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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11章 和你的誓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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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住院治疗和在家休养没有什么太大差别,但主治医师还是建议江念离在医院观察几天。
纪悠和陈先生回去帮江念离取一些必需品带过去。
他们去了医院之后,就再没人进过那栋房子,纪悠走入江念离的书房,看到的还是略显凌乱的书桌和座椅。
当时一团忙乱,谁也没想到要去收拾一下。
她抬手去摆正椅子,却在书桌一角的废纸框里,看到一团包起的蓝色手帕。
将那个手帕拿起来展开,果然在里面看到暗色的血迹。
当时江念离用来按口的那个手帕早就在他昏倒后,被她接了过来,这个显然是之前用的。
她想起来这几天的那些蛛丝马迹,他一直说自己只是容易感冒,所以才轻咳不断。
她也从未过多关心,免得太过大惊小怪。
可是在医院里,陈先生告诉她这样咳血的症状并不是突发的,很有可能延续了一段时间。
那么当她以为平和宁静的那几天里,他是否已经悄悄隐瞒了身体的真实状况,只为了让她安心离开?
她原来总以为这段感情,江念离投入的并不够多,现在好像揭开了一道面纱,一贯被误解了的真相,让她有些不敢直视。
把这个手帕折好放回去,她找到江念离的手机和充电器,带走了。
拿了简单的替换衣物和日用品,他们就返回了医院。
纪悠回到病房时,江念离已经拆了输氧的导管,身上却还接着监控的仪器,还是半坐在病床上。
看到她进来,他转过头笑了下:“小悠,麻烦你了。”
站在床边,她抬手自然地放在他肩上,轻抚着他的侧脸笑:“安心休息吧。”
她现在从不悭吝表达自己对他的依赖,江念离顿了下,才笑笑说:“小悠,你对我有些太好了。”
纪悠当然知道他所指的是什么,笑了笑,略微耸了下肩:“我说了要追求你的,不拿出点诚意怎么行?”
唇角挑得更高,江念离还是笑:“你突然太积极,我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纪悠所知的江念离,可从来不会不知所措,她正想开口打趣两句,却突然想起来那个沾着血迹的手帕,心里紧了一下,笑容就带了些勉强:“我被动了那么久,积极一点难道不好吗?”
江念离摇摇头,对她笑:“也没有不好,只是我要先适应一下。”
纪悠从来不是不会控制自己情绪的人,这时却忍了又忍,还是看着他的眼睛说:“念离,我来之后,你身体就不是很好了对吗?”
从她的神情里早看出她发现了些什么,江念离笑了下:“对不起,咳血是常见的症状,并不算严重,我怕会打扰到你。”
因为怕打扰她,所以就宁肯悄悄遮掩,尽量做到滴水不露?
她现在都不能确定,那些天里,什么时间他已经发过病了,什么时间又装作若无其事,和她一起做那些无聊的事情。
俯身过去,靠住他的肩膀,纪悠轻声说:“念离,不要再对我做那种隐瞒。”
许久都没有说话,江念离轻咳了咳:“我不是想故意隐瞒,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去提……”
纪悠抬起头,捧住他的脸,轻吻他的薄唇。
他的唇还带着些凉意,纪悠小心地深入,直到得到他的回应,听到彼此凌乱的呼吸,才退开。
她笑起来:“我原来觉得以吻封缄太肉麻了,现在觉得挺好的。”
他的脸颊染上了些红晕,纪悠觉得自己的脸也发起了烧。
从小到大,这也许是她做过最出格的事情,不但强吻了一个男人,还强迫他和自己深吻。
转开眼睛,她脸上发着烧,却故作镇定地说:“你休息吧,我在旁边守着。”
唇角勾起一点,江念离笑了笑说:“好。”
他这么一说纪悠更不好意思,横了他一眼就低下头去。
江念离也不过分逗她,笑着低咳了咳,就合上眼睛休息。
这是间私立医院,病房非常安静,也没有探视时间限制,纪悠一整天都在病房里陪着江念离。
下午江念离精神略好了些,看到纪悠窝在窗边的沙发上抱着一本书,就笑了笑:“看什么呢?”
纪悠笑笑,拿着书走过去:“要不要我读一段给你听?”
