论以前还是现在,他都做不了救世主。
      莫凯瑞颓靡地靠在头枕上,按出手机内沈漫溶的电话号码,将这段录音文件以彩信的形式发送到她,将决定权交付于她。信息发送成功后他果决地删除了沈漫溶的号码,他决定不再和她有任何牵扯。
      莫凯瑞折腾一圈后才发现,这世界有它的运行规则,规则比莫凯瑞了解的还要残酷,自己太过渺小左右不了任何人,也改变不了既成事实的结局。他拯救不了世界,但他能拯救自己的家。
      莫凯瑞疲惫地回到家,将钥匙放在鞋架最上层的钥匙盒里,厨房传出油锅滋滋尖叫声,他以为李晓楠从乡下回来,边换鞋边吩咐道:“炒一盘竹叶菜,酸辣藕丁,熬一锅老黄瓜汤……”莫萱拉开厨房隔烟门探出头来道:“我不是妈,我只会煮面,顺便打了两鸡蛋你要吃吗?”
      “鸡蛋面?”莫凯瑞穿着拖鞋走来厨房,叉腰满脸嫌弃地往莫萱烟雾缭绕的锅里瞅了一眼,啧声连连。
      莫萱咬牙切齿道:“有本事你自己做!”她知道父亲根本不会做饭,故意拿话激他。
      莫凯瑞被莫萱的话噎住,虎着脸嘴鼓得老高默默叉腰走出厨房,到客厅打开电视,坐在沙发上悠哉悠哉翘起二郎腿看球赛。
      莫萱端着一碗面小心翼翼放上餐桌,又去厨房拿了瓶豆瓣酱,从筷筒里抽出双筷子,志得意满地哼着歌拉开凳子坐下,自顾自地吸溜面条。
      莫凯瑞闻到面香味吧嗒嘴道:“给我盛一碗。”
      莫萱厌恶地翻了个白眼道:“我不是妈,把你当大爷供着。你要吃自己去盛!”
      她扭开豆瓣酱瓶盖,筷子往里舀出红红一坨搅拌进面里,面汤上漂浮一层辛辣的辣椒油,刺鼻的辣椒油味呛得莫萱响亮地咳嗽一声,她从口袋里掏出纸巾袋扯出一张擤鼻涕。
      莫凯瑞灰溜溜端了一碗面条放在客厅茶几上,关上客厅通往阳台的玻璃门,拿起茶几上的空调遥控器打开空调,一边吃面,一边继续看球赛。
      莫萱端着面走到沙发边坐下道:“妈来电话说外公外婆身体不好,她准备在乡下多留一周,让我帮忙做家务,但我最近又得期末考,还得准备去香港的申请面试,明天会搬到学校去住,收拾家的重任就交给您啦。”她将面条搅一圈在筷子上,放进嘴里咀嚼,辛辣味让她嘴唇发麻。“你妈不在,你也不在,合着我不用吃饭。”莫凯瑞放下仿佛被他舔干净的面碗道。他今天一天未吃饭,现在感觉越吃越饿,他走去厨房又盛来一碗。
      “您可以去餐馆吃,或者去奶奶那吃。以前妈回乡,你不也这样嘛。”莫萱建议道。
      莫凯瑞没理会她,蹙眉掏出手机给李晓楠打电话。
      李晓楠颇感意外,接通道:“凯瑞?”
