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岁岁，尔尔年年》一潭水

12、种地瓜

　　第二天，
　　苏洄走到老太爷的屋子里，乖乖的给老太爷请安。
　　一边给苏老太爷捶肩膀，一边说了一堆亲亲祖父，祖父最好之类的恭维话。
　　终于说到了正题。
　　求老太爷给他找京城最好的武功师傅。
　　还说了好一翻胸怀大志的言论。
　　例如“我要努力练功，将来去战场和父亲一样建功立业！”，再如“大丈夫可以无妻，不可武功不济，平白丟了将军府的脸面。”
　　老太爷不同意。
　　家里已经有了一个将军，他老人家日日担心儿子安危，孙儿的武功已经很好了，不能再好了，真被派去了战场，可叫他这把老骨头怎么活！
　　苏洄不能去做将军。
　　苏昭雪最好永远看起来平庸，要不宫里那位，估计要坐不住了。
　　“昭雪何必吃这些苦，不如祖父给你多找些侍卫，可好？”
　　苏洄当然不乐意！
　　找那么多油灯做什么，在自己和谢昀甜蜜的时候出现，照亮自己和谢昀的美吗？
　　“祖父，你就答应孙儿吧，孙儿最近托姜昭，酿了新的梅花酒！祖父答应昭雪，这些酒便全是祖父的！
　　“真的？”
　　这梅花酒甜而不苦，绵香醇厚，香气四溢，上回在孙儿这尝到便惦记到现在。
　　“也不是不行，那我飞鸽传书，叫你母亲找他魏师兄来教你。”
　　“母亲的师兄？是何人？”苏洄疑惑的问。
　　“魏砚临和你母亲都是鬼谷派的传人。”
　　苏彬一边侍候花盆里的花，一边用期待的眼神不停的瞅苏洄。
　　苏彬的软肋有三。
　　一是儿子安危，
　　二是孙儿安危，
　　三是喜好好酒。
　　“鬼谷派擅长纵横之术，奇门遁甲行兵之术由为诡异，培养出多少济世之才，你的母亲就是因为通熟阵法，才能在战场上陪着你父亲经历大大小小战事，有他教你，你学到的只会更多。”
　　“你要答应我，学可以，但是不要叫别人知晓你拜了魏砚临为师。”
　　苏洄听祖父这么说自然懂得厉害，父亲的位置已经很高了，虽说父亲不可能有不臣之心，但也怕小人搬弄是非，此时叫鬼谷派高人来教自己，难保没有人知晓后利用此事捏造事端，对父亲不利。
　　苏洄看着祖父瞟来期待的神色，笑呵呵的，抱着苏老太爷的胳膊说：“果然祖父是最疼爱昭雪的，一会我就叫苏晨把酒给您送到屋子里。”
　　苏彬听这话，顿时开怀大笑。
　　摸着孙儿的头，一副好像孙儿要天上的星星，他也能上天够上一两颗给他的模样。
　　屋里。
　　苏洄笑得像个狐狸一般。
　　待自己学成，成为了这京城里武功最厉害的小郎君，看那谢淩君还如何能够制住自己？
　　定是这样那样他，他也反抗不得。
　　脑海中密密麻麻的，都是占谢昀便宜的画面。
　　苏晨看着自己的主子变幻莫测无端痴傻的表情。
　　心叹，没有情爱的人生也不是不好，因为最起码能保持端庄，保持智商。
　　毅然决定，过几年再娶妻子！
　　只是苏晨思考这事委实有点早，他也不只有十四岁罢了。
　　这天日头正盛，林清组织学生们去庄子里种地瓜，感受农耕，体验疾苦。
　　学生们怨声载道。
　　“好好的治国之道不学，来学种地了，真是有辱斯文。”
　　“是呀，实在看不懂太傅为什么教我们种地瓜来了，说出去倒是叫人笑话。”
　　“这地瓜苗翠绿翠绿的，只是怎么栽种啊，日头怪热的，一会晒伤了可怎么好。”
　　林清看学生们一个个脸色哀怨，清了清嗓子，说道：“人一定要学很多东西，学这些东西不是向别人炫耀你有多厉害，也不是学给你的父亲母亲，去满足父亲母亲的期待，更不是想听世人夸赞你博识多闻，而是为你自己，当你会很多东西，有更高的境界，遇见困难你才会度过去，让你更有底气，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而且农桑之事，更是立国之本，你们都是国之栋梁，日后为官，怎么能不知道斗米价值几钱，耕种之事需要几旬？况且，体验耕种更能品味民生之苦，只有切实体会过，你们日后才能真的站在百姓那面看待问题。”
　　刚刚议论的几个学生，顿时露出无地自容的表情，不再有意见了。
　　苏洄看着手里的地瓜苗，再看看谢昀冷静的脸，突然笑了起来，这人估计从来也没有种过地瓜，表面这么冷静，估计心里都愁死了。
　　谢昀用锄头挖了坑，拿着地瓜苗，左看右看，预备往里栽。
　　谢昀是有点强迫症的，瓜苗歪一点都不行，往左偏一，眉头一皱，往右一拨，又拨多了，一时之间，有些愁苦。
　　苏洄看着那个少年，拨来拨去，半天也不从坑里起来。
　　他今天穿了月牙白色的纱袍，头上束着长长的青色发带，从柔顺的头发上顺下来，随着风的走向摆动，阳光黄橙橙的颜色，照在他白玉一般的脸上，十分的美好。
　　就是…好像遇上了什么人生难题一般。
　　愁容满面。
　　谢舟栽好地瓜苗，走到苏洄旁边盯着苏洄的脸，轻声说道：“太傅带我们来耕种，确实让我们受益良多。昭雪…你别担心苏将军，他定是能胜的。”
　　苏洄听到谢舟的话，客气的笑，“多谢旬洲关心。”
　　谢舟看着苏洄，他刚刚明明看他笑了，对待自己却总是客气疏离，一时间，心里一阵难过。
