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主心善》十四梁

8、脱险

　　侍卫们奉命将红袖押上前殿，只是她此时木讷呆滞忘却礼数，显然还是副神志未醒的样子。

　　“妖主这是何意？”姣衡山怒而不解地问道，“你是想让一个疯了的妖侍去顶罪？”

　　而站在一旁的蔺钰不免也紧锁了眉头，瞥向意识昏沉的红袖。早闻，这妖侍醒来后就疯疯癫癫的，逮着谁都说害怕。他本想着派暗卫悄悄处理了她，可楠夫人看管得紧，至今都未能得手。

　　如今她被解押在殿上，要是胡乱招供说了他的谋策，那必会是大难。只能兵行险招，走一步看一步了。

　　“事情发生时，这妖侍就是那导火索。”景瑜宁扬手下令，着妖将准备了供词的妖侍给召来。

　　“参见妖主。”妖侍跪身行礼。

　　“将你看见的原原本本在殿上说清楚。”

　　妖侍得令回道：“是。那日，我途经长廊见到西角殿的红袖正拾起地上的香囊。待她走后不久，姣玉公主的妖侍便回来找寻，所以告诉了她香囊的去处。”

　　景瑜宁敛目相问：“依你所言，捡走香囊的是红袖，别无旁妖？”

　　“回禀妖主，是的。”

　　他点点头，让灵溪前来觐见。

　　“拜见妖主。”灵溪跪下时，感觉到蔺钰冰刃似的目光，她浑身免不了一阵发颤。

　　“那日在西角殿，你可曾听见了什么动静？”

　　“回禀妖主，姣玉公主因香囊一事前来殿内…”她说时不敢抬眸，语气稍缓有些迟疑，“前来询问沈姑娘。”

　　“只是询问吗？”景瑜宁听后，眸色一沉，“你若有所隐瞒，论罪可当罚。”

　　灵溪见妖主不悦，又逢蔺钰锋芒的眸色，霎那间面色生变，连连磕头在地：“妖主恕罪，那时我在东厨，离沈姑娘卧房甚远，实在不清楚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你可知道她去了哪？”景瑜宁陡然将手指向了红袖。

　　灵溪一晃而过，红袖既已疯癫，留着也对少主无用。况且这些事情本是她意欲所为，与自己无甚关系，如今少主一定会怀疑她两擅自做主，还不如趁此机会撇开自己，向少主表明忠心。

　　她咬紧了牙关回应道：“楠夫人吩咐我给姑娘做了膳食，我便让红袖替我去送。”

　　“红袖应是去了姑娘房中。”

　　“哦，她在那待了多久？”景瑜宁继续逼问。

　　灵溪听罢睫毛微微轻颤，红袖曾回来告知有好戏上演，让她一同去往院子。她们一直躲在房门外，亲眼目睹姣玉险些杀了沈清濯。

　　当她想提醒红袖，是否要将此事告知少主时，红袖却莫名晕倒在了地上，而此时屋内的情势却发生了扭转。直到听见殿外有脚步声，她就匆匆离开了。

　　“她回来过一次，说沈姑娘的屋内有好戏上演，就急忙离开了。而后，一直未曾回来。”

　　“一直未曾回来？”景瑜宁颇有意味地看了眼听得纳闷的娇衡山，“那你所说的好戏又是指的什么？”

　　灵溪小心抬眸：“红袖说她将公主的香囊送给了沈姑娘，公主定会前来讨要。她说这出好戏精彩着呢，让我一定要随她去看。但我深知这样的做法是在挑拨宫内女眷发生争斗，是有违宫规是不对的，所以就婉拒了她。”

　　红袖从来都是心机叵测，好几次耍弄小聪明去自作主张想替少主分忧，却不懂得做事的分寸，害得灵溪整日跟在后面担惊受怕，恐被有所牵连。

　　况且，自从她醒来后神识竟不俱全，若是胡乱言语定会坏了少主的大事，还不如借这次机会让妖主除掉她。

　　想罢，灵溪跪地求道：“还望妖主明鉴，红袖所为已是触犯了宫规，姣玉公主险些丧命定是与她有关，还请您查实清楚，赐她罪责。”

　　景瑜宁冷目注视着跪在身前的灵溪，传召前他听闻过红袖与灵溪关系颇好，召她前来也是想探探这件事是否与她有关。但如今她却能行大义之举让他严查，姐妹情深不过都是灾祸前微不足道的一场空谈罢了。

　　“门主现在可知，本君为何要押红袖上殿？”景瑜宁借灵溪之意顺水推舟说道。

　　“可是妖主，害我女儿妖灵破损的不是这小妖侍，而是沈清濯啊。”姣衡山反斥道，“她是有错，但妖主怎知这一切不是那沈清濯吩咐安排的？退一步说，如果不是她安排的，但最后伤了爱女的可就是她啊！”

　　“门主莫慌，红袖还未审问呢。”

　　“妖主！她都疯了，还能问出什么来！”

　　景瑜宁并未搭理，而是走向了被侍卫压制跪倒在地的红袖眼前：“本君问你，姣玉公主的香囊可是你给的沈清濯？”

　　本是低垂着头的红袖，听见这耳熟的名字似乎立刻触及了她内心的情绪，她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情，不断惊喊：“是我给的又如何…送不出去的香囊，姣玉她留着有何用？”