      “你什么时候回来?”莫凯瑞责问道。
      李晓楠温柔道:“下周六。”
      “我这周六开车去爸妈那接你。”莫凯瑞口吻不容反驳。
      李晓楠轻声细语解释道:“爸的身体还在恢复,妈也瘦了一圈。我想多待几天。”莫凯瑞叹声气体谅道:“好,你下周六早点回来。还有……你也注意身体。”
      收到莫凯瑞久违的关心,李晓楠眼神微微颤抖,她是习惯等待与守候的女子,李晓楠轻握住手腕上的佛珠,先前推了两颗,泪水从她的眼中流出,温暖如莫凯瑞的手轻抚过她的脸。
      机场人潮涌动的大厅里,莫萱拥抱过莫凯瑞后,又拥抱李晓楠。毛西麦行李箱放在脚边,背着张扬的玫红色双肩包站在一旁玩手机,她父母将她送至机场吻别后离开,他们似乎对毛西麦的自理能力很放心。
      李晓楠紧紧地握住莫萱的手,像小时候她牵着莫萱的手在屋子里跳舞一样,重复叮嘱一些琐碎的生活常识,毛西麦嚼着泡泡糖,看了一眼电视显示屏上的航班表飞表,在一旁催促道:“萱宝快点。”李晓楠望着莫萱的背影后泪如雨下,莫凯瑞将她揽入怀里轻拍她的后背安慰道:“只去一年,又不是不回来了。你如果想她,我们可以视频聊天,打电话,发微信嘛。”
      经莫凯瑞一说,李晓楠似乎感觉没那么难过了,她擦干眼泪直起身子道:“你先去停车场等我,我去免税店买泰国椰子粉,家里的用完了,这儿味道正。”
      莫凯瑞笑道:“我陪你去,顺便帮你拎东西。”
      李晓楠挽着莫凯瑞的胳膊往免税店走,莫凯瑞感觉西服口袋里手机震动,他掏出来看有两条短信。莫凯瑞站住皱了皱眉,他抽出被李晓楠挽住的胳膊道:“我突然想上厕所,你先去我随后就到。”李晓楠未怀疑给他的话,伸手指了指厕所方向乐呵呵地离开了。
      莫凯瑞站在原地点开第一条消息,是法院发来的,追诉当年沈教授的案子,让他明天去趟法院。沈漫溶最终还是申请追诉,莫凯瑞满意地笑了笑。
      另一条来自一串陌生号码,莫凯瑞看着文字冷哼一声,陶欣然说她已经怀有他的孩子,让他往户头打二十万,信息最后附一串银行卡号和一张婴儿B超照。
      莫凯瑞删除第二条信息,他拨通杨律师的电话道:“老杨,今天下午有时间吗?我去找你,帮我拟定一份财产分割协议,我想将我名下的不动产转给我女儿。”
      莫萱在座位上闭眼听音乐,空姐在走道来回通知乘客关闭网络,以免干扰飞机信号。莫萱睁开眼在关掉移动数据的瞬间,微信弹窗跳出李昊阳发来的信息:莫萱,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发微信。
      看到这几个字莫萱心头猛一颤,她接着往下读道:
      沈漫溶是我的母亲,我外公三十二年前含冤去世,诬陷他的人是你爷爷。我小时候常陪母亲去精神病院探望我外婆,她穿着肥大的白色病号服,双眼空洞,神经质地嬉笑,她把母亲认成外公摇头晃脑重复念自己与外公的名字。母亲常在深夜里哭泣,我们睡的枕头总被母亲的泪水打湿,母亲会翻个面继续枕着哭。在我眼里莫家人全是坏人,我暗自发誓,我要保护母亲为外公报仇。
      我接近你成为你同学,为让你爱上我对你甜言蜜语,我计划先得到你再抛弃你,但你的心如磐石般坚硬,我感化不了,反而你感化了我,像穿透包围我黑暗生活的一缕阳光,你曾无意间说过一句话,“往事无人问津,现实罪恶滔天。魑魅魍魉横行又如何,我不与之同流合污。”你有一颗悲天悯人的慈悲心。与你待在一起的时间越久,我越能说服自己,敞开心扉接纳新事物。
      莫萱,我母亲找到新证据证明外公无辜,案件判决结束后,我会建议母亲移民澳大利亚,我不愿再回来,我相信她也一样。莫萱捂嘴吸一口凉气,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打字回复道:“总会有志同道合者并肩而行,祝好。”
      信息已经发不过去,对方已不是她好友。
      身姿曼妙的空姐走过来轻声细语道:“小姐,请您关掉移动数据,飞机即将起飞。”
      莫萱忙用手擦干眼泪,当着空姐的面关掉手机网络,空姐走后她扭头看身旁沉睡的毛西麦,她戴着头戴式耳机,头偏向一侧,毛毯裹至胸前轻声打呼噜。莫萱猜测毛西麦昨晚一定耍了整个通宵,把瞌睡全留在今天飞机上睡。莫萱蹑手蹑脚摘下毛西麦的耳机,帮她把头板正让她睡得更舒服些。她将毛西麦的耳机扣在自己头上,耳机内正播放陈奕迅的歌《白色球鞋》
      到一定年纪,总算明白
      美好的事物好像大部分都在青春时候发生
      那天无意中翻出了那双发黄的白色球鞋
      依然还有心跳温度
      和她一起走过这城市许多的路
      她总低着头听我的梦与心事
      那一天笑着对我说
      随我的白球鞋的脚步好像可以走到幸福忽然她让我感觉
      自己已不再孤独
      可以在未知的明天去建筑
      美好青春的爱情和曾经走过的路
      变迁城市换成另一种面目
      如今大了那样的感动难重复
      幸福和那双球鞋放记忆最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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