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 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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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念其实也没有一个既定的目的地，只是顺着能跑的地方跑，一直奔到一处小山包旁才停下来。
空气滚热而浑浊。
杂乱的青草占据着视野，草香混着泥土扑进鼻腔，胸腔跳得凌乱剧烈，有水从眉间、眼角倏然滑落。
裴念怔了怔。
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去摸口袋。
但背包落在刚才喊话那里了，她现在身上只有一台手机，半张纸巾都没有。
她抬起头，吸了吸气。
忽而感应到身后多出一道同样急促的气息，离着四五米的样子，也在顺着气。
裴念想装不知道是谁都不行，刚才跑过转角的时候瞄见他在后头。
她加速又乱起八糟拐了几个弯，他怎么还追来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站着，各喘各的气，她不过去，他也不过来。
裴念眨着眼，望着天，暗自吁着气。
那朵该死的云越看越丑，他怎么还不走，裴念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许霖同学跟过来干什么？”裴念望着天，尽量让语调听起来跟平常一样。
身后一阵沉默，无人应她。
过了一会，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脚步声靠近。
裴念正想着是不是要再次开跑，一只手从侧边伸了过来，递过来一包纸巾。
“......”
不知是不是知道有了纸巾，本来已经憋得差不多的泪，现在放肆地决堤而出，热热地淌了一脸，一点道理都不讲。
她的妆是不是要花了？
裴念蓦地涌起这个念头，一把抓过那包纸巾，抽出两张，又往后随手抛了回去。
美女包袱还是在的，她径自往侧边角落走了几步，背对着他，吸了吸气，纸巾往眼角揩去。
眼泪擦了又有新的涌出，她从来没觉得许霖这么讨厌过，没看到美女落泪需要自行退避吗，杵在那里干什么？
裴念终于忍不住，深吸了口气。
“你大老远追过来。”裴念转过身，语气有点不善，“是想让我解释道歉对吗？”
眼眶不争气，还是红的。
随便吧。
许霖没料到她会突然转回来，又听见她这样问，怔了一怔。
“嗯，应该的。”裴念大方地点了下头，“许霖同学很好，混蛋的是我，刚才是我一时脑子抽了，我给你道歉。”
许霖静默地望了她好一会，终于出声问：“你怎么了？”
裴念看着他。
她眼睫根上还沾着水珠，视线不是那么流畅。
但也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有些迷惘不解。
裴念心底叹了口气。
这张脸真的很有优势，他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她，她那些鼓起来的刺一下子就软了回去。
“没怎么。”她语气缓和下来，“我说的是实话，你一直很好，是我自不量力，胡搅蛮缠，纠缠了你这么久，还打扰到你的正常生活了。”
他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不喜欢她而已。
她不值得他喜欢，想到这里，裴念眼一低，泪又不由自主地扑了出来。
“你要是喜欢谁，想跟谁谈恋爱就去跟谁谈吧，不用顾忌我，真的。”裴念说着大义凛然的话，眼泪却很狗血地扑簌簌往下滚。
她也不想，可一时半会就是控制不住。
许霖眼中越发如墨深沉，直直望着她，颊肌滚了下，又好像不知该说什么。
“你大胆去吧。”裴念吸了下鼻子，嘴角扯开一点笑，裴如清说的，天塌下来之前，发生什么事都要保持体面，“不用担心，我不会打击报复她的。”
她并不是在说违心话，这点气量她还是有的。
温书瑶就温书瑶吧，爱情又不讲道理，她还能怎么样呢？
