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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梦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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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怀孕了?!”
谢承书目眦欲裂,不可置信地看着池梦鲤微微凸起的肚子。
他心急如焚,思索片刻后,又道:“你昨日才被封为万俟琅的贵人,哪怕你们二人珠胎暗结,也得是在四个月之前,可三月前你还是万俟寂的妾室......”
他终于冷静下来,看着池梦鲤道:“这个孩子不是万俟琅的,对吗?”
池梦鲤冷眼看他发疯,只是道:“孩子是谁的重要吗?”
重要吗?
谢承书受不住地后退一步,不甘道:“小鱼,你我二人青梅竹马,若无万俟寂和万俟琅兄弟,你我本是要携手共白头。”
池梦鲤仿若听到了一个笑话,他道:“若我不成为万俟寂的妾室,你能当成大周朝的丞相吗?”
若是以前,他定会信他,然后满心欢喜地傻傻等候,可是在被心爱之人送上万俟寂的床榻上后,他再也不敢信他了,曾经的海誓山盟在滔天权势面前,什么都不是。
谢承书眼眸发红,浑身止不住地微微颤抖,竟是连声音都哽咽了,道:“小鱼,我当时别无退路,你知晓我家中......”
池梦鲤不会同情他,只是道:“谢承书,路是你选的,从未有人逼你。”
“小鱼......”
“你我二人到此为止。”池梦鲤毫不留情。
他看着谢承书通红的眼眸,又道:“我已是万俟琅的贵人,你本不该与我私见,若是被有心人发觉,你知晓我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谢承书,你就当是为了我,不要再来见我了。”
谢承书苦笑道:“小鱼,如果是为了迟家平反一事呢?你当真不愿见我吗?”
池梦鲤抬眸看他,道:“你有把握为我父亲平反?”
“我如今高居丞相,平反而已,又有何难?”谢承书道。
池梦鲤不语。
谢承书试探着上前一步,池梦鲤没有后退,他这才顺势握住小美人的双肩,可他只是稍微用力,巾帛滑落,秀美的脖颈尽是红痕。
他面色有些难看,强忍着不适道:“小鱼,你信我,迟伯父的冤屈,我会为他洗清,只要你今后不要不愿见我就好。”
池梦鲤抬眸看他,什么都没说,只因他当真需要谢承书为迟家平反。
......
迟家的后院有一棵枣树,每逢秋高气爽,枝叶葳蕤间满是红枣。
“哥哥。”小女笑脸盈盈,从树上摘下几颗红枣丢下来。
池梦鲤在下面用木篮接着,他身子不好,只得站在树下观望,可他的胞妹迟榆生性活泼,身体健壮,总是会爬到上面去摘枣子吃。
不多时,他就接了一箩筐,他连忙道:“小榆,够了,枣子够吃了。”
迟榆听见胞兄说话,这才笑嘻嘻地从枣树上下来,她生了一张笑脸,性格又可爱淘气得很,任凭谁人见之,无不喜爱于她。
池梦鲤喜爱在迟府的日子,哪怕他身子不好不能随意玩耍,可他看着迟榆恣肆玩耍也觉得愉悦。
他欢喜地抬眸,迟榆笑盈盈的脸骤然变得青白,囚车外大雪纷飞,他们衣不蔽体蜷缩在一起,寒冬腊月无人管他们的死活。
“哥哥,我好冷。”迟榆在他怀中气若游丝。
池梦鲤颤抖着探她的额头,滚烫得惊人,他泣不成声,声嘶力竭地呐喊,希望有人救一救他们,来救一救迟榆。
可是没有人来。
迟榆蜷缩在他的怀里,沉沉地睡去,在再也没有醒过来,直至翌日有人发现,任凭他怎么恳请,他们还是从他怀里将迟榆抢走。
什么也没有留下。
池梦鲤猛地惊醒,大口喘息,浑身颤抖不止。
他抬眸看向四周,一盏油灯亮着,桌上满是卷宗,原来是他翻阅时睡着了。
池梦鲤蜷缩成一团,抱住不断颤抖的身子。
五年前的冬日,父亲被当街斩首,胞妹死在他的怀里,连尸身都被夺去,而他沦为贱籍,从此漂泊无依。
这是他的噩梦。
“池梦鲤,你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想与那谢承书独处,这才来查阅卷宗,朕不会让你得逞!”万俟琅一脚踹开门扉,大步流星地走进屋内。
可他没有看见谢承书,反倒是看见蜷缩在桌案前的池梦鲤。
他以为池梦鲤又动了胎气,双手一揽便将人抱起,没曾想却看见哭泣不已的池梦鲤。
万俟琅怔愣,他何时见过这样的池梦鲤,此人向来是冷的,烈的,看似柔弱的,何时在他面前哭的这般梨花带雨过。
他抱着人,一时间不知所措。
万俟琅憋了半天,这才生硬道:“看个卷宗而已,有必要哭得这般厉害吗?”