江念离也笑着:“读书给病人听?我怎么感觉像是回到上世纪的老电影里了?”
纪悠坐在病床边的简易沙发上,笑:“是吗?在空旷的别墅里下围棋、救猫,我们这几天已经干了那么多文艺的事情,索性文艺到底吧。”
看了一眼她手中那本书的书皮,江念离勾起了唇角:“好,你准备给我读什么文艺的书?”
纪悠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书,略带尴尬地清咳一声:“《连城诀》,从你的书柜里拿的。”
江念离勾着唇笑意加大:“很好,这本我喜欢。”
纪悠也笑起来:“在病房里读武侠小说——于是我们还是没能文艺起来?”
江念离点了点头,目光含笑:“我们这叫附庸风雅。”
“附庸风雅也没什么不好,好在这本书够长,我们能够读好久。”纪悠低头吻了吻他,笑,“为美人读书解闷,是我的荣幸。”
江念离笑着看她:“这么久没有这样叫我,我还以为你已经放弃这个爱好了。”
“那怎么可能,”纪悠冲他眨眼,“我对美人的执念,是深入骨髓的。”
《连城诀》并不是一本让人愉快的书,相较于金庸其他小说,不但人物不多,连情节也简单。
只是一个复仇的故事,在不多的温情下显得更加悲凉。
纪悠读得也不快,正好打发在医院的这些清冷时光,当读到水笙和狄云在雪山里共处了几个月,从相互芥蒂,到相依为命,纪悠停了一下。
她抬起头看着江念离笑:“在那样的大雪中,两个原本不可能会产生爱情的人,竟然会走到一起。然而这一切,看上去又那么自然。与世隔绝真的是一个神奇的事情,让不可能的都变成可能。”
抬起手轻抚她的脸颊,江念离笑了一下:“我们现在,也真有点与世隔绝的意思。”
握住他放在自己的脸颊上的手,纪悠笑了:“是啊,所以我可以强占美人,作威作福。”
江念离微笑着去刮她的鼻尖:“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既然被说了胡言乱语,纪悠就更加放恣地作威作福,索性俯身在他唇上吻了一下,这次她特地在他唇上停了许久,让温暖的气息留在彼此的唇齿之间。
江念离还在住院,他们却见到了意外的访客。
那时纪悠也在病房里,听到护士告诉他们又来了一个探病的访客,当那个访客的姓名被说出来时,他们都微愣了一下,互相看了一眼。
纪悠站起来说:“我去接一下他。”
她跟随护士匆忙走向前台,然后就看到了卓言,他正靠在柜台上,对接待处那个脸上长了雀斑的小护士笑得爽朗。
还是有些惊讶,纪悠走过去对他笑笑,打招呼:“卓言,你怎么来了?”
她来瑞士的事情卓言知道,但她改签机票,滞留在这里的事,却属于一时意气,这几天来除了给设计院的领导打了电话,说了要延长假期,其他人一概都没有通知。
转头看着她笑了下,卓言还是那样略显懒散的神情:“我去了你家,发现你没有回来,就去问了文叔。”
他说着顿了下:“其实我原本就打算来看念离,之前我们之间有些误会,我一直很担心他。”
他之前一段时间和江念离的关系的确有些奇怪,纪悠笑笑,点了点头:“他还好,跟我来吧。”
走廊的距离并不长,在即将走进病房之前,卓言却忽然笑着低声说了句:“你来之前,我就知道你不会回去了。”
纪悠愣了下,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已经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病房内江念离已经坐起了身,看到卓言之后,并没有微笑,仅是轻点了下头:“你来了。”
卓言也不觉得尴尬,反倒很自觉地在病床旁的沙发上坐下,支着下巴对纪悠笑:“小悠,我有些话要和念离说,你能离开一下吗?”
看到面前的状况,也知道自己不适合在场,纪悠就笑了下:“好,我出去散步。”
目送她出去后掩上房门,卓言才笑着转向了病床上的江念离:“怎么?还在生我的气?”
江念离仅是勾了下唇角:“还好。”
他这么冷淡,卓言脸上的笑容也没减掉半分,耸了下肩:“好吧,反正从小到大吵架,你从来都没原谅过我。”
这么略带了无赖的腔调还真让人没办法接下去,就算是和他打了多年交道的江念离也给噎得顿了许久,才说:“你需要我的原谅吗?”
