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安思危》Vividgreen

6、城堡里的呆子

　　隔天，杨喜月正坐在办公室里批作业本，红笔没油了，正皱眉换笔芯呢，手机响，一看是赵居安的立刻就挂，过了会儿再响，再挂，第三次的时候办公室里其他老师看过来了，她只好接起来，“干嘛？！”
　　“三分钟内出来，我在学校门口，否则后果自负。”
　　杨喜月靠着办公桌站着，竖着眉毛看被挂了的手机，看看四周大家闪躲的眼神，撇了撇嘴，昂首走了出去。办公室是一种危险的地方，知道大家不待见自己，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没有什么了不起。
　　到门口，张望了会儿没见着什么人，这时一辆车上下来一人，杨喜月定睛一看差点没崴着脚，是那位“大哥”，并且正向她走来，瞬间娇羞了，低着头看自己歪了的脚。
　　“赵老师在车上等你呢。”“大哥”俯瞰她，礼貌的说着，跟上次的形象简直是完全不一。
　　“啊？大哥我说啊……”
　　“我叫吉利。”
　　怎么就这么知道名字了呢，杨喜月难得扭捏的掰了掰手指头，“我叫杨……”名字还没来及得及说出口呢，人家就往车子走了，失望的跟上去，进了开好门的车，赵居安像傻子一样倚在那儿，她险些跌在位置上，什么时候见过这样没精打采的他。
　　她坐好之后才发现自己身边全是袋子，纸袋塑料袋，全部都是袋子。
　　“哪，拿了就走。”赵居安指了指那些袋子。
　　杨喜月这才注意到，赵居安几天不见，变得光鲜了不少，揪住他衣服，“这些糖衣哪儿来的？”
　　“这些都是你的，赶紧拿了走人。”
　　杨喜月蹙眉，翻了翻那些袋子，小眼睛刹那间瞪多大，不相信的回头看赵居安，手指发抖的从一个又一个包装好了的袋子里拎出衣服和包包，“这……”
　　“说了！拿好就走人！”赵居安不耐烦，看都不看她一眼。
　　怎么连“烦死了”都不说了，杨喜月迟迟不说话，前面的吉利回头说话了，“杨小姐，赵老师下午有课。”意指你该下车了。
　　无奈当中，杨喜月生平第一次面对这么多好看的衣服和包包，但是却不是特别开心，以前最穷的时候跟赵居安幻想过这个场景，但真的来临的时候一点都不开心，相反看着他那张脸觉得揪心至极。就这样，她带着多到夸张的袋子下了车，眼睁睁看着那车开走。

　　没错，这些就是前一晚的战利品。曹沐把赵居安拖下车，不肯跟自己走，就握着他的手牵着走。后来索性就不放了，进了亮堂的商场大厅，人人都看过来，一个穿着件少胳膊的衬衫，一个穿着笔挺的西服，两人还手牵手，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最后赵居安投降，抬眼泪汪汪，“我不跑了还不行吗？”
　　曹沐沉默片刻，才松手，负着手带着他往一个店又一个店里走，到了后来赵居安也火了，专门挑女装买，买了一件又一件，看到顺眼的就指，曹沐完全没反应，随他买。
　　反倒是最后拎着袋子回车上的时候，他说话了，“对于你之前的问题，我暂时没有答案，但最起码现在我希望你做好佐罗的老师，他是真心喜欢你。”
　　听了这话，赵居安还是很正常的平静的。
　　但是，“我们到底是做什么的，你清楚。没文化……”还没说完呢，赵居安就喷了，大笑，笑的在车座里乱颤，为什么听别人说这话就觉得奇乐无比呢。
　　笑到一半，发现曹沐正奇怪的看着自己，默了，得克制！憋着笑看着正前方，但是他没想到没一会儿就有两只手把自己脸给掰过去了，使劲不让掰，但自己明显不是对手。所以很快，两人就面对着面了，赵居安心里深感不妙，意识下伸手就要遮住自己的脸，但还是没能阻止有东西亲上了自己的嘴唇。
　　赵居安反应过来是三秒钟之后，顽强抵抗，嘴里乱叫一气，总算脱离魔掌，狠狠看了曹沐一眼，开车就逃。
　　曹沐木木的坐在车上，有点呆。他其实就是个外表看起来很精明但实际上也不过是个榆木脑袋的人，心思不缜密，到现在他都不理解自己之前做的一串事情的原因在何处。在客厅里就觉得那人噼里啪啦说着话，烦得慌，那最有效的阻止方法不就是亲上去吗？
　　那刚刚就觉得他笑成那样，耀眼的很，那最有效的阻止方法不也还是亲上去吗？想到这里，这位善良的□□老大微笑了，原来如此，此方法可以延续使用。
　　但是，为什么，刚刚他的身子还是不停的发抖呢，并且嘴里不停乱叫着变态，你们一群衣冠禽兽的字样呢？沉下脸，拨号码，吉利惶恐接起，“先生！赵老师已安全到家。”
　　“废话！我不知道？”
　　“是！”
　　“我让你查的那事怎么样了？？”曹沐大声质问。
　　吉利傻眼，那事不是一个多小时前才吩咐的？正傻着呢，曹沐又大声叱责，“效率如此不高！我们如何成为新社会新型社团？？”
　　“是是是！先生教训的极是，现在就去搜集情报！”
　　“废物！”曹沐摔了手里的电话，整整自己领带，下车，负着手往自家宅子走，先去看了眼自己儿子，结果发现房间是空的。于是来到隔壁，耳朵凑门上听了会儿，果然听到欢笑声，思索了会儿，还是决定离开。
　　结果回头看到自家的女佣站在身后，想笑却不敢笑的模样，装模作样皱皱眉，负着手往自己书房走去。小女佣这时彻底笑开了，摇摇头送少爷的兔子枕头进去了。