“没有谁。”许霖静了好半晌，终于开口。
他眼眸幽晦，低低地说，“大学期间我不会交女朋友。”
裴念一愣。
旋即又抓到了重点。
她也是其中一个“谁”，他这么坚决，那就是也没有可能跟她谈恋爱啊。
“哦。”裴念感觉有点呼吸不过来。
之前他拒绝她时说的那些话，一下子在她脑海里串了起来。
原来那些不是托辞，他早就说过了，是她没反应过来，学神真的就如吴美娇所说的心里断情绝爱只搞学习事业。
这一回，她彻底找到了答案。
心底有一盏灯，在这一瞬间“噗”地熄灭了。
“很好啊~”她笑着点点头，眼泪肆虐汹涌，“鲲鹏志在云霄，理解，那我祝你学业有成。”
虽然不争气地哭了，但她觉得自己理论上也还算体面，没有蛮不讲理地冲上去掴他两巴掌，甚至还表达了对他的祝福。
就这样吧，他们就到这了。
裴念说完，转身迈开腿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她跑得很快。
话都说完了，还留在那里抽抽噎噎等人安慰吗。
但不得不说边哭边跑的体验极差，呼吸都岔了，眼泪还往脸两边飞。
爱情果然会使人面目全非。
“裴念。”熟悉的嗓音在后方传来，因为人在跑还略显急促。
裴念惊了一下，他怎么又追来了？
又来递纸巾吗，不用了谢谢。
但她跟许霖一如既往的没有默契，许霖丝毫感应不到她此刻想开溜的心情，还在后面喊她。
以前她觉得许霖风度礼貌很好，她怎么心机都不会当面叱责她，现在她觉得太有风度也很变态，她这会不需要他的同学爱。
别喊了，她妆都花了，有事微信联系吧。
但许霖脑部构造异于常人，不知为何还在后头紧追不舍。
裴念赌上了裴家千金的尊严体面，潜能爆发，跑得更快了。
她胡乱跑了一段，瞧见坐缆车下山的指示牌，毫不犹豫地朝那个方向飞奔了过去。
“快，最后一个座位。”
最后两部缆车上坐了7个人，还差最后一个，工作人员对裴念招手。
她冲过去，许霖紧随而至，工作人员铁面无私地卡上了排队的栏杆：“满了，等下一批。”
裴念坐上了缆车，车门被拉上了。
她没有回头。
缆车摇摇晃晃，上山要爬几个小时的路程不到40分钟就回到了山脚。
裴念回头望了望峰顶。
她跟爬山这项活动真的无缘，辛辛苦苦爬个庐山看不到日出，累死累活爬个天龙山没待十分钟又下来了。
再也不想搞这种自虐的活动了。
这会她眼泪早已止住了，只剩一团被攥得发皱的纸巾在手心，裴念把纸巾扔在山脚下的垃圾桶，平静地拿出手机，打车回家。
东西还在山上，她给吴美娇和顾承越发了消息，让他们帮忙把车子开回去。
吴美娇给她回了消息，说许霖也没回去，问他们怎么样了。
裴念回她，他跟你有同样的座右铭，就这样了。
吴美娇沉默半晌，发了个摸摸头的表情给她。
这太绝了，想骂都无从骂起，吴美娇自己也是这特性，不能双标。
回到家，裴念瘫在沙发上。
谢安安得知这个走向，也无语了足足三分钟。
向裴念反复求证了他的原话，还是无解，她们身边就有一位真人样本，不是装的。
到底还是学霸最理解学霸。
谢安安问她：「这回真死心了？」
「死得透透的了。」
谈恋爱而已，这个不行就换下一个吧。
就当她没有来南城这一趟。
返程机票是提前订好的，裴念也没打算费周折去改。
一连几天，裴念都宅在家里，点外卖看电影打游戏，睡醒吃，吃完睡，醉生梦死。
吴美娇和顾承越也来过，一开始还有点小心翼翼的意思，看到裴念躺在沙发上淡定又耐心地建城市，就毫无节操地跟着一起堕落了。
三天过去，裴念隐约感觉自己好像胖了点。
城市也有了规模，裴市长生财有道，一条公路上建了两百个收费站，看着居民们堵在路上怨声载道，幸福值不断下降，裴市长运筹帷幄，直接把大坝拆了。
这下清净了。
裴念拿起手机，顾承越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说是给她搞了个庆生活动，让她务必盛装出席。
其实她的生日在明天，是打算回家过的，吴美娇为了给她过生日，也在微信上喊她过去。
顾承越一直在叫嚣今晚是最后的狂欢之夜，裴念想了下，去也无妨。
不过裴念不想面对小肚腩把裙子挤出一片凸起的残酷，随便穿了件宽松的T恤就出门了。
去到会所时，天色已黑。
今晚的主题在墙上缤纷闪耀：“重生之夜”。
裴念推开包厢门，脚步顿了一下。
七八个年轻大男生一字排开坐在沙发上，齐刷刷向她看过来，中间还留了个空位。