“确实是不需要。”卓言笑着,站起来走到窗口。
从这里看到冬日里整齐的庭院,虽然有些许的绿色,但终究显得有些荒凉,他就这么望着窗外,突然说:“念离,这一切都在你的计划内对吗?”
微勾了唇角,江念离并没有回答他的话。
没有听到答案,他就笑了下,接着说:“你和小悠分手后,我努力尝试了,可她好像又回到了我初见她时那种样子,看起来好像离谁都不远,却也离谁都不近。”
他顿了下,笑:“是我错了,我以为让你离开她,我就会有机会。”
又静默了一阵,江念离才开口:“我住在这里,只是想静一静,我没想到小悠会来,也没想到她会留下。这些话我已经对小悠说过一遍了,我不想将事实重复太多次。”
笑了下,卓言没有回头,继续说:“念离,我们这样的人,从小耳濡目染,多多少少会从长辈那里继承到一些野心。我是天性懒散,自问也没有那种步步为营的能力和耐心,所以选择了置身事外。你呢?你曾是我们这一辈里最优秀的孩子,却因为一场大病而不得不放弃。你是否不甘?将你那些不再有机会实现的理想,全都转移到其他地方去?”
“你想说我对小悠太过执着了?”这次看着他的背影,江念离笑了下,“你将这些理解为野心也好,欲望也罢。对于小悠,我绝不会放手。”
“我有罪,”他平静的口吻还是不带任何情绪,“我的罪孽就是——我永远不会对小悠放手,哪怕死去。”
没再多说什么,卓言转过身来,冲他笑了笑:“好好养身体吧,咱们这些一起长大的人里,现在我在意的也只有你和心悦了。”
他笑着挥手,向门外走去。
江念离在他走出去前,低声说了句:“既然在意我,就不要再做那种可以置我于死地的事。”
身体微顿了下,卓言轻应一声,出去关上了房门。
纪悠一直守在门外,病房的隔音很好,她并没有听到里面说了些什么,看到卓言出来,就迎上去问:“怎么样?念离和你重归于好了?”
对她笑笑,卓言挑了下眉梢:“你很关心我们两个是否和解?”
“当然啊,站在我的立场上看,觉得你们还是挺重视对方的。”她看卓言的样子,就知道他们谈得不错,于是开起了玩笑,“何况你是我的朋友,念离又是我的人。”
注视着她的笑容,卓言忽然说:“对不起,小悠。那次陷害你的人是我。我并不想害你,只是想离间你和念离……还有念离之所以突然提出和你分手,是因为我威胁了他。”
愣了一阵,纪悠脸上呆滞的神情很快就褪了下去,她微笑了笑:“没什么,毕竟我还是找到了念离。”
低头看着她,卓言自嘲般一笑:“看起来你不恨我……做了这么多,我还真的像小丑一样。”
纪悠摇了摇头:“我觉得有些生气,但我不会记恨你。事情已经过去,再多说也没有用。”她说着,轻吸了口气,抬起头,“卓言,也许这些话由我来说有些不大合适,但被信任的人伤害,那种感觉很不好。”
卓言望着她笑了下:“小悠,抱歉。”
纪悠轻叹了口气:“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这种时刻本来应该是严肃感伤的,但卓言毕竟是卓言,纪悠话音刚落,他就轻耸了下肩膀,笑得一脸阳光灿烂:“既然你原谅我了,那就太好了,接下来几天我可以和你一起游玩了。”
纪悠很干脆地拒绝:“不行,我要陪念离。”
卓言苦恼地皱住了一双秀挺的长眉:“那我怎么办?一个人到处逛很可怜的。”
纪悠指了指接待处那个还在有意无意看向这边的小护士:“那个可爱的雀斑姑娘,正渴望跟你来一段异国恋吧?”