　　想亲近他，却不得其法。
　　谢菱拿着一根地瓜苗，举起来给刘斌看，“刘斌，你看它的生命力多么旺盛，我从未种过地瓜，原来地瓜是这样来的，只要把这苗种到地里，到了时间，就会结出那么多的果。”
　　刘斌平时总是温文尔雅老成持重的，现下却也有些孩子气，高兴的回：“我也从未接触过，这些生命真令人感叹。”
　　谢菱甜甜的笑起来。
　　心下想着如果时间能一直停留在此时此刻多好。
　　苏洄一边和谢舟三言两语的交谈，一边看自己的意中人种地瓜。
　　那人这么久了，才种了那么几颗苗。
　　一不小心，踩踏了自己刚刚种好的瓜苗，他平常平静如潭水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有趣！
　　谢昀看着被踩倒的苗…
　　谦谦君子的脸色都要绷不住了。
　　还挺难的。
　　但是放弃这个词不应该出现在谢昀的人生里。
　　谢昀转头又开始扶倒下的地瓜苗，一不小心，脚下打滑，一头栽倒。
　　………
　　谢昀很无奈。
　　他环顾四周，好像没有人看见，顿时松了口气。
　　直起身子，优雅的拍了拍衣襟袖口。
　　苏洄亲眼看见谢昀一头栽倒，白净的脸上摔进了前面的那垄地里。
　　他故作淡定的松了一口气，以为没有人发现，却不知道，那好看的脸上，现在全是尘土。
　　“哈哈哈。”苏洄开心极了。
　　果然是苏小公子心尖尖上的小郎君，真是可爱的过分。
　　谢舟看见苏洄展颜，往他看的方向望去。
　　谢…淩君吗？
　　原来，他的心上人，竟是他。
　　神色顿时更落寞了。
　　心里酸酸的，好像什么揪着。
　　有把生锈的钝刀子一下一下的割着自己心里最柔软处的肉。
　　一时也不知道还有什么能说的了，只余下满心的酸涩，口里也好似涌上一股苦涩的味道，做不了他想，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便回到原来的地方接着种地瓜去了。
　　谢裕坐在大树下面乘凉，身子懒懒的半靠着树，左边候着面色恭敬的方世年，面前蹲着一个眉飞色舞讲着趣事的汪玲珑。
　　“四皇子，你喜欢什么花？白梅喜欢吗？待今年冬天我家梅苑的白梅开了，我折来送你吧！这梅花，是最配你不过的了。”
　　“哦？白梅配纨绔？这是什么配法？”谢裕眼睛撇了一眼汪玲珑，觉得她可真是一个可爱的傻姑娘。
　　“白梅开在白雪里，一片洁白，在严寒中独自绽放，就像四皇子，坚强，勇敢，高尚，无畏！”小姑娘的眉眼全是笑意，说起自己心爱的人恨不得把所有夸赞的词按在他身上。
　　“呵！你这说的是京城第一纨绔？我？”谢裕自嘲一笑。
　　他哪里有她说的这般好。
　　自己是什么货色谢裕心里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说罢，也不再接这茬，看向苏洄，问道：“苏昭雪！你有没有苏大将军的音信？”
　　苏洄转过头，说：“父亲没有来信，母亲倒是来了信，信上只回了安好，估计战事快了了。”
　　“真的！那可太好了。”谢裕开心坏了，转头吩咐方世年，去京城最好的酒楼订厢房，要请大家吃酒。
　　汪玲珑也开心，反正不管怎么样，只要四皇子开心，她便开心。
　　“四皇子，我也可以去吗？我吃的少，让我去吧！”汪玲珑眼睛里闪烁着灿烂的光，如果谢裕今天答应她，估计她做梦都能笑出声儿来。
　　“当然可以，大家都可以去，我今天高兴！”谢裕回道。
　　其余学生听了，也纷纷说要去。
　　林清看学生们都在努力的种地瓜，脸色一片祥和，十分满意，“种完地瓜苗，去隔壁茅房里挑粪，灌溉上，今日这节体验课就算结束了。”
　　“什么！我没听错吧！”
　　“粪？！天哪！”
　　大家以为种地已经是今生最难忘的了，没想到还！要！挑！粪！
　　一个个的恨不得原地蒸发。
　　谢裕预备逃跑，却被谢太傅抓住，苦兮兮的和方世年一起抬着一桶粪。
　　他一边抬粪，一边嫌弃的皱眉，“可恶，我难道不是皇子吗？”
　　方世年也表情痛苦，“四皇子，还是不要说话了，也少呼吸些不好的味道。”
　　苏洄就坦然多了，他还能调侃他对面的谢昀。
　　“谢小世子，你知道吗…”
　　谢昀疑惑的往苏洄那探了探头。
　　“你刚刚摔在田里的模样，真是…怪可爱的！”
　　苏洄说完，笑的像个小狐狸一般。
　　狡猾极了。
　　“苏！昭！雪！…”
　　在这平平无奇的一天，头一次挑粪的谢小世子，没有因为粪感到痛苦无奈，倒是因为苏洄的一句话，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
　　谢昀怎么可以有污点呢？
　　有什么事情比自己摔在田里摔得灰头土脸的却被自己的心上人瞧见，并且被自己的心上人拿来揶揄更令人窒息的呢？
　　这一刻，谢昀觉得，
　　如果自己不是什么君子，
　　便好了。

作者有话说

　　谢小世子是有点强迫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