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主心善》十四梁

21、阿鼻地狱

　　未受到感念后，天问镜内的画面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依稀可见景瑜宁高挑的玄衣身影。

　　沈清濯静默地看着淡然不语的景瑜宁，等了半晌才终于说道：“妖主…镜内的残影可以复生，死了的人却不能。村民们死前遭遇了杀伤之祸，没想到死后魂魄还会受到痛苦…”

　　她双手紧紧攥住，压低了声音：“神仙在凡间有香火供奉，更有百姓崇信尊礼，为何他们还会无视万物苍生的敬畏，去乱杀那些没有祸根的魂魄呢？”

　　“你不恨柏岁村的村民了？”景瑜宁神情淡定，微微挑了挑眉眼。

　　“我承认先前恨透了他们，但是经过了这段时间的相处，我的内心却开始动摇…大部分死去的村民本就无辜，他们并没有做错任何事，如今所言只是道出心中不公罢了。”沈清濯摇了摇头，语气微寒。

　　景瑜宁转身踱步在前，瞥了眼仍是立在原地的沈清濯，眸色深沉：“即是如此，怎么还不走，不是要去找那阎王问罪吗？”

　　沈清濯听罢点了点头，跟在了其身后。踏出殿外时，他们看见阎王怀攒着双手早已在外等候多时。

　　阎王自是不敢与景瑜宁的目光多有接触，他稳住心神俯身向前拜礼：“妖主，可有收获？”

　　这一举一动小心翼翼的全都落在了景瑜宁的眼里：“收获颇多，不愧是冥界的镇界仙器。不过，本君也看见了很多不该看见的事情。”

　　他将背在身后的手紧而一扬，眨眼的功夫就把阎王的脖颈死死攥在了手掌间：“说！那些本应该去沧脊的恶鬼是不是被你关在了阿鼻地狱里。”

　　只言片语化作利刃，阎王心神剧震，被扼制在半空中不敢多有动弹：“妖主…妖主饶命，在下不知妖主所言…若是那些恶鬼，他们没有犯错怎会被无辜抓进地狱受罚！”

　　“还敢狡辩，天问镜内本君可看得真真切切。这些若不是天帝老儿的首肯，你一介小小的掌事仙官何来的胆子！”景瑜宁眼中泛起不屑的鄙夷，“你们掳了这么多的恶鬼，究竟是要做什么苟且之事！”

　　“妖主冤枉啊，在下万不敢做这种有违伦常的事情。”阎王不由地挣扎了一下，话到嘴边隐隐有些颤抖，“要不…要不在下领您去阿鼻地狱看看，若真关押了无罪的恶鬼，妖主再要我的小命也不迟。”

　　景瑜宁听言，将阎王一把丢在了地上，手上的妖力肆起：“你可不要在本君眼皮子底下耍花招，不然整个冥界都替你陪葬。”

　　“是…是…”阎王连滚带爬地带着路，两侧楞惧的仙官全都屏住呼吸不敢多动一步。荡平冥界，这种事景瑜宁可是做得出来。

　　天界曾派兵杀入沧脊的妖脉坟冢，想攻破妖界的底线，奈何却被景瑜宁死死守住，还斩杀了天帝费尽心力培养的一众战神。据说他后来为了复仇，竟然带着沧脊妖兵暗中潜入了本属于天界流放罪妖鬼的荒芜之地，将这个寸草不生的地方用武力夺了过来。

