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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穿越了 ...


  •   子英看见路边有人在卖儿女。十岁的稚童被母亲推给牙婆,他们不断挣扎,哭叫着喊娘,祈盼那个狠心的妇人回头。

      但是没有,妇人没有回头。子英看见她单薄的臂膀在轻轻颤抖,她也许哭了,在不忍心。可她往前走的脚步没有停,反而越发快了。

      这在乱世里是十分稀松平常的事,子英见过很多回,已经不会再难过,甚至可以和其他人一样冷漠麻木的看待。

      妇人怀里抱着一袋米,估计能撑上一个月。一个月之后,也许饿死,也许再卖其他的儿女。这就是这个时代,子英穿越过来的时代,人吃人的时代。

      *

      去买炭火的侍女回来了,她把炭火放在马车后面,搓着冻僵的手指,一边走一边念叨,“哪里来的这么多流民!”

      帘布被掀开,卷入寒风。子英下意识打了个冷颤,侍女快速钻进马车,回首掖好帘布,“四小姐,您还有什么要买的吗?”

      子英摇了摇头,侍女就敲了敲马车板,高声道,“回府。”

      车轮滚滚向前,外面有车夫驱赶流民的声音,鞭子打在肉上,发愁阵阵闷响。子英轻轻皱了皱眉,想说的话就在口中,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是给些钱让他们快些让开,还是车夫继续驱赶,她有些犹豫。后来她想起来流民们为了银钱在她马车前大打出手,甚至还想要扑到马车上打劫的经历,生生忍住了。

      这个乱世,根本不会给她动恻隐之心的机会。

      侍女阿竹比子英大上几岁,因为嫁了人,有些母性。她对待子英总是很慈爱,见她低着头不说话,就拆开一包点心递给她,“四小姐,要吃些点心吗。”

      那是一包梅花糕,子英取了一块儿小口吃着,然后问她,“快打仗了吧。”

      “怎么会呢。”阿竹弯起眉眼,似乎是以为她被满街的流民吓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安慰她,“四小姐不用怕,州牧会保护您的。”

      子英的叔叔崔隽是衮州牧,手握重兵,是完全可以保证她的安全的。但她还是很怕,因为按照书上的时间来看,最多还有一年,这个世道就会燃起熊熊战火。

      耳边又传来流民们凄厉的哭叫,好像是有人饿死了。那男人凄厉的喊了几声阿福,然后被同伴拖走。他们把那个叫阿福的,遗弃在了路边。紧接着有人蜂拥而上,七手八脚的给阿福拖去了旁边的深巷,有刀划开皮肉的声音。

      她忍了忍,依旧没有打开帘布。这是子英从来到这个时代的那一刻起,天天都会听到的。

      她其实已经习惯这个世道了,可那种生理上的不适,是她再冷漠也不会泯灭的。

      太恶心,也太可怕。

      *

      今年衮州的冬天特别冷,一直冷到了二月。

      子英素来畏寒,她最厌恶的就是冬天,特别是下雪。可近日却变得越来越喜欢倚在窗户边,看外面零零星星细细小小的雪花。

      昏暗的屋子里只有炭火噼里啪啦的声音,高大的屏风外,女使捧着一身用金线绣着海棠的衣服。

      “四小姐,该换衣服去前厅观礼了。”

      过来传话的嬷嬷朝着屏风里喊了一句,没人答,便绕了过来。

      子英坐在屏风后面的地毯上,手指扣着绣在衣摆上的红色海棠。她脸颊红红,眼睛也没什么神采,很像是发烧的样子。嬷嬷走过来想要摸她的头,让她避开了。

      嬷嬷讪讪收回手,垂下眼,“需要请医师来看一下吗。”

      子英摇摇头,“不用。”她起身,身上浓郁的海棠花香熏的人只想要咳嗽。

      她慢腾腾地绕出屏风,瞥了一眼女使手里的衣服,然后皱了皱眉。

      “要穿这个?”

      “是的,四小姐。”女使的胳膊抖了起来,声音也是。她咽了咽唾沫,头也埋得更低了。

      “放哪儿吧,你可以走了。”

      四小姐一向冷漠阴郁,女使松了口气,放下衣服便跑了出去。

      子英盯了紧闭的房门一会儿,打了个哈欠。时间已经不早了,嬷嬷催促她,“四小姐,该换衣服了。”

      子英没有拒绝,嬷嬷便挥手示意女使们进来给她换衣服。女孩身量本就不高,穿上厚重的礼服,显得更加娇小。

      她摆了摆手,让给她梳头的女使去掉几支步瑶,嘴里小声嘟囔一句,“真是麻烦。”

      *

      “子英来了啊。”华美的屋室里,高坐的男女朝她招手。

      “叔父,婶婶。”她拿捏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和叔父崔隽打招呼,然后走到崔怀瑾的面前,用十分真诚的语气说,“二兄生辰快乐。”

      “多谢四妹妹。”崔怀瑾很高兴,摸了摸女孩的头,“今日的贺礼中有你喜欢的海棠云香,我晚些让人给你送过去。”