一侧的小舞台上立了根钢管，一位身材圆润、画着眼线、留着小胡子的潮男大哥伸手扶着那根杆，眼神妩媚地望着她。
顾承越和吴美娇坐在长沙发旁边两个单人座上，一见到她就开始鼓掌。
在他们的带领下，包厢里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来来来，今晚的寿星，裴大小姐！”顾承越语调夸张，走过来将她拉到了中间那个空位上。
“怎么样，好几个都是你喜欢的那款。”顾承越顺势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小声嘀咕，“你看左边那个，是不是还蛮像那狗东西的？”
裴念看过去，人也挺端正的，不过哪里像？
顾承越示意那个男生站了起来，转了过去，“你看这背影，是不是挺像？”
那个男生穿了件白色T恤，也是高高瘦瘦。
裴念：......
“那不行再这边这个。”顾承越又用眼神示意了旁边一位。
裴念端详了一会，小声问：“你是指，大家都是黑头发，黑眼睛吗？”
顾承越：......
一连七八个，都被裴念否决了，顾承越不忿，抱起双臂盯着她：“你是不是旧情难忘，还不打算忘记那狗东西？”
他们都没开始过哪有什么旧情，裴念心如止水：“没有啊，但这些确实不像嘛。”
顾承越冷哼了一声，拿起手机手速飞快地点了几下：“我今天就让你看清现实，彻底死心。”
“你干嘛？”
顾承越将手机怼在她面前：“地址发他了，你等着吧，看他会不会来！”
那个沉寂已久的四人小群里，顾承越发了在会所给裴念搞庆生的消息。
裴念眸光微微缩了缩。
包厢里气氛渐浓。
男生们都挺正常的，跟裴念在学校见到的男孩子差不多，有的放暑假回家，或是过来旅游，被邀请参加生日活动没想太多就过来了。
都是同龄人，大家玩得热火朝天。
吴美娇一边玩，一边时不时朝门口盯两眼。
时间接近晚上10点，距离顾承越发出那段消息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许霖还是没有来。
群里也没有消息。
裴念的手机响起，吴美娇朝她看过去。
裴念拿起来，是裴延华。
“念念，明天是你生日，买好机票回家了吗？”
“买了。”
“航班信息发我，落地了我去接你。”
“舅舅那么忙，不用麻烦了。”裴念望向在玩剧本杀的顾承越，笑了下，“我跟顾承越一起回去，他家有车来接。”
裴延华静了一会：“嗯，那你路上小心点，今晚早点睡。”
挂了电话，顾承越刚好玩完一局，拿了杯酒走过来，递给裴念：“都说了，要来早来了，那狗东西一准看完动画片早就洗澡睡了，还想什么啊！”
裴念没应他，只是伸手挡住酒杯：“今天不喝。”
“今天你的主场，这也不喝。”
裴念“嗯”了声：“喝酒误事。”
上次喝酒后的情况还历历在目，她可不想再丢人了。
“行，明天就回去了，今天最后一晚，怎么着也得玩个尽兴。”
“嗯。”
“别想那么多了，来唱歌。”吴美娇拿了支麦放到她手里。
裴念看了下手上的麦克风，点点头，向钢管舞大哥走去。
钢管舞大哥十分专业，一见裴念走过来，就扭着臀，一步步舞到了她身边。
这是要合体表演的节奏啊，大家都不想错过这种场面，嗷嗷叫着起哄起来。
轻松欢快的旋律响起。
“I think it's all in my head
But how can I know”
钢管舞大哥很有乐感，踩着鼓点灵活地踢着舞步，舞姿曼妙。
“Said I'll see you again
When I know I won't”
穿着牛仔短裤的肉感翘臀性感地一个深蹲下去，场面顿时嗨翻了，裴念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一点情绪顿时就散了，只好将脸转了个方向。
“Wanted to feel
Wanted to hold
I wanted to know”
一只穿着网格袜的腿妖娆地架到了裴念身上，大哥柔软的身躯贴近她，欲拒还迎地起伏。
场下彻底沸腾起来，吴美娇也开心地跟唱，顾承越快笑疯了，还在那里拍着小视频。
钢管舞大哥一脸淡定，还伸出手跟她互动，裴念顺着他的指引，将手放到他的小蛮腰上，在一波贴身摆臀中唱完了最后几句。
“Tell me babe.
