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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7章 侧耳倾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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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底到了,春节也就不远了,梁临风想了很久,还是背着舒桐给舒忆茹打了个电话。
接通后,她先是向舒忆茹问候了一通,又拉了几句闲话,才试探着开口:“妈妈,今年春节您回来过么?”
舒忆茹停顿了片刻,声音还是如常般舒缓优雅:“临风,我每年都回厦门老宅过年的。”
梁临风比较意外,没想到早就有安排的,就忙说:“那好啊,我问下舒桐,看我们俩的机票订好没有。”
舒忆茹又顿了片刻,才说:“小桐可能没告诉你,我去厦门老宅,是因为小桐爸爸的墓地在那里。”
梁临风一愣,听她又续着说:“这个时候小桐一般是不来打扰的。”
一时半会儿竟然想不出来什么话去接,她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勉强说了句:“那好吧,我有点急事,妈妈再见。”
舒忆茹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回答说:“好的,再见。”
挂了电话,梁临风长出口气,胸口不知道为什么就揪了起来。
春节了想要一家人一起过年,居然会是“打扰”……这是对自己孩子的态度么?
她承认自己脾气不好,她妈妈也不是好对付的人,但吵闹归吵闹,从来都没有说过如此见外的话,见外到让人觉得凉薄。
打完电话后梁临风心里就不舒服,一直憋到晚上回家,看到舒桐开了门进来,她直接走过去,不等他换好鞋子,就伸臂抱住他的腰。
有些惊讶于她的举动,舒桐很快把提着的笔电放到鞋柜上,搂着她轻拍了拍:“临风,怎么了?”
梁临风眼眶有点发热,在他胸口蹭了蹭:“舒桐,今年我们一起过年。”
舒桐沉默了片刻,马上就想到她应该是跟舒忆茹打过电话,于是笑着说:“好啊。”
梁临风抬起头,还是没忍住,踮起脚来吻他的薄唇。
舒桐被她推到了门上,还以为又要被强吻,结果梁临风只是轻吻了吻他之后,就靠在他的怀里,将头埋进他胸前,含含糊糊地说:“舒桐,你还有我。”
听得不是很清楚,舒桐笑问:“什么?”
梁临风大概也是觉得矫情了,抬头推了他一把,假装镇定:“没什么,随便说说。”
她总算跑开去了厨房,舒桐也终于能把鞋给换了,跟过去靠在厨房门边,看着里面那个忙忙碌碌的身影笑:“临风,这么多年都是这么安排的,我已经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的。”
那边梁临风气愤地把一根洗好的大白萝卜摔在菜板上:“你今天是故意装辛酸,让我心疼你的是不是?”
舒桐笑,投降一样举起双手:“好,我不说了,但凭女皇陛下安排。”
梁临风这才稍微缓和神情,哼了一声。
关于舒桐的身世,她跟舒桐结婚之前就已经听舒桐自己简略介绍过了,那几句话带过的东西,她现在才逐渐体会到。
舒桐并不是舒忆茹的亲生儿子,甚至也不是舒忆茹丈夫的儿子。他的亲生父母因为一场事故双双去世,他被父母的好友,也就是一直被他叫做爸爸的苏洪文收养。
