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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幸福的破坏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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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云深最近毫不掩饰的春光满面,让练昕薇总有一股想扔她拖鞋的冲动。好友快要步向幸福的红地毯,她是替她感到高兴的,可一看到她那得瑟的嘴脸,就始终忍不住心中的不忿,恶毒地玩笑道:“婚姻是座坟墓,这么早踏进去高兴个鬼劲呀!”
“我不接受某人纯粹嫉妒的挑衅。”她抛了个白眼,还显摆地晃了晃右手无名指那颗闪闪发光的白金钻戒。
是的,柳云深那家伙居然真把她那位成功拐回家了。在练昕薇还在跑爱情马拉松,为这段无果的暗恋纠结哀伤的时候,她手上便多了这颗订婚戒。据说是从不懂浪漫的祁悠先生终于浪漫了一回,用“果汁里藏戒指”这个电视剧用烂了的老套把式向她求婚,这可是她梦里出现了N+1遍的场景,虽然版本不同,可云深小姑娘还装矜持,扭捏了半天,又哭又笑,弄得单纯的祁小羊羔手足无措。只有练昕薇知道,她是给乐傻了。
“你和风大帅哥也该有点进展了吧!总这样情深深雨蒙蒙地玩暧昧不戳破游戏,你以为你们还是高中生呀?我跟你说啊,风舒浅和我家祁悠都是闷骚型的,你就别指望他能多主动了,你得学学我主动出击,在短时间内攻陷他,说不定咱俩还可以一起举办婚礼呢!”满嘴薯片的家伙给她支招。两人的这种诡异的相处模式,着实让作为旁观者的她摸不着头脑与憋闷。
练昕薇看着她欲言又止。心里因为她的话变得沉重。柳云深并不知道风舒浅的病有多严重,她没有告诉她上次没去旅游的真正原因,只是说风舒浅得了急病没去成。练昕薇无法跟她一样乐观,只能苦笑。
她不敢奢望这段疑似爱情的感情能开花结果,但她无时无刻不在妄想着奇迹,盼着风舒浅有健健康康站在她面前满目盈笑的一天。可是,世上祈愿的人多了,上天哪能一个个兑现呢?
上天没空许予你美好,却也没应允你的生活不会发生变故。在你觉得满足时它觉得适时加些不如意是一种调剂,也没管那对于被调剂的人而言是不是五雷轰顶般的致命。
练昕薇总把安澄一错当成骄傲的波斯猫,只要在它撒娇时哄哄,让它舔舔手指,逗逗它的尾巴,炸起的猫毛就会很快被抚顺。也许她知道,只是她忘了,在她面前乖乖当一只猫,那是他乐意。他不乐意的时候,那便是一只凶残无情的狼。被逮着,便死无葬身之地。
束缚着练昕薇的那条岌岌可危的线,终于被安澄一亲手弄断。
那天,练昕薇推着风舒浅在路边等车,她微弯着背凑着脑袋正说着些不大不小的笑话,轮椅那人静静聆听着,偶尔也会被逗得低笑几声,旁人看来甚是亲昵。
这一幕也恰好落入了从此经过的黑色桥车里的某双眼睛里,喷薄的怒意几乎可以把他们烧成灰烬。安澄一本来就要冲出车外,却在一念之间有了计较。他没有动作,盯着外面那两个亲密的身影,眼中的冷意越来越深,渐渐转变成一种残酷的红色。当他们从视野中越缩越小直至消失,他拿起手机,拨通了号码,等了几秒后才听到那边轻轻的“喂”,他勾起一抹冷笑,开口却是无辜的委屈:“昕薇,你在哪里?我想你。”
“我和云深在逛街呢,你呢,在家吗?”
“……嗯,我在家。”他顿了顿,“今晚过来吃饭吧,我叫管家做了你喜欢吃的菜。”
那边似乎很惊愕又有些困扰:“我和云深约好今晚吃自助餐,明晚好么?”
