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雪》尘木鱼

1、十二月的雪

　　我们，相识在七月。
　　去年，妈妈带我转学，因为这边的医疗水平没办法让我好转，算了，这都是他们安慰人的破话，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其实就是那边的医生说我活不过来年冬。
　　我妈他们哭的很伤心。
　　与其哭，倒还不如省点力气，身体上的疼痛远比心理上的难受的多得多。
　　我妈叫我化疗，说，就算还有一线可能，她都要让我试一试。
　　我化疗好久了，其实头发都已经掉的差不多了，我只想好好度过余下的这一年，起码像一个正常人一样。
　　妈妈答应我了。
　　我带着假发来学校，假发很合适，根本看不出来。
　　就是有的时候，疼的喘不上气，很难受很难受，我觉得我都快要死了。
　　但医生说的话还是准的，我也不会那么快就死。
　　可你知道吗，我还有五个月时，我遇见一个人，我忽然有点不想死了。
　　我不念书了，他们都有点怕我。
　　我总是会吐血，而且很频繁。
　　所以剩余的时间，就坐在轮椅上，绕着公园转转。
　　我在公园见的他。
　　他好像是高中生，应该和我差不多大，我总是会见到他拿着本书静静的看着。
　　我只敢远远的看着他，即使我身体上疼的厉害，我也悄悄的看他。
　　我怕我瘦骨嶙峋的样子吓到他。
　　我现在真的不像十八岁。
　　一天，我很高兴，他注意到我了，朝着我走来。
　　我不由自主的后退，我怕他用异样的眼光打量我，我也会不好受的。
　　他笑着看向我，声音很好听。
　　他跟我说，他早就注意到我了，用手挡着脸干嘛啊，K在学校我就见过你了。
　　他认得我，知道我的名字。
　　我很欣喜，却不由自主的咳起来，手帕上沾满了血。
　　我抬头看他。
　　他微笑，要纸吗？
　　他好像并没有把我当做一个即将要死的病人。
　　自那以后，我每天醒来最期待的就是可以和他见面。
　　我好像更加严重了，天也越来越冷了，我行动也不方便了。
　　可是A他还是会来看我，有的时候还会给我讲故事。
　　我知道我活不多长时间了。
　　可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啊。
　　我好像就剩两个月了。
　　他后来，每天都给我带花，我不能闻太香的，那样会刺激我，他就每天给我在路边摘野花。
　　来到我家，他就会和我讲外面精彩的世界，他说，等我病好了，就带我一起去看。
　　我答应他了。
　　时间过得好快，我开始起不来床了。
　　妈妈他们每天以泪洗面。
　　我深知我活不下去了，太痛苦了。
　　我也没有那么乐观了，人快要死了，换做是谁都会害怕。
　　他好像也憔悴了很多，但是唯一不变的是，A还是会送我花，枯萎了就换新的。
　　他告诉我，花在我在，花不会枯萎，我也会一直在。
　　我吃不下任何东西了，癌细胞极速扩散，呼吸困难，只能戴氧气罩。
　　A有天晚上来我家，他轻轻的摸着我的脸，他从兜里掏出一摞照片。
　　我看的很费力。
　　A温柔的说，这里都是我。
　　他一张张给我看。
　　有的是我还没生病的时候，我自己都快忘了那时是什么样子的了。
　　A和我说，他早就见过我了，在我还不认识他的时候。
　　我滑落下来眼泪。
　　A摸着我的手，他手很大，很温热，可以把我包裹起来。
　　“乖，不哭，今年冬天我们一起去看雪。”
　　他知道我喜欢雪。
　　我很吃力的点点头。
　　还有一个多月了。
　　忽的，身体状况好了很多，我猜，应该是回光返照吧，我好像也该走了。
　　A他牵着我的手，一点也不顾及旁人的眼光，他带我看秋天的落叶，累了就背着我，他怕弄疼我，背着我时一直很小心。
　　我和他看了落叶，看了山，看了水，看了路边的小野花。
　　我还是没能陪他去看雪。
　　那一天晚上，我吐血很严重，A吓坏了，他哭着給医院打电话，我感觉五脏六腑都非常疼。
　　我活不下去了，死神要来接我了。
　　我被送到医院，A真的吓坏了，一路上都在哭，还牵着我的手，多大人了，真不害臊。
　　医生说，没办法了。
　　我使出全身的力气，碰了碰A的脸，“我不怕死，咳，咳，你好好的。”
　　A握住我的手，我感受到他的体温，他的泪水顺着我的手滑落。
　　“乖乖，说什么呢，我们…我们还要一起走好多好多年呢。”
　　“乖乖，你把病养好了，我们就去吃你最喜欢的蓝莓冰淇凌，你不是好久都没吃了吗？”
　　“乖，我们不睡，听我把话讲完，我还有好多好多有趣的事没和你说呢。”
　　“乖乖…，你睁开眼看看我。”
　　“不是说我一起去看雪吗？乖，你食言了。”
　　“乖，死人的衣服不好看，你睁开眼，别装睡了。”

　　那天晚上A回家，看见装有野花的盆栽里的花枯萎了。
　　“乖乖，花好像把你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