后来苏洪文下海经商,凭着过人的经营能力执掌舒天,娶了舒忆茹入赘舒家,他跟着过去,改名叫舒桐。那时候他已经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舒忆茹又是从来没养育过小孩子的豪门千金,随便想一想就能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会多么淡薄。
当初谁都没想到一个被收养的小孩将来会继承舒天,不过舒忆茹一直没能生育,舒桐才会成为现在这个法律上唯一能够继承舒氏家产的人。
当初听到的时候,梁临风就觉得也许她家太后没有大把财产留给她将来继承也挺好的,胜过这么搞来搞去,好像港台肥皂剧。
他们本来是打算回D城和梁临风父母一起过节的,但二老颇有闲心,早就打算好了去海南三亚,所以他们也就一起去了。
除夕那天早上,他们两个人带好孝敬二老的礼物,出发奔赴机场。
存车,办理登机手续,像放晴的天空一样,一切都极为顺利。
当飞机滑向蔚蓝的天空时,梁临风握住身侧人的手,凑过去吻了吻他的唇角。
转头看她,舒桐眼波带笑:“你最近好像很主动。”
梁临风近段时间来大展淫威,有了点不知天高地厚,嘿嘿一笑:“那当然,我要疼爱男宠嘛。”
舒桐笑着点头也不反对:“嗯,很好。”
很久没有吃过亏的梁小白,心满意足地躺倒在宽大的椅背上。
B市到三亚行程比较长,梁临风在飞机上睡了一觉,下飞机时还揉着惺忪的睡眼被舒桐一路搂着走。但当踏上廊桥,迎面而来温暖湿润的空气却让她精神一振。习惯了B市的寒冷干燥,此刻从头到脚的毛孔都像是一下子张开。
她伸手搂过舒桐的脖子,旁若无人地吹了声口哨:“男宠男宠!今晚要把你吃掉!”
这声叫得太过招摇,惹得旁边几位乘客纷纷回头张望,目光中意味深长。
舒桐则还是笑容优雅,拉着她的手大步向前。
梁临风家的太上皇和太后早几天就来住着了。她和舒桐一走进机场大厅,就看到了在人群中站着的自家太上皇,上身一件黄色T恤,下身则是极具海南风情的大花五分裤,跟当地的气氛水乳交融。
见他们出来,梁城笑眯眯走过来,先拍了拍舒桐的肩膀,再接过梁临风手上的行李:“你妈没来,在酒店等我们。”
梁城虽然年过五十,但看起来倒像是刚四十出头,风度翩翩不减当年。梁临风的清秀五官全得自她老爹。
舒桐拍起太上皇的马屁来得心应手,微微笑着:“爸爸今年做了什么运动?体型越来越好了。”
梁城马上龙颜大悦:“我今年常去游泳,小舒,我下次带你一起!”
那边翁婿沟通良好,这边梁临风也好多天没见太上皇了,搂着梁城的脖子甜腻腻地撒了好一会儿娇。
到了他们预定的酒店,杜月萍早就在房间里等着。
见到他们,杜月萍根本不理自家丫头,倒是拉着舒桐嘘寒问暖,关照他身体不舒服的时候要多注意休息。
梁临风举手抗议:“妈,你怎么都不关心我身体舒服不舒服?”
杜月萍一指头戳在她脑门上:“你活蹦乱跳哪点不好了?腮帮子上还给我多长了二两肉!小舒一看就比上次见面的时候瘦了,也不知道你平时都怎么照顾你老公的。”
梁临风闻言就苦了脸,还是太后目光犀利,连她最近胖了两斤都没逃过她的法眼。
她痛苦地把脸扭到一边:“我要减肥。”
舒桐还很没同情心地去捏她鼓起来的脸颊:“没事,肉肉的我喜欢。”
在老妈和老公的双重打击下,梁临风来到三亚的当天就华丽丽地郁闷了。
当然,梁临风减肥的雄心壮志在面对诱人的水果和海鲜后,立刻就灰飞烟灭了。
她先是胡吃海塞尽情撒欢儿了一通,晚上又和舒桐一起,陪着太上皇和太后打麻将看春晚,深夜才被恩准回房。
兴致勃勃玩儿了一天,她早忘了上午刚下飞机时夸下的海口,洗完澡就滚上了大床。
结果同样一身清爽的舒桐穿着浴衣站在床边,唇边带笑:“临风,你准备好了?”
梁临风眨眨眼睛:“什么准备?”
舒桐半湿的短发下垂,稍稍遮住了点琥珀色眼睛中的含笑目光:“把我吃掉什么的?”