告诉我
Was it all a waste?
一切都是徒劳吗？
Do you love me or let me go?
你是爱我还是让我走？
I\'m done looking out for you.
我不会再去在意你了。
It\'s all I know how to do.
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终于唱完了，全场都被掀翻。
裴念仿佛身体被掏空，将麦克风递给吴美娇。
她万万没想到，就连借着失恋唱首歌抒情几句，也会变成这种画风，她的爱情真是狗血且坎坷。
“棒！”顾承越海豹式鼓掌，“唱得太好了，再来一个啊！”
“不了。”裴念嘴角扯开笑，“我先走了。”
顾承越惊讶：“怎么就先走了？”
“困了，回去睡。”
吴美娇也没说什么，让她吃了蛋糕再走。
裴念“嗯”了声，很捧场地吃了蛋糕，拿起手机和车匙，看了眼包厢里喧闹一片的欢乐海洋，轻轻地关上了门。
车子飞驰，将繁华的夜色抛在后头。
夜是时间的分隔符，经过一个短暂的黑夜，好像世界就会自动迈向新的开始。
裴念坐在树墩下，向那个熟悉的单元望过去。
已经熄了灯。
这也不奇怪，这都快12点了。
裴念看了一会，伸手解开打包的小蛋糕，将小蜡烛插上，掏出一只打火机。
“你还没有祝我生日快乐啊。”
她叹了口气，点起了小蜡烛。
烛光掩映着平静的脸，静默了3秒，她吹灭了蜡烛。
“裴念。”
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传来。
裴念抬头，那道清瘦修长的身影在六七米外，向她走了过来。
“你没在家？”裴念将打火机收起，回头望了下楼上，又看了下许霖。
这好像是一句废话，明显他刚从外面走进来。
许霖不知是不是没听清，也没应她。
他走到树墩下，看了眼裴念旁边的小蛋糕，又看向裴念。
“你怎么会在这里？”
裴念有些尴尬，那日说得那么潇洒，现在突然又来偷窥他家，换了是她都觉得有点奇葩。
“你别误会，我就是......”就是来偷窥的，她咳了一下，“就是想来看看你。”
话说出来，裴念也无所谓了，她抬起眼。
“那天听你说完，我就明白了，没打算再纠缠你。我也不敢说自己会一直等下去，但如果你有一天改变了心意，那时候我还没有喜欢上别人，你可以考虑一下我。”
好歹追了那么久，也不能全然无用是吧。
对面的许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夏虫在树梢低鸣，应和着小区楼上空调外机的转动声响，将夏夜搅得不得安生。
裴念望着他，心里揣测着这次他又会用哪个句式否决她的做法。
许霖也看着她，好一会，轻轻吁了口气。
“不用再等了。”
嗯，这个开头不错，裴念想。
下一秒，一股轻淡的酒味袭来。
那副清俊的眉眼映入眼中，猝不及防地占据了全部视野。
一抹温软轻轻地落在了她的唇上。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 2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