有一点纪悠没料错,以卓言的魅力,果然在短短两天内,就和一个当地的大学生迅速熟识了起来。
那个女孩子才刚20岁,笑容甜美,眼睛还带着些稚气,看向卓言时目光发亮,明显已经被他迷住了。
卓言来到苏黎世后,就借口自己没订酒店,堂而皇之地住进了江念离的别墅。
现在更是毫不客气地将这个新玩伴带回来,煞有介事地介绍说这两个人只是他的室友,可以完全不用理会。
这两天江念离已经出院在家休养了,正和纪悠在客厅里喝茶,听到卓言用不太熟练的德语瞎掰,忍无可忍地放下手中的报纸,轻咳了咳说:“小悠,我们出去透透气。”
纪悠自然求之不得,放下手中的小说:“好啊。”
虽然天气不是很好,但时间充裕,他们索性乘火车去了近郊的玉特利山。
一路上不见行人,列车行至山上,还能看到一些未化的积雪。
他们穿的衣物足够御寒,纪悠还是担心江念离会受凉,下车后就问他:“冷吗?不舒服我们赶快回去。”
“还好,”江念离摇摇头,无奈地轻叹,“在这里还能安静一下,回去了头会疼。”
纪悠想到此刻正在别墅里的卓言和那个女孩子,忍不住偷笑,卓言还真喜欢纯情型的,和他闹过绯闻的那些女明星形象也大多清纯可爱。
她看到江念离轻蹙了眉,显然还是不悦,就踮脚在他脸颊上轻吻了下,笑着:“好了,我们不管他们了,走一走散心怎么样?”
江念离神色这才稍好了些,将手交给她握好。
他们一路慢慢走过去,除了有一对登山的中年夫妇从他们身边经过外,没有碰到任何人。
相比喧嚣的市区,纪悠还是喜欢这样静谧的自然景观,紧紧握着江念离的手,走在被白雪妆点得宛若油画的林木之间,四周寂静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就这么安静地走了一会儿,她停下脚步,转身抱住江念离,将头放在他的肩膀上:“念离,等你身体再好些,是不是就可以做手术了?”
到了此时,她似乎有些理解了江念离为何一直延迟手术的理由,不管准备再万全,心脏手术毕竟有着不小的风险。手术成功,那是皆大欢喜,但如果出了什么差错,那么有些错过,就会成为永远的遗憾。
所以对于江念离来说,有些心愿未了,就不顾病情恶化,宁肯一再拖延,也不想进行手术?
“不要担心,”笑了下抬手搂住她的身体,江念离轻声说:“小悠,我现在还要陪你。”
闭上眼睛,纪悠将抱着他腰的手臂更收紧了一些。
他们此刻当然算不上生死离别,只要不再出现什么状况,江念离很可能会渡过这次难关。然后不管再有多少阻碍,都不能再将他们分开。
靠在他胸前,纪悠感受着他平稳的心跳和呼吸:“念离,我一直爱着你,我们一定会在一起。”
纪悠向设计院提交了长期休假的申请,她自己也没想到这次会逗留这么多天,打电话向院长详细解释了一番。
她通话的时候江念离就在一旁,等她挂断了电话,他就放下手里的报纸笑了下开口:“小悠,我还好,你回国也可以的。”
纪悠抬头扫了他一眼,目光颇为凛冽:“还来说这种假惺惺的话?”
她太霸气外露,江念离反倒笑起来:“小悠,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霸道了。”
纪悠挑了眉尖:“对付你这种什么都不爱说的人,霸道难道不对吗?”
她气焰正盛,江念离肯定是不会直撄其锋芒的,笑笑对她招手:“小悠,过来。”
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纪悠还是走了过去,在他身侧坐下,顺势搂住了他的腰:“怎么了?”
揽住她的肩膀轻拍了拍,江念离笑着:“女孩子还是乖巧听话一些可爱。”
知道自己被他算计了,但此刻纪悠正窝在人家怀里,无论再说什么,都难免有色厉内荏之嫌,只得抬头在他还是略显苍白的脸颊上吻了一下泄愤:“我就是太乖巧,才会被你欺负!”