本能地感觉到了危机,梁临风转转眼珠试图转移话题:“你看,新年钟声就快要敲响了,外面都有鞭炮声了……”
舒桐继续笑着,朝她伸出一只手,态度闲雅:“我随时欢迎。”
梁临风吞了吞口水,当目光溜到他半开的领口处,看到裸露着大片光洁的皮肤时,不怕死地扑了上去:“吃就吃,谁怕谁?”
舒桐接住她飞扑而来的身体,挑起唇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看到他这种似曾相识的笑容,梁临风心里警铃大作,奈何她现在已经完全被美色迷得失去了神智:“客气什么?只管来!”
回应她的是熟悉却带着某种危险的男性气息,舒桐单手抓着她的手腕,将她按在床上,吻住她的双唇。
头天晚上纵欲的后果就是,第二天早上他们起床的时候,太上皇和太后早就单独行动,去过甜蜜的二人世界去了。
梁临风醒了后还是懒得动弹,坐在那里赖床:“男宠,伺候本陛下洗漱!”
舒桐昨晚刚吃饱餍足,暂时不与她计较,过去笑着将她拦腰抱起送往洗漱间:“乖,自己来。”
上午的时间不够出去,她就和舒桐一起去了酒店的露天游泳池。
梁临风自己技术糟糕,没能享受到戏水的乐趣,但是光看着舒桐娴熟的泳姿和破水而出时赤裸的胸膛,也是极大的享受。
趴在游泳池边的躺椅上,梁临风正边吸着果汁,边以目光猥亵自己老公,突然在泳池另一边看到了一个她绝对不想看到的身影,一口果汁喷了出来。
一身比基尼的吴菁雅先是在池畔略微做了一下热身运动,接着身姿优美地跃入池水之中。
梁临风眼睁睁看着吴菁雅在水浪中展示自己玲珑的曲线和熟练的动作,然后胜利地在泳池的另一边和在那里略作停顿的舒桐汇合。
两个人说了什么,隔得太远梁临风没听见,就看他们相视一笑,又同时跃入水中往回游。
舒桐先一步游到终点,扶着池壁,见吴菁雅几乎是同时出水,便抚开脸上的水珠笑起来:“吴小姐刚才太谦虚了,我都差点输了。”
浮上水面的吴菁雅也笑:“我已经尽全力了,舒总实在是太强。”
舒桐笑着拉住护栏上岸,极有风度地将手伸向她:“吴小姐不介意吧?”
吴菁雅嫣然一笑,握住他的手,借力上岸:“对于舒总,当然是不介意。”
而后两人相视笑笑,各自取了浴巾擦拭身上的水珠。
梁临风虽然不想承认,但吴菁雅真的属于天生丽质那一类,在没有任何妆容和灯光弥补的情况下,依然是不折不扣的无死角美女。
她直愣愣瞧着吴菁雅,舒桐走过来笑着轻拍她的脑袋:“傻了?”
梁临风将目光逡巡到他的腹肌上,坚定点头:“看你看傻了!”
有些被当众调戏的啼笑皆非,舒桐屈指将水珠弹到她的脸上:“你能正经一些不能?”
梁临风被弹了一脸水,就将他左手上的浴巾硬抢过来擦:“你欺负人!”
正闹着,吴菁雅笑着走过来:“接下来舒总和舒太太要去哪里?”
梁临风还在抢浴巾,舒桐索性放手给她,笑着:“大概会去吃饭了,吴小姐要继续游吗?”
吴菁雅笑:“本来是打算的,不过难得碰到舒总和舒太太,我凑个份子一起可以吗?”
今天是新年第一天,如果拒绝的话有点说不过去,舒桐笑了:“怎么不行?人多也热闹一些。”
吴菁雅显出些高兴的神情:“那太好了,我本来是和爸妈一起来的,结果他们自己出去玩,留下我一个人形影相吊。”
听到她说,梁临风在旁感同身受地连连点头:“是啊,我们家爸妈也扔下我们就跑了,这年头爸妈都靠不住!”