池梦鲤不说话。
万俟琅将人小心放下,手指拭去他眼角的泪花,道:“还是说,谢承书办不好此事,让你伤心了?”
“没有。”池梦鲤哽咽道。
如此,万俟琅更不明白了,他心中醋意翻涌,又道:“你不会因为谢承书帮迟家平反,你便又喜欢他了吧?”
池梦鲤还在梨园时,他曾见过池梦鲤和谢承书眉来眼去,后来他派人一查,这才知晓池梦鲤来梨园之前乃是迟尚书的儿子,且迟家未抄家之前,谢承书常与迟家往来。
如此,池梦鲤与谢承书之间没有什么,他是绝不会信的,过去如何,他管不了,若是今后池梦鲤还敢不知好歹与谢承书藕断丝连,那可别怪他翻脸无情。
“不会。”池梦鲤好受了些,正要从万俟琅的怀中离开,可却被这人一把按在怀里,力气之大,好似要把他给揉进骨血里。
“什么不会?你们二人曾连私奔这种事都做得出来,如今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万俟琅依依不饶,他醋意翻涌,快要把自己给逼疯,今日他非要问出个好歹不可。
池梦鲤不语。
他在梨园时不堪万俟琅骚扰,日日对谢承书哭泣不已,后来谢承书提出私奔,他欣喜非常,连夜收拾出细软就钻洞逃走。
彼时,他以为自己逃出了深渊,没曾想却来到了另一个深渊。
“我不喜欢他了。”池梦鲤又道。
他眉头微蹙,眼眸看他,嗔怪道:“若非你当初疯狗似的缠着我,每逢逮到机会便将我拖进屋中欲行苟且之事,我又何必要与他私奔?”
万俟琅一愣,他没想到竟是如此。
他那时还没封王,养在宫中又有父皇母后宠爱,因此他嚣张跋扈至极,但凡他看中的物什,无论如何也要收入囊中,池梦鲤便是其中一件。
彼时,他整日在皇城中肆意玩耍,最常做的事便是在御花园将太监当大马骑,直至他们手心都磨烂了才笑出声,亦或让太监头顶苹果给他当靶子,可他偏偏不射中苹果,只射在太监皮肉附近不到一寸处,吓得他们尿裤子才好。
因此,宫中的太监常看见他便跑,生怕被他看中折磨。
直至他无聊时去往梨园,见到还是伶人的池梦鲤,他虽年纪尚轻,可姿色甚为出众,只是在一群乐女中一站,便诱得人移不开眼。
万俟琅正逢到了选通房侍妾的年龄,他谁也看不上,只觉得都是些歪瓜裂枣,唯独在梨园一眼相中池梦鲤。
此后,他便日日去梨园围堵池梦鲤,眼瞧着这人从刚见到他时的茫然无措,再到后来的惊恐躲避,他心中气愤不已,他不想池梦鲤躲着他,可在看到他惊恐时漂亮的脸,心中又不免生出暴虐。
他将人蛮横地拖进屋中,捂住口鼻亲吻脖颈,池梦鲤的脖颈皮肉轻薄细嫩,秀美至极,他简直爱不释手。
可是没曾想,池梦鲤竟是因此才和谢承书私奔,他心中不免吃味。
“这么说,你当真是不喜欢他了。”万俟琅憋了许久,只憋出这句话。
“早就不喜欢了。”池梦鲤如实道。
“可你们当初私奔过,虽是因为朕,可若你当真对他没有半分情谊,又怎么会私奔?”万俟琅再次质问道。
“我当初的确喜欢他。”没等万俟琅发疯,池梦鲤连忙又道:“可也只是当初,那夜我收拾好细软等他,可他竟临时反悔,抛下我去寻荣华富贵,我一个人哪儿也去不了,只得又回了梨园。”
此事虽过去良久,他旧事重提,原以为心中还是放不下,没曾想竟是一点波澜也无。
万俟琅垂眸看他,眼瞧着这人当真是半分难过都无,他这才放心,可口头上却道:“不知羞耻,那时谢承书不过是一穷书生,虽有些功名,可若我刁难,那些功名眨眼便能成粪土,你不若来讨好朕,兴许你我二人如今连孩子都两三岁了。”
他说着便瞟了一眼池梦鲤的肚子,他终究是在意,若他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该多好?
万俟琅又道:“你不会又跑了吧?”
池梦鲤只是道:“我如今是你的贵人,我能去哪儿?”
如此,万俟琅心口的那股气才顺了。
他就是要让池梦鲤认清自己的身份,他是他的人,池梦鲤若是想过得顺心,只得来顺从他,讨好他,别的什么都不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