对此江念离是保留意见的,只是抱着她低叹了声:“我怎么舍得欺负你。”
说得这么深情,但他真的没干过欺负自己的事?纪悠嗤之以鼻。
但此情此景太过安逸,她就索性靠在他怀里,抱着他的身体,没再还嘴,任自己懒懒地不再动弹。
卓言毕竟是不能久留,在这里待了一周多,就回了国内。
纪悠也跟父母通了电话,让他们把自己的电脑和一些工作用的资料寄了过来,有时候会看看资料,随便做一些设计方案,避免长时间不接触工作,以后会有陌生感。
那场大雪过后,天气没有变得更加寒冷。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也托天气的福,江念离的身体状况好转,如果这样持续下去,有望在冬天过去之前,就恢复到可以进行手术的程度。
这段日子里纪悠一直陪在他身边,跟之前在国内时不同,现在日子像是回到了很久以前,纪悠记忆中学生时代的那些假期。
那时候两个人几乎每天都偷偷约会,在一起度过仿佛永无止境的时光。
相处模式跟八年前太像,纪悠一夜之间找回了很多当时的习惯。
她喜欢躺在江念离的膝盖上看书,喜欢在他撑着头好像睡着的时候低头猛地在他脸颊上偷吻一下。
还喜欢从背后抱着他,把头埋在他的脊背上吹气。
她这么做的时候,江念离总有些哭笑不得,抓着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前来:“你又做什么?”
她就假装乖巧地低头,轻声细气地说:“我没做什么啊。”
腹黑如江念离,也只能无可奈何叹一声气:“那你是想让我做点什么了?”
纪悠绷不住喷笑出来,抬手抱住他的脖子:“好啊,欢迎美人对我为非作歹。”
这个“美人”又是重逢后她嘴里新添的词汇了,笑着抬手搂住她,江念离低头笑:“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倒成了我为非作歹了。”
两个人就这么拥抱着,江念离笑了下,低声说:“小悠,我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可以在一起。”
他这句话还包含了另一层意思,纪悠顿了下,抬头笑看着他:“看来你认为我们早晚会在一起。”
唇边挂着微笑,江念离摇头:“没有……我只是知道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放弃你。”
明明无法放弃,却还是给了她离开的机会吗?
注视他一阵,纪悠轻叹了口气:“我记得你之前不会说甜言蜜语的,怎么现在说起情话来这么厉害。”
对此明恭维实诋毁,江念离还是风轻云淡地一笑:“是吗?”
纪悠抬头轻吻他的面颊,笑着:“可惜我就吃这一套。”
日子就这么过去,没等江念离好转到可以接受手术,圣诞节和新年就来了。
算起来纪悠也在苏黎世住了两个月,却除了寥寥几次外出,都在家里陪着江念离。
周围节日气氛一天天浓重,不但街道被彩灯妆点起来,连隔壁的邻居都已经开始布置屋子,将准备圣诞夜用的圣诞树堂而皇之地摆在院子里。
国内的圣诞节虽然也越过越隆重,但这样的西方节日毕竟没有真正融入生活,除了商场和饭店会趁机做一些活动促销之外,没有中国人很认真地在自己的家里过这个节日。
所以看到窗外一家人都在打扫布置的邻居,纪悠还是有些新奇的。
江念离笑笑走到窗前,抱住她的腰:“圣诞夜当天,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看一下?”
纪悠当然是想的,但江念离的身体不适合在寒冷的空气中多活动,于是她回头笑:“你出去没问题吗?”
“随便走一走,应该没问题的。”江念离笑着回答。
既然决定了出去,江念离先约好了陈先生。
等到了圣诞节前夜,他们在家里吃过晚饭,就开车来到市中心。
既然是体会圣诞节风情,他们自然先去了阅兵场,不大的广场里竖起了一棵巨大的圣诞树,但顺着班霍夫大街过去,就能看到小型的圣诞演唱舞台。
圣彼得大教堂里正在做弥撒,所以大街上人并不多,纪悠和江念离手牵着手走在略显空荡的大街上,听到不远处的大教堂里隐约传来圣歌的旋律,回荡在灯火通明的街巷间。
纪悠没有宗教信仰,却在这个时刻感觉到那种纯净虔诚的力量,握着江念离的手,她低声说了句什么。
那声音太轻,江念离没有听清楚,就笑问:“怎么了?”