吴菁雅转头看向她,眼中笑意盎然:“舒太太不愧是女记者,说得太好了。”
她一口一个“舒总”“舒太太”,梁临风早就听得别扭,挥手笑:“这里又不是什么正式场合,你叫我们名字就好了,那么客气多见外。”
吴菁雅又去看着舒桐,笑了笑:“舒总不介意吧?”
舒桐唇边含笑:“我倒是很想正经一些,不过好像现在不是很适合。”
三个人站在度假酒店的游泳池旁,还全都穿着泳装,再说着很正式的社交辞令,的确是有些奇怪。
吴菁雅笑了起来,先是看着梁临风:“那好吧,临风……”说着笑意大了些,“舒桐。”
和吴菁雅结伴回房间,舒桐在后面揽着梁临风,笑笑低语了一句:“你不吃醋了?”
梁临风摸摸下巴,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不,我意识到这个情敌不是轻易能对付的,所以准备以退为进。”
舒桐不由笑:“怎么叫以退为进?”
梁临风严肃分析:“你看,这时候我要直接摆脸色给她看,显得我很没水准很没气质对不对?我对她友好一些,最好能跟她混熟了交上朋友,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她再有什么小动作,我也尽在掌握中了。”
说着还回头看了舒桐一眼,颇为得意:“更何况,与其在你面前跟她闹僵,让她能够名正言顺地单独找你拉关系,还不如让她再也绕不开我……怎么样,我手段很高吧?”
舒桐听到最后,忍不住笑出来:“是的,你很能干,夫君我佩服得很。”
梁临风望天叹息:“话说我还一直觉得我没脑子,写不了宫斗,这么看我也是有潜力可以挖掘的啊,改天再开个宫斗小说去!”
舒桐什么都没说,就是笑着问了一句:“你不是正在写一个关于女皇的小说?”
梁临风萎靡了下来:“等我先写完了这个……”
三个人到了楼下,舒桐和梁临风才得知吴菁雅和她父母的房间竟然跟他们在同一栋楼上,这下更名正言顺地一起活动了。
上楼换衣服收拾了一下,三人在大厅会面,一起去酒店的粤菜餐厅。
饭倒是吃得很愉快,趁着舒桐去接电话的空当,梁临风吸着鲜榨果汁问吴菁雅:“你们明星私下里的状态真的跟上镜差别很大么?”
吴菁雅笑:“那你觉得我跟上镜的时候差别很大?”
梁临风摇头:“那倒不是,你私下里也很漂亮优雅啊,就是比在媒体和镜头前的时候和气一些而已。我是听我做过娱记的同事说,有个一直走王子贵气路线的偶像,私底下其实是很可爱很鬼马的那种性格。”
吴菁雅点头:“有时候为了宣传和形象经营,是需要艺人用公司定位的形象示人,不过我有资格拒绝这样的安排。”
以她现在的名气和成就,的确有底气说这样的话,梁临风从来都很敬佩坚持自己风格的人,对她的好感度一下上去不少,挑了眉:“说实话,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
吴菁雅看她一眼:“对我这种明显对你老公图谋不轨的狐狸精,你不应该是深恶痛绝么?”
梁临风没想到她说得这么直接,笑起来摊手:“可你性格里有我欣赏的部分,我有什么办法?”
吴菁雅看着她,神情中多了些玩味:“我现在都不知道你是真的笨还是大智若愚了,我不会因为你的刻意示好而放弃舒桐。”
梁临风挺好奇:“他有那么好?”