“好啊,明晚一定要过来,我等你。”语气越发轻柔。
练昕薇没料到他这么爽快,愣了一秒也答应道:“好。”
挂了电话,薄唇抿成一把锐利的刀锋。
练昕薇对安澄一的打算毫无所知,送风舒浅回家后,便自觉在厨房忙活起来,屋主人表现得很自然,早已习惯了她的这种自把自为。
12月份的夜晚总是寒冷的,风肆意地刮着,企图破窗而入。天空那点点星光,像一双双眼睛,觊觎着屋内的暖意。风舒浅瞅了一眼在厨房忙得不亦乐乎的那人,很快又把目光转回电视屏幕,嘴角不自觉上翘。
练昕薇知道他不能吃口味太重的东西,一直都细心挑选出营养价值高又适合病人吃的食物,又担心总是一成不变他会吃得腻味,于是每次变着花样弄,这么多天下来她的厨艺还真长进不少,都够得上大厨水平了。等她忙完最后一道菜,就响起风舒浅的声音。
“我来帮忙吧。”
她擦干净双手后推着他出去:“不用,你去坐着,我把饭菜端出去就可以吃了。”
他在门口踌躇了一下,又转身问一句:“真的不要我帮忙?”
“要,等会你就负责给我好好吃完它。”她被他逗笑了。
“你明知道我吃不完嘛……”他小声嘀咕一阵,撇撇嘴走了。
她呆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这是撒娇?刚才那带点委屈的语气,瞬间把练昕薇给秒了,她兀自乐呵呵地傻笑起来。
两人相对而坐,没有相顾无言的尴尬。练昕薇不时往他碗里夹菜,偷窥着他吃饭的样子,总觉得永远看不厌。电视在自顾自播着男女主爱得死去活来的肥泡剧,白炽灯管照得室内亮堂堂一片,突然啪地一声,灯毫无预兆地灭了,电视的声音戛然而止。一切陷入了黑寂。
“停电了?”黑暗中谁也看不清谁的脸。
“应该是,我去拿支蜡烛。”风舒浅低沉的声音响起,接着椅子移动了一下,练昕薇知道他站了起身。
“我去拿吧,你坐着。” 她也站起来,还没走几步就撞上了新添置的储物柜,发出一声惊呼。黑暗中风舒浅的脚步声急疾而来。
“撞到哪里了?有没有伤着?”不免担心焦虑的语气。
她立马安抚地摆摆手:“没事,没事。”
习惯了黑暗的眼睛,终于模糊中看到他的脸。明明那样墨黑的双眸,此刻却是越发明亮,满满都是对她的关注。练昕薇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直跳,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着他,内心一个声音在不断催促呐喊:靠近他,抱住他……
在她的手差一点就触碰到他的时候,他先一步放开了手,视线也从她身上移开:“你站着别动,我去拿蜡烛。”
她一下子失落了,勉强地笑应了声:“嗯。”
这个时候她才明白,她是多么渴望拥抱眼前的人,多么想告诉他她爱他。这种渴望强烈到连四肢都发痛。可是她不能……
苦涩溢满了她的双眼。
空中突然燃起了一束橙黄的火焰,清俊的脸庞在火光下越发柔和,那是练昕薇在无望的黑暗中看到的唯一的光明。
愣神中听到他低低的询问:“傻站着干什么,快坐下吧。”
她听话地坐回位置上,看着他慢慢地走到桌边放下蜡烛台,然后在对面坐了下来,抬眼注意到她的目光,淡笑:“怎么了?”
一种冲动破茧而出,她脱口唤道:“风舒浅!”
“嗯?”他微微歪着头,有点疑惑。
她只是想叫唤他的名,没想过叫了要说什么,她呐呐地支吾了几声,才说道:“那个,元旦你有空么,我们出去玩好不?”
见他愣在那里没有说话,她急忙补充:“你看,上次十一的时候咱们不是没去么,你答应我的,这次我们补回?”
他沉默了一会,却答非所问:“你以后别喝酒了。”
“嗯?”这次轮到她愣住了,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提起这个话题。
他继续说:“你发酒疯的样子很难看,而且……你很重,我抱不动你。”
“……”练昕薇冒了一脸黑线,好残忍的一句话,直戳命门!
