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性悖论》山海不见潼关路

11、秋风萧条何以度一

　　张副局走后，屋子里就只剩下了白昙和许青案两人，白昙突然就有点别扭，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许青案，之前三个人的时候倒也还好，现在屋里就只剩下了两个人，许青案的存在就格外的明显。

　　许青案看起来却没有那种别扭的神态，他就像这家的主人一样，没有丝毫的拘谨，坐下就开始夹盘子里的油麦菜，相比而言，更加拘谨的反而是白昙。

　　许青案见白昙也不动筷子，有些好奇的问道;“小警官，怎么不吃？”又顺手往白昙的碗里夹了两筷子菜。

　　“人是铁，饭是钢，饭还是要吃的。”

　　白昙觉得许青案的脸皮简直堪比城墙，刀枪不入，如果警局人手一件他的脸皮做成防弹衣，估计就都能安全了。

　　白昙也是觉得不吃白不吃，毕竟都是用的自己家的东西，许青案顶多算个厨子罢了，也就没再纠结，开始吃起来。

　　许青案看白昙开始动了筷子，起了个话茬：“我小时候呀，没饭吃，饿的时候就去旁边的庙里偷贡品。”

　　白昙没想到许青案突然说到这个，疑惑的望向许青案，却只看见了许青案的发顶，在白炽灯的照射下，白昙发现许青案的发色并不是纯正的黑色，反而有一点透着黄。

　　许青案自顾自的说下去：“当时跟我一块儿去偷贡品的呀，还有一个小孩，跟我差不多大，我记得那孩子，胆子小，一边吃贡品，一边跪在地上给菩萨磕头。”

　　“你父母……”白昙下意识地问道，刚开口就觉得这话不该问出口，立马止住了话头，可是许青案没当回事儿，他大大咧咧，无所谓的放下了面前的碗，开口道，我在福利院长大的。

　　“你们读书读的多的人就是这样，能照顾别人的情绪。“许青案大大咧咧的笑，面上没有丝毫的难过，好像说的就不是他一样。

　　“我不信这个，那孩子给菩萨磕头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当时我就想，菩萨要是真有能耐，就不该为难我们这些人。”

　　许青案说到这事的时候，自嘲的笑了笑，可在白昙的眼中，许青案的笑容并不能称得上是笑容，他脸上的表情几乎没什么变化，只有嘴角扯了扯，像是对世俗的无奈。

　　“那案上的贡品是真难吃，跟砖头一样大的白米糕，咬一口全是碎渣渣，我很小的时候几乎就是靠吃那个长大。”许青案砸了砸嘴，也放下了筷子，双手交叠搭在脑后，似乎在回忆白米糕的味道。

　　“再到后来，我参加工作去卧底，更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其实我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坐下来在餐桌边吃饭。”

　　许青案转头看向白昙，两人的目光对上，徐青案带着调笑的唇角微微勾起，看起来有一种深情的错觉。

　　许青案的容貌在白昙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深有体会，他本身是那种很有少年气的长相，甚至有些清秀，但却不能用这个词来形容他，常年在一线和毒品打交道，风霜刀剑沉淀了许青案的气质，和他天生的的长相复杂地融合在了一起。

　　其实许青案不做表情的时候任谁看了都会说一句好俊俏，但是现在这种微微勾起的唇角，带着一丝痞笑的坏意，配合着他纯净的长相，直直看过去，反而给了人一种别样的嗔痴。

　　就好像，他对面前的这个人，一往情深。

　　白昙颇有些不自在地错开了许青案的目光，他知道许青案的意思，他也愿意安稳的和他吃完这顿饭，饭桌上一时也没人出声，只有碗筷碰撞的细微轻响。

　　饭后许青案起身，收拾碗筷，白昙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对着许青案开口：“不用收拾了，阿姨会来打扫的。”

　　许青案笑了一下：“就这几个筷子，你也别闲着，过来跟我一块洗。”

　　白昙看向柜子里的洗碗机，也带着点儿调笑的恶意开口道：“许队长，是不是不会用洗碗机？”

　　许青案面色一怔，白昙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许青案有一点窘迫的低下头，看向手里的碗，错开白昙有点调笑意味的目光：“我哪里用过那种东西？”

　　“我教你。”白昙并没有想要嘲笑许青案的意思，林行蛟本人谦逊温和，教养的白昙也不似平时的富家子弟嚣张跋扈，只是，许青案一直故意逗白昙，这也算是扳回一局。

　　白昙走到许青案身边打开洗碗机：“刚刚你是故意赶张副局走。”

　　“许青案，你想跟我说什么？”