　　那时的荒芜离天界甚远，镇守将门的神仙还未能传递消息就被景瑜宁斩杀在了剑刃下。而得知荒芜突生变故的天兵天将杀至时，却发现景瑜宁竟然早已经收服了被流放的罪犯。

　　许多被流放的仙妖，他们的法力都极为深厚。协同妖界的众妖一起，奋起抗击天兵天将，最终踏平了这片荒芜。

　　阿鼻地狱地处冥界的最北渊，形似九层索塔，常年被飘掠的浮风残魂所萦绕。这里深远无极，除了前来值守的仙官外，其他的神仙都不愿靠近。

　　开天门需由身居高位，法力浑厚的五位仙官布阵，他们盘腿坐在各自的禅位上，等阎王一声令下后，分别开始手出结印施用法力。

　　天门启，镇守地狱的冥界凶兽三头犬正匍匐在地，听见突如其来传来的响动，它呲着长满獠牙的血盆大口，朝着门外狂声吠叫。

　　“妖主，请随我来。”阎王走入天门，三头犬见了连连噤声。地狱内昏暗不现光亮，阎王走在前方领路，手中幻化出了一盏清淡的明灯。

　　塔内共分为九层，每一层都被关押着不同刑罚的罪犯。阎王身着的铁甲内早已被汗水浸湿，他时不时看向身后跟着神情冷漠的景瑜宁，唾沫一口接着一口往喉咙里咽。

　　地狱内满是魑魅魍魉的哀嚎声，隔着冰凉见底的铁狱，许多罪犯见了路过的阎王，无不凑上前来歇斯底里地哭着丧歌祈求原谅。这里仿若三界之外的浮屠悬世，层层连通震得天地都在悲号。

　　沈清濯忍不住捂住了嘴，地狱果然是名不虚传，扑面而来的恐惧让她每走一步浑身都打了寒栗。被关在这里的罪犯大多都折磨得惨烈，断胳膊少腿的都不在少数，更有甚者就只留下了一个脑壳孤零零地立在牢狱深处，透过那被挖空的双眼凝视着路过的他们。

　　“妖主…他们这得犯下多大的罪，才会被罚得这么惨。”她心里有些犯恶心，只得半虚着眼睛加紧了步伐。

　　景瑜宁注意到了她的不适，轻轻转过眸去：“能被关在这里的都不是善茬，阿鼻地狱的酷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当然，本君也没想到最应秉公执法的冥界也会做出滥用私权，将无辜恶鬼关进地狱这等卑鄙龌龊的事情。”

　　“妖主真的冤枉，地狱凶险只会关押被判上重罪的恶极之徒，不会随随便便关押些未做坏事的恶鬼。”阎王胆怯应道，用手掌着明灯四处照着，“您看，真没有您说的那些恶鬼。”

　　一直走到被业火舔舐的阿鼻九层，这里的布局竟与天问镜中那些恶鬼所在的地方一模一样。不同的却是，只有悬空的铁链直垂而下，却不见被铁链紧紧锁住经受业火吞噬之痛的那些恶鬼。

　　“妖主…您看，在下没有说谎吧。这里真的没有你要找的恶鬼，他们若是没有做错事，又怎么会被无缘无故地关进地狱里呢？”阎王说时，自然地挺直了腰板，声音也变得颇有底气。

　　他们连着走完了所有九层，确实没有看见柏岁村恶鬼的半分影子。就连魂魄散尽的怨念，都未能捕捉到一分。

　　环顾四周，这里除了被火舌席卷而上的森森白骨就只剩下冰寒无尽的铁链和炙热呛鼻的业火。景瑜宁蹙紧了眉，业火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烧尽所有的魂魄，那天问镜中所看见的地方究竟会在哪？

　　难不成，他是遗漏了什么线索？况且，他们在冥界待了这么久，黑白无常仍是没有回来的迹象。莫非，这件事的关键应在他们二仙身上？

　　景瑜宁看了眼面脸笑意的阎王：“既是如此，本君今日多有打扰。还望阎王能够记住本君说过的话，若是做了任何对沧脊不利的事，冥界就是你们这些神仙的下一个坟冢。”

　　待他们走后，阎王总算松了口气。

　　“阎王，为何要借那景瑜宁天问镜，天帝若是知道了岂不是会降罪下来。”站在一旁的判官忍不住问道。

　　阎王恢复了先前的傲恃之色，他瞥了眼不耐烦道：“你懂什么，本王的话这妖怪自然不信，但天问镜不会撒谎，他肯定会信。今日他探清了地狱的虚实，往后可就不会再轻易怀疑到我们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