他抿了抿嘴,笑得有点无辜:“如果你答应我,那我也答应你。”
“我答应我答应!!”要不是她是坐着的,她准蹦跳起来了。
离元旦还有一周,练昕薇却早早沉浸在元旦的幻想中,一个晚上的时间她已制定了无数个出行方案,就差着手实践了。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即使是这么短短一周里,也可以衍生出各种变故。
第二天晚上,练昕薇与安澄一相约在安家里。
对面坐姿挺拔的人,依旧那么俊美和霸气,只是脸色还是略带苍白。她暮然发现已经好几天没见他了,每次约她,她总想着各种办法推脱,而他一生气,她就得连哄带骗,就像对待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她总是以为给他一颗糖就能安抚住。
然而在听到他那句“昕薇,你总算能分点时间给我了”后,竟对他有些愧疚。她讪讪笑道:“对不起啊澄一,最近公司新开了项目,挺忙的。”
“再忙也别累坏了自己。”安澄一柔柔地说,一边为她倒酒。
练昕薇制止了往她杯里倒酒的举动,道:“我不喝,谢谢。”
“昕薇,红酒而已。”
她淡笑:“我戒酒了,红酒喝一杯就好。”
安澄一微皱了下眉头,很快舒展开去,低问:“怎么想起戒酒了?”
她顿了顿,说道:“嗯,酒多喝无益,你也不要喝了,你的胃不好。”
他立刻眉开眼笑:“听昕薇的。”
在练昕薇看来,安澄一就是这点单纯,一点点关心的话语就能让他乐呵半天。如果不是知道他的性格,他这样的确是很惹人怜爱的。
“昕薇昨晚和云深玩得很晚吧,听说她快要结婚了,什么时候呢?不如咱们跟他们一起举行婚礼吧!”也不知道认真还是玩笑,安澄一灼灼的目光盯着她,嘴角始终挂着一抹笑。
“咳咳咳……什、什么?!”她差点没被呛死,忙喝了一大杯水,拍了拍胸口才舒缓过来,“别开玩笑。”
“我像在开玩笑么?”他冷冷地瞪视着她,那种毫无温度的眼神犹似一条毒蛇,吞吐着舌头随时朝她扑过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澄一……”
他突然笑出声来,眼里的冷意瞬间退去,只有那盈盈水波的深情:“当然是开玩笑的,我们的婚礼怎么能办的如此仓促简陋呢,你是我漂亮的新娘子,没有万全的准备和华丽的婚宴是配不上你的。”
她轻轻吐了一口气,那一霎间的对峙让她有些虚脱和不安。不想再延续这种诡异的气氛,她换了个话题:“最近公司忙么,有没有好好吃饭?胃还痛么?”
他的笑靥越来越大,美丽的眼眸亮晶晶的,耀眼异常。
“还好,萧羽跟贴身膏药似的每天盯着我,想不按时吃饭都难。公司现在也不忙,不过正因为如此,我想扩大领域,多开辟一个市场。”
“哦?什么领域?”她表现出一丝兴趣。
他神秘地笑笑:“到时你就知道了。”
安澄一说的“到时”并不久,相反还很快,快到让她措手不及,还没迎敌就先溃败。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坐在云梯最上面一阶,无情地拆着书屋的牌匾。就像她看过的无数古代电视剧一样,原来不仅江山,就连小小的书屋,也可以一朝易主。
柳云深在六千馆预订了一席桌位,跟练昕薇说好,要把祁悠和风舒浅相互介绍给对方,因为两人的性格相似,她们猜想两人一定会能成为好朋友的。
练昕薇一下班就兴冲冲奔去书屋,却怎么也没料想看到的是那样一副情景。
“住手,不要拆!咳咳……不、咳咳、不要拆,你个混蛋!……”被两个同样西装革履的男人拉扯着的那抹身躯,是如此的瘦削,却仍不断挣扎和嘶吼,那一股冲天的愤怒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你们给我住手!!”练昕薇冲过去,使劲扒开他们禁锢在风舒浅身上的手,眼睛发红地朝他们吼道,“你们要干什么?!凭什么拆书屋的招牌!这是犯法的你们知不知道?!”