“有钱有势的男人太多了,我不管看上了哪个,只要肯费点精力,都不是结识不到。”吴菁雅动了动散在肩膀一侧的大波浪卷发,微勾了唇角,“你以为我是看上了舒桐的钱和权?舒天总裁的身份,我还不在乎。”
她说着,那双艳丽妩媚的杏眼瞟到梁临风脸上,突然充满笃定:“我看得没错,你还没真的了解他,你们之间有可乘之机。”
梁临风当然不会自泄底气到去问她,她和舒桐之间的可乘之机在哪里,但也惊讶:“你跟我说这么多没关系?”
吴菁雅像是笑她蠢一般又瞥她一眼:“你既然愿意跟我光明正大地交锋,那我也不拒绝。”
梁临风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反正当舒桐接完电话回来,就看到她严肃地坐在餐桌前,一副深思熟虑的神情。
注意到他的身影靠近,梁临风抬起头来,认真地说:“我们再点个榴莲酥吧。”
舒桐想象了一下吃完榴莲酥以后口腔中残留的气味,决定还是委婉反对:“我不大能闻那种味道。”
这句模棱两可的话瞬间被梁临风解读成了另外一种意思,她忙说:“啊?你对榴莲过敏吗?那我以后都不吃了!”
虽然她说这个过敏是指会引发哮喘的意思,但舒桐觉得不喜欢一种水果的味道,用过敏来形容也没什么不可以,于是既不赞同,也不解释,将手插在口袋中笑了笑。
吴菁雅在旁一脸忍笑的表情。
接下来的几天,由于和太上皇太后热爱的运动有分歧,她和舒桐要么单独行动,要么就和吴菁雅结伴,三个人除了在酒店里一起活动之外,甚至还一起去潜了次水。
对于吴菁雅这个人,梁临风在明知道她对舒桐有意思的情况下,也还是对她讨厌不起来。
一来她的美男女通杀,就算不刻意营造也动静皆画,赏心悦目;二来她很有见地,无论谈起什么话题来都有一套自己的理论,多听听不无裨益。
梁临风后来总结出自己抗拒不了吴菁雅魅力的原因,简单概括成一句话就是:那是一个废柴小白对于御姐的天生向往。
好在相比她的稀里糊涂,舒桐将自己和吴菁雅的距离把握得很好,既不过分疏远,也没有过分亲近。
吴菁雅也像是只把舒桐当做普通朋友来相处,他们三个一起出去,她跟梁临风打趣说话的时候还更多一些。
就这样,春节长假转眼即逝,梁城和杜月萍还要转战海口多待几天,梁临风和舒桐先行飞回B市。
在飞机上,梁临风扑到舒桐身上:“明天还要上班,好烦……”
笑笑摸了摸她的头发,舒桐安慰她:“晚上回家早些休息,明天不会太累。”
看着窗外的云层,梁临风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吴菁雅的话,抱住他的胳膊,轻声开口:“舒桐,我是不是对你还不够用心?”
舒桐有些意外,笑着揶揄她:“难道你突然良心发现,觉得应该更加关心我一些?”
梁临风没和他开玩笑,有些委屈地:“可能别人看起来还是不够,不过我暂时也只会这样关心人了,不足的地方我可以慢慢学,但是你要给我时间。”
没想到她这么认真,舒桐沉默了一下,抱住她的肩膀,将她搂在自己怀里:“时间要多久我都会给,不过……已经很好了,没什么不足的。”
在能够感受到他心脏跳动的地方听到这样的话,梁临风觉得甜蜜,又有些冲动,抬头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我会做得更好的,真的!”
恰好有空姐路过,看到他们依偎在一起,就会心一笑,递来两条毯子。
舒桐接过,笑了笑轻声道谢。
路上无聊,梁临风后来还是趴在他膝头上睡着了,做了个不长的梦。梦境里有个气焰嚣张的小姑娘,霸道地把一个秀气漂亮的小男孩堵在放学后的小巷里,抬着下巴:“你,以后要做我的跟班懂么?”
醒后她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些事情,拉着舒桐追问:“你扒掉我的裙子那天,放学后我是不是还把你堵到一个小巷子里,威胁你让你做我跟班?”