　　所以到了第二天，赵居安提出要送衣服给杨喜月，曹沐答应，这边正乐得不可开支呢，他指指身边的吉利，“他陪你去。”
　　赵居安迅速趴桌子上了，早饭也不吃，佐罗在一边看着，眨眨眼睛，手伸盘子里拿了一片面包给他，“哥哥。”
　　他只好转过脸，接过那块小小的面包往嘴里塞。曹沐手里的报纸还抓着，但是看着这两人的动作，心里有点暖流，他自己反正是不会描述的，但是就是心里有温水流过的感觉，当下就想到了温泉，想到便说到，“今晚一起去泡温泉。”
　　听闻此话，赵居安迅速直起身子，满怀期望，“那我今晚可以放假吧？”本来今晚有一节课的。
　　“你，一起去。”曹沐看看他，耸耸眉毛，又用报纸遮住自己的脸。
　　“哥哥，一起去，看小鸭子游。”佐罗开心，抱住赵居安胳膊，浑然不觉他的烦恼。
　　周边围着的人，无论是管家还是女佣，抑或西装男，看着这样子的场景，都有了点不知在何世的感觉。
　　家里的家庭老师不止赵居安一个，学历比他高教学比他好的人，基本上是个个如此。但为什么他住到了家里，甚至渐渐的一起坐到了早餐午餐和晚餐的桌子上？
　　其实，这个不仅他们不了解。赵居安自己也不了解，他也曾在一个深夜里很深刻的剖析过这个问题，为什么自己现在在这里，住大房子吃好东西，还被一小破孩给连带着？他试图逃跑过，很多例子可以考证，但每次都无情的被抓了回来。每每这时他才会想起：跟自己共事的是恐怖的□□。然后郁卒的睡着，隔天清晨又忘了一切。继续浑浑噩噩的生活。

　　送完衣服，吉利好心询问，“赵老师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没有。”毫不犹豫。
　　“一个想去的地方都没有吗？要不要去从前工作过的地方去看看，时间还很多。”吉利居心叵测，图谋不轨。
　　也亏了赵居安是粗神经的人，要换了反应灵敏的，早就察觉到了。所以他也就很老实的回答了，“没，就是月月待的学校啊，不已经去过了吗。”
　　吉利脑子飞转，按道理说你也二十有六了，怎么只有这么一个工作单位呢，然后他也这么问了。
　　笨蛋赵居安还是没有知觉，只是因为被提到这些事有点落寞了，“嗯，还是回去吧。”
　　“也好，回去收拾收拾，我送你和少爷先去会所。”吉利是聪明人，但是过度聪明了，他以为赵居安察觉到了，就不再问。
　　哪知道赵居安是想到自己一些以前的事情在落寞呀，在后面窝着的赵居安想到待会儿还要做的事情，怏怏的，暗自叹息，摸摸身上的衣服，料子多舒服呀，以前做梦都穿不到的衣服，这会儿居然就到了自己身上，纠结的眉毛全挤一块儿了。
　　赵居安思考的是人生的问题，尽管现在有衣有食有钱，但是人生毫无意义，这些都不似从前是靠自己努力赚来的，而是如此轻松的就到了自己手中。但随即一想，也觉得自己真是可怜，不愧是穷人命，稍微过上点好日子都居然在惶恐。
　　车里一片安静，吉利开着车，不时的偷窥俩眼后面坐着的赵居安，暗暗揣测。赵居安则是完全处于落寞状态，窝着看着窗外发呆，以前的斗志一份都没了。
　　正呆着，自己的小破手机开心的呐喊了，懒洋洋的一看，杨喜月。不过自己的手机，除了杨喜月会打之外也没第三人了。
　　“呆子！我都卖了！你猜卖了多少钱？”一接起来，杨喜月就欢呼。
　　“卖什么？”
　　“你刚刚给我的那些衣服包啊！我跑公园去，全部五折卖，哈哈哈，赚了几万块！几万块也！”
　　“哦……”
　　杨喜月显然对这样子毫无生气的回答，是无法满意的。换了个声调，“呆子你最近怎么了？”
　　“没怎么。”
　　“那你怎么……”
　　“到了，挂了。”赵居安烦，见车子开进院子了，心里更烦，只觉得自己又进了那个牢笼，脑中很诡异的想到了以前看过的童话故事——《莴苣公主》。
　　被挂了电话的杨喜月怀揣着钱，视教导主任的电话于不顾，朦胧的抬头看天空。
　　其实呆子并不呆，只是为了生活不得不呆。可如果有一天呆子真的不呆了，那是好事还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