　　“她平时趾高气扬的，被妖主拒了还不是得灰头土脸的…哈哈哈哈哈…你们说好笑不好笑？”

　　“大胆！竟敢如此说我爱女！”姣衡山听罢，心生怒气横眉斥道。

　　红袖手指攥得生紧，对着景瑜宁突然喊道：“沈清濯！明明你我都是鬼魂，凭什么你可以安然住在西角殿里享受着妖侍的伺候！凭什么，你能获得妖主的赐剑！我就是要利用姣玉这飞扬跋扈的性子灭了你的风头！”

　　“她本来可以让你魂飞魄散的，却反被你给压制。你不过就是个连妖力都无法修炼的废物，还不是得我附身在你身上给你力量。”

　　“是我救了你，你难道不感激我？”红袖横眉冷对地凑上前去冲着景瑜宁吼道，被侍卫压住在地时突然脸色又生慌乱，“不要…你不要过来…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

　　大殿内除了红袖突兀的发疯喊叫声，所有妖怪都无声而立，陷入了一片寂静。

　　景瑜宁瞥了眼脸色难看的姣衡山，重新坐回了王座上。

　　他看向了在殿前失态的红袖，周身散发着凛冽气势，说道：“姣族长，此妖侍交由你处置。不过也奉劝姣玉公主一句，池安宫的妖若犯了罪，也不该动用私刑。”

　　“妖主，你怎能听凭一介神志不清的妖侍所言？”姣衡山仍是不依不饶，“她若是…”

　　可话还未说尽，红袖就谄笑着大声道：“此次我立了大功！我…”

　　“父尊！”蔺钰见她言语已口无遮拦，险些道出不该说的话，随即拦话请示道，“既然妖主已经下令，也算给了妹妹一个交代，还请父尊遵从君命。”

　　见姣衡山怒意渐生，他又小声附在耳边说道：“那妖侍虽然是一个疯子，但言中有意是指妹妹先任性生事。如今群妖都看在眼里，妖主也没有驳我们面子去惩戒妹妹。父尊，适可而止方为大计。”

　　姣衡山听罢只能忍气吞声点了点头，领着百鸟妖族众妖跪下领命：“臣遵旨。”

　　出殿后，姣衡山负手走在前面，越想越觉得恶气未出，只能将怒意都撒在身后的蔺钰身上：“若不是你要阻拦，我必在大殿上为玉儿求得那沈清濯的小命。”

　　“父尊莫急，来日方长。此刻若是要执意忤逆妖主之意，对你我，对百鸟妖族都不会有好处。”

　　“唉！你如此畏畏缩缩的，如何能助为父成就大业。”

　　“父尊教导的是。”

　　“那妖侍你送去姣玉那儿，任她处置吧。”姣衡山说罢，挥袖离去。

　　蔺钰冷眼看着父尊离去的身影，心中充斥了不屑。他虽贵为少主，却不得父尊喜爱随了母姓。

　　姣衡山膝下多子，对庶出的儿子都百般疼爱，却唯独从未给自己唯一的嫡子蔺钰过好脸色。他早年为老妖主平定了江山，野心勃勃妄图夺得君主之位。但他天性多疑，也听闻过妖族嫡子夺位弑父的事情常有发生。

　　再添上蔺钰自小就太过聪明，姣衡山为免去大祸，对他也多加提防。

　　何为父爱？

　　蔺钰自嘲，从小他活得连庶出的兄弟都不如。他曾怀疑过，是不是自己还不够优秀，入不了父尊的眼。但他无论如何做，都没有听过一句夸赞和关心。

　　他心灰意冷，越发觉得自己曾经的渴望是何等愚蠢的念头。

　　如今父尊行事嚣张跋扈，就如同自己那专横的妹妹一般。妖主任由他们这样为所欲为，不过是想放长线钓大鱼，早晚有一日让他们自己亲手葬送了百鸟妖族全族命脉。

　　他必须得先行一步，才能求得自保。不免，他只得将先前的计谋提前实施了。

　　*
　　着妖主令，沈清濯终于重见天日。

　　她走出牢狱时，一眼就见到日思夜想的阿嬷已经等在了门外。黑暗里的委屈都涌上了心头，但她不想让阿嬷觉察到情绪里的波动，只能忍着鼻尖的酸意生生给憋了回去。

　　一路上，阿嬷向她道说了大殿上所发生的事情。

　　“没想到红袖心思会如此歹毒，竟然能同时利用你和姣玉公主。不过濯儿，姣玉对这样的处置结果定会心有不甘，等你恢复几日还是要好好修炼妖法，往后才能护住自己。”楠夫人轻叹道，轻声细语提醒着她。

　　沈清濯听罢点了点头，红袖作恶多端早晚会自食其果。经此事后，她更为感念妖主恩情。若不是妖主出手相阻，她也险些酿成大祸，祸及阿嬷。

　　她紧紧挽住阿嬷的手臂：“阿嬷放心，妖主在牢狱里已经查看了我的伤势。多亏妖主替我疗伤，我竟然能自如地运功妖力了。”

　　“妖主来看过你？”楠夫人不免疑惑，她可从未听其说过。

　　“阿嬷不知吗？”沈清濯还以为景瑜宁来询问话时，顺便是来替阿嬷传达关心的。

　　楠夫人笑了笑：“无妨，既然是妖主所为，自有他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