“舒浅!”她扶住他,但他几乎失去理智的挣扎让她快抓不住,只能狠狠抱住他细瘦的腰。从他身上传来的僵硬和颤抖,以及上方粗重的喘息,让她猛地抬起头看向他的脸,果然如纸般苍白,嘴唇却在发紫,明明如此寒冷的天气却大汗淋漓,暗藏痛楚的眼眸怒意不断汹涌而出,她心慌极了,一边往他身上口袋摸来摸去,一边急急唤道:“舒浅,别激动,别生气,药呢,药在哪里?”
“昕薇……”似乎才刚认出抱住他的人,风舒浅试图平缓急促的喘息,开口却是虚软的声音。
“我在,我在!”她忙应着,终于摸出了一个小瓶子,颤抖地倒出几颗凑到他嘴边,带着颤音叫道,“快吃!”
他没有反抗,就着她的手吃了药,在她紧而温暖的怀抱中慢慢平缓了怒气。感受到他仍不自觉地轻颤,她抱得更紧更紧。然后,她转过头,想凶恶起来却怕声音太大让他的心脏承受不了,只能发狠地瞪着他们,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凭什么来这里做这种事?是谁派你们来的?还有你!——你给我下来,不准拆!不然我立刻报警!”
似乎被突然闯入的她和风舒浅突然的发病吓到,也碍于四周观众的不停指指点点,几个男人连同梯子上拆招牌的那个都停下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其中一个人掏出了手机,拨了号。
“少爷,我们按照吩咐过来书店拆招牌,可是有一个女孩子来阻碍,不知道是不是您说的那个人……好的,我这就给她听。”他向前一步,把手机递了过去,“少爷要你听电话。”
练昕薇狐疑地接过手机,警惕地问:“是谁?”
“昕薇。”
她瞪大双眼,露出一脸的不可思议:“澄一,是你?!!”
他在那边笑了声,道:“是我。”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不对,你一定是搞错地方了对不对?”她仍然不相信居然是他指使人拆掉书屋的。
“昕薇,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要扩大我的产业领域,书店那边一排店铺都被我买下来了。”他温柔地说道。
“为什么?你明明知道……”她说到一半恍然了,愤恨地说道,“你是故意的!!”
“昕薇,别任性,呆在我身边不好吗?你喜欢逛书店,我给你开一间就是。可是,”他顿了顿,语气渐冷,“我是不会再让你跑到那个男人身边去的,他的书店以后将不再存在。”
“安澄一!!”练昕薇不敢置信。
“昕薇,你又一次为了那个短命鬼凶我了。”他居然还很委屈,“如果你再不离开他,我保证让他无法在这个城市立足。”
“你敢!!我不准你动他!!”她光听到就浑身发抖,恨不得扑过去跟他拼命。
“你觉得我敢不敢?”他朗笑了一声,突然一本正经地说,“只要你答应我不再去见他,不再管他,我也就懒得再管他了。”
她像被抽干了力气,浑身都瘫软无力。她害怕得发抖,不是害怕安澄一,而是害怕因为自己而让风舒浅受到伤害,这是她绝对无法容忍的事!
“昕薇,你怎么了?”风舒浅担忧地看着她惨白的脸色,抓住她颤抖的手臂,焦急地呼唤。
昕薇看向他,掩住了绝望,只是麻木地对电话那头说了句“知道了”,就把手机交给了那个男人。然后扯出一抹笑:“没事,我跟他说了,原来是误会,他们拆错了。”
练昕薇到底是小瞧了安澄一,她怎会以为他完全信任自己,任由自己把他当白痴来哄呢?
风舒浅默默地注视着她,许久,才启口说道:“那就好。”
男人拿过手机,听电话那边说着,回了一个“是”字,就让其他人一起撤退了。
那个刻着“缘”的牌匾,斜斜地倾下来,要掉不掉,让人看了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