      “谢谢二兄。”女孩十分欣喜的道谢,然后去寻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厅堂里,崔怀瑾在忙着迎来送往,崔隽夫妇在听着恭维。

      子英托着下巴,忽的笑了起来。外面的战火纷飞,并没有影响到贵族们的享乐。纸醉金迷从不会停歇,就像是有一道屏障,隔开了不识人间疾苦的他们,和挣扎着活的平民。

      看吧,这就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可她又斥责不出什么来,因为她同样在享受贵族阶层的优待,她是幸运的,活在一个世家大族,不用为生计担忧。

      但同样也是不幸的,朝中内斗越发白热化,等待她的也许会是抄家灭族。

      生逢乱世,所有人都活的艰难。

      *

      桌案上的酒对于她来说没什么度数,可这具古代的身体却是吃不消的。在她喝光了一壶之后,头开始有些晕。

      子英撑着桌子站起身,让阿竹扶着她去醒酒。

      内院围着一群又一群的人,年轻的男女涂着脂粉,身上金玉饰物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

      子英客套的和他们打过招呼,踏上安静的回廊时轻轻松了口气。她不是历史文盲,因为什么都懂,所以做不到忘记外界的危险,坦然自若的和那些人一起谈论衣衫首饰。

      阿竹见她站在廊道侧边发呆,柔声问,“四小姐怎么不和熟悉的小姐公子们说说话。”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子英弯起嘴角,淡淡的笑了一下。

      阿竹知道子英性子孤冷不爱同人打交道,便没有再劝。她伸手指着月洞门,“外院的梅花开得正好,四小姐要去转转吗?”

      “嗯。”子英点头,顺着回廊往外院那边去,路遇仆妇捧着礼品经过,她侧头问道,“卫家还是不同意卫小姐和二兄的亲事吗?”

      阿竹脚步一顿,讪讪垂下眼,“卫家这次并没有派子侄来观礼,应当仍是不同意的。”

      并州卫家的长女卫茯苓和子英的二兄崔怀瑾有过婚约,两家昔年也是交好过的。但后来靖远公孟与祁去世,两人渐行渐远,等到昭王登基后,就决裂了。

      子英知道崔怀瑾和卫茯苓的感情,说情比金坚并不为过。是有一些惋惜的,乱世中的爱情总是难以相守,他们直到最后,好像也没有在一起。

      “并州牧只是因为同叔父政见不和,才不同意亲事的吗。”自古世家大族之间的通婚很常见,只要不是明面上的不死不休,大体都是会成了的。并州牧和她叔父并没有什么大仇大怨,这种回避,更像是刻意的划开界限。

      阿竹垂下头沉吟片刻,只含糊道,“这……奴只知道,并州牧以为是家主记恨他和漳州牧主张诛靖远公九族的事,故而间接害了他的妻族虞氏一族流放南疆。”

      子英略想了一瞬,也就理清了其中关窍。漳州牧沈澄今年二十出头,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他父亲沈崇明死于靖远公之手,他要为父报仇,就肯定不会轻易放过靖远公一族。

      但靖远公是子英叔父崔隽的恩师,崔隽和孟家人素来相熟,定是不忍恩师一家落得如此下场的。这个时候并州牧卫绍和沈澄一同上书要诛杀恩师一家,崔隽又怎会继续和并州牧毫无芥蒂的相处,甚至互为儿女亲家?何况如今漳州沈氏势大,崔隽如此不给沈氏面子,卫家又怎敢再与其交好?

      因得两家越发僵硬,崔隽便没有留情面,故而在“沂通之乱”一案上,没有保下虞氏一族。此后,两家关系越发冷硬,虽没有正式撕破脸,却也不再似从前那般亲厚。

      *

      走到外院的时候,子英看见一个身姿纤长的少年。他穿着素白衣衫,时有冷风吹过,越发显得他清瘦。很像是书中所说的,积石如玉,列松如翠的君子,她不自觉多看了他一眼。

      “他是谁。”子英问旁边的阿竹。

      阿竹仔细看了一晌,方回答道,“那是大公子。据说是身子不好,一直在蓟州谢家将养读书,昨日才回来。”

      “哦。”子英对他有点印象,书里那个所谓奸雄。她并不想过去打招呼,因为这对于她而言不是什么必要的事,如果可以,她很想避开和这些史书有名的人打交道的机会。她不是很聪明,和他们为伍会很危险。

      风有些大了,她转过身,“有些冷了,回去吧。”

      走了几步,子英停下脚步。也许是现代生活中习以为常的敏感,她转过身,远远朝他施了一礼,算作是打招呼。

      礼数尽到了,其实就可以了。这种不远不近的相处才是最舒服,最理想的。子英对于自己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她不希望这种她已经习以为常的生活轨迹被打乱,也不想剧情因为她的加入而改变。

      崔少陵远远望着,只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娇小的女子,风雪模糊视线,他只看得清,她大氅上艳红的海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我,穿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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