人满为患的机场里,舒桐握着她的手大踏步向前,连头都没回:“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你觉得你能威胁到我么?”
不用说,又是一次悲催的自投罗网。
梁临风连连哀叹,还是追问他:“那后来呢?我忘记了。”
转头看了她一眼,舒桐唇边带笑:“后来你答应做我的跟班了。”
梁临风瞪大眼睛:“怎么可能,我就算傻,也没傻到那个地步吧?”
舒桐只是挑了挑长眉,笑而不答。
或许梁临风已经记不清楚了,但舒桐说的是真的。
十多年前的那个午后,D城的某个小巷中,叉着腰口口声声说要别人做她跟班的小丫头片子,在对方的沉默中败下阵来,塌了肩膀:“你要是真的不想做……那就算了……”
她面前的那个男孩子目光清澈,透着些不合年纪的沉稳,微微挑起了唇,他垂下浓密的眼睫:“也不是,我身体不是很好……”
他的睫毛在脸颊上落下淡淡阴影,那张漂亮得像天使一样的脸蛋就好像带上了些让人心疼的忧郁。
虽然凶了点,但毕竟是善良小姑娘的梁临风顿时就同情起来,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小了:“这样啊……那……我不欺负你了……”
男孩很轻地点了下头,随着这个动作,侧脸分外秀气好看:“谢谢你。”
在学会“色令智昏”这个成语之前,小梁临风就已经忠实地实践了,她一拍小胸脯:“客气什么,大不了我给你做跟班!”
男孩还是低着头:“这么做不大好吧?”
小梁临风这会儿彻底燃烧了以后被她称之为“义气”的那种东西:“没什么不好,就这么说定了!以后我罩着你!”
男孩这才勉强地点头:“那好吧……”
巷子里有些暗,他的碎发又遮住了些表情,于是小梁临风就没看到,他那越挑越高的唇角。
其实,这也是个不错的开始。
如果不是几天后,男孩就匆匆转校离开D城,此后十几年间,再也没有回去。
直到十几年后,他们在枫城的一家餐馆里偶遇,舒桐看到那张带着儿时痕迹的脸,念出了那个一直都未曾忘记的名字:“梁临风?”
那些失去的东西,才在这时被一一找回。
《圣慧天下》第十五章“落花今难再”片段节选:
翻来覆去地看着手上这封奏折,圣慧过了良久才开口:“先生心意已决了?”
御案前的那个人躬身答复,虽然还是那样熟悉的柔和嗓音,却已经添上了君臣间的疏离:“回陛下,西南旱情严重,臣自愿前往,保一方安定。”
圣慧沉默着,似乎是用尽了力气才抬起头来,将目光落到他的身上。
素雅的白衣,略显消瘦的如玉面容,微垂的眼眸,一寸寸看过去,每一分都像是刻在心上一般清晰,但却终究,再不能触碰,再不能相依。
甚至再过不久,她还将亲手将他送往最为动荡艰苦的西南灾区。
“很好,先生宅心仁厚,从来都爱民若子。”微哑着嗓子,她笑了笑,“只是,从来都不知道体恤一下我的心意。”
带着深重无奈的语气,掺在她清脆无瑕的嗓音里,听起来竟是分外揪心。
苏如慕收在袖中的拳头无声握紧,几乎就要开口,圣慧却已经先一步,淡淡续上:“既然先生决意如此,那我就准先生所奏。”
说罢,她竟然再也不等苏如慕告退,就从案前站起,甩袖走向后殿。
裹在明黄朝服里的少女身躯,虽然仍旧稚嫩单薄,但不知在何时,背影里已经有了些许恢宏的帝王气度。
苏如慕怔忪一下,这才记起,这还是第一次,他看到她的背影。
第一次,她在他面前转身离去,不再依依不舍,不再执意在每次分别的时候,都用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目送着他,满心满眼的,都是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