　　许青案转身，背靠着柜子，微微侧倾，有些蛮横的将自己的上半身插到白昙和柜子中间，和白昙脸对着脸，白昙下意识的向后退去，却被许青案伸手压在了脖颈处钉在了原地。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公分，客厅里一片寂静，许青案的呼吸都能喷到白昙的脸上，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就变得暧昧，尤其是被许青案直直盯着的时候，白昙的脸倏的就红了。

　　许青案目光深沉，里面仿佛藏着无数星海。

　　许青案一看白昙就乐了：“小警官，脸红什么？”

　　“你放开我。”白昙伸手想要把许青案推开，却被许青案搂得更紧了。

　　“感觉只有这样的时候，你才能老老实实的听我说话。”

　　“毕竟你太聪明，又太牙尖嘴利。”

　　温热的气息喷在白昙的侧脸上，许青案的声音好像带着魔力，搅的白昙的脑子有一瞬间的迷离。

　　白昙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在砰砰作响，两个人皮肤相接的地方好像有火在烧一样，烧的白昙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我想要你配合我去杀了崔善。”

　　说到正事，白昙勉强回过神，他抬头直视着许青案的目光，有些疑惑的问道：“你有计划了？”

　　“崔善这个人，怎么说呢？她喜欢我。”

　　许青案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带上了一点儿得意的色彩。

　　白昙听到这儿的时候，就觉得这个男人怎么能这么堂而皇之的把这种话说出来，还不带害羞的。

　　转念一想，他又想到许青案这个人本身就是一个死皮赖脸的小流氓，害羞才不可思议。

　　“想要把崔善引出来并不难，只需要你配合我。”

　　“怎么配合?”

　　“这么配合。”许青案边说边把脸靠近白昙。

　　许青案的目光暧昧，两人之间又仅仅隔着不到一公分的距离白昙脑子转的灵快，此刻也明白了许青案到底想怎么干。

　　白昙伸手就把许青案推开，这次许青案没有再继续压着白昙的脖颈，很爽快的就松了手，可是白昙推人的力度太大，许青案一时不察，往后倒去，头就撞上了悬浮柜。

　　“砰！”头部撞击的声音超乎意料的响。

　　许青案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但是他很快就调整了过来，继续盯着白昙。

　　“怎么样？”

　　白昙正欲往外走的脚步停住，扭头看向许青案，狠狠地说了一句：

　　“洗碗！”

　　看着白昙远去的背影，许青案知道这是答应了。

　　将碗筷悉数放进水池子里，此时的许青案才觉得后脑一阵阵的剧痛，伸手一摸，就发现刚刚撞在悬浮柜的位置已经肿了起来。

　　“嘶。”

　　“下手真重。”

　　听着厨房里碗筷噼里啪啦和流水的声音，白昙有点晃神，其实他也知道，许青案虽然玩世不恭，但是对于案子应该也不会掉以轻心。

　　他提出的让自己配合引出崔善应该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选择。

　　只是这个配合，可能不仅仅是像往常那样的配合。

　　白昙的脑子里又回想起了许青案刚刚在厨房将自己目光对视的样子。

　　脸上的余温还未褪去，白昙觉得心里有点痒痒的。

　　其实开始他对许青案的印象真的是很差，第一次见面就把自己的腹部踹的青紫，后来又突然冒冒失失的闯进自己的家，再后来，却在陆纪了的手里救了自己一命。

　　直到现在，他似乎也窥见了许青案游戏人间的外表下，和平常人不同的细腻。

　　吃不饱的福利院，白昙从来没有想象过，自小他的父母就对他悉心照料，他没有体会过什么叫吃不饱，也不知道贡品米糕是什么样的味道。

　　设身处地，假如自己在那个时候不一定能活下来。

　　白昙本想坐在沙发上歇一会儿，但是脑海里纷乱的思绪，搅的他有些心神不宁，于是白昙起身，走到厨房门口，微微靠着门框，看着许青案洗碗。

　　许青案的动作很麻利，白昙过去看的时候，许青案已经在刷筷子了，看见白昙，许青案也没在意，手上的动作没停，伴随着哗哗的水流声，白昙开口问道：“你现在找到你父母了吗？”

　　许青案的动作有一瞬间的静止，随即，他又低下头刷着手中的筷子，半开玩笑的说道：“怎么还没嫁进我家？就开始打听我爸妈了？”

　　白昙没有接这个话茬，他继续直直的盯着许青案，等待着他的下文。

　　许青案手上的筷子已经磋磨了很多遍，但他还是没有停下，他也没有回过头看白昙，只是闷着头洗筷子，过了一会儿，才轻声开口道：“我记事的时候就知道我的母亲因为吸毒过量死了，我的父亲失踪了，不过我母亲都这样，估计他也早死了。”

　　许青案这时才把水关掉，猛的甩了两下筷子，力气很大，似乎想甩干净的，并不只是筷子上的水珠。

　　还有自己不堪回首的过往和肮脏的家庭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