抬起头,纪悠冲他笑了笑:“我说,我愿意承担一切罪孽,希望我的爱人能够安宁健康。”
江念离微愣了一下,随即就笑了:“幸好这不是在教堂里说的。”他顿了下笑,“虽然我也不是教徒,但还是不要随便许愿得好。”
天气有些冷,纪悠就揽住他的腰,笑:“我想做你的骑士,当然要为你承担罪孽。”
江念离摇了摇头:“我不想让你为了我去做什么事情,小悠,像你一样,我还是希望我的爱人能够安宁,这样就够了。”
纪悠沉默了,她也希望一切都好,然后她和江念离能够一直都在一起,不用再经过分离的痛苦,也不用担忧着会失去对方。
但世事哪能都如人愿?她没有杞人忧天到去忧虑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却也已经有了面对一切可能的决心和勇气。
将身体贴在他的怀抱中,她没再说话。
接下来他们还是去了有圣诞市场的苏黎世火车总站,室内的温度总算高了点,气氛也热闹了很多。
除了售卖各种圣诞饰品的小摊,火车站内还有一个全部由施华洛世奇水晶妆点的巨大圣诞树。
纪悠进去后就对着那棵通体银白,美丽到仿佛梦幻的圣诞树感叹:“在这棵树下接吻的感觉一定很好!”
女孩子还是喜欢美丽的东西,刚才在神圣的大教堂前她没说要接吻,现在到这个人来人往的市场里倒想了。
江念离在一边笑着说:“我愿意配合。”
东方人骨子里还是内敛,纪悠到最后也没有对着眼前的美人热吻下去,仅是抱着他,踮起脚来在他眉梢轻吻了一下:“圣诞快乐,念离。”
低头在她额上轻轻回吻,江念离也说:“圣诞快乐,小悠。”
那一刻彼此间交缠的气息,让人迷醉。
他们出去的并不久,在午夜之前就回到了家里。
江念离的肺部毕竟不好,进了房间就轻咳了一阵,脸色也显得有些苍白。
纪悠泡了一杯红茶,递到他手中:“累吗?还是赶快休息吧?”
接过茶杯,江念离勾起了唇:“还好,你不是还有其他节目吗?”
以他对纪悠的了解,这个直觉当然是准确的,这么美好的圣诞夜,纪悠当然没想要就这样放过。
看着眼前含笑的人,纪悠终于还是忍不住,深吸了口气说:“美人,这么多天了,洗完澡后给点慰劳吧……”
自从来到苏黎世,虽然有时候他们也会睡在一起,但顾及到江念离的身体情况,一般都只是拥抱着入眠。
长久的耳鬓厮磨,却没有一点实质的东西,任谁都会积攒点火气。
她说的这么直接和急切,江念离轻笑起来:“看来还真是委屈你了。”
都破天荒主动开口要求了,纪悠微微红了脸去拉他的袖子:“别这么取笑我,我会哭的。”
话音未落,唇边就落下了一个带着微凉的吻,江念离笑着:“我可舍不得。”
纪悠没再跟他斗嘴,她微侧了头,就吻住了他的薄唇,接着就是唇齿相依。
她舌尖灵活,江念离也顺势而为,一个深吻伴着还未消散的寒气,将彼此的气息都打乱。
等两个人分开,凌乱地喘息着,纪悠将头靠在他肩头,偷笑:“你也憋得够厉害嘛,还说我。”
“不然呢,你以为我是禁欲主义者?”轻喘里还带着几声低咳,江念离抬手抚过她的脸颊,“小悠,不要再引诱我,我怕控制不了节奏。”
纪悠不说话,只是低头在他领口处露出的锁骨上轻啃了一下。
吸了口气,江念离一把抓住她的手,声音里带笑:“小悠,你还要不要洗澡了!”
她对这个是无所谓的,江念离显然要坚持得多,最终在她无赖的攻势下,两个人一起进了浴室。
虽然已经做过爱,也一同居住过一段时间,但江念离性格严谨,她也不是特别能闹的人,两个人一起淋浴,这还是第一次。
纪悠先把衣服脱了一半,只穿了上衣,抬头看到江念离还衣着整齐地站在那里,顿时就有些不服气,走过去解开他衬衫的扣子,手指在他胸前的肌肤上一路下滑:“美人,让我来为你宽衣解带……”
江念离倒好整以暇,笑着任她动手动脚:“好啊。”
纪悠这才明白过来这人,一开始打得就是让她替他脱衣服的注意吧!
不要以为她会怕!
轻哼了一声,纪悠索性把他衬衣的扣子全都解开,顺势摸到了皮带上的铜扣……
他肌肤上传来的热度似乎高了些,她手不由一顿。
低头笑起来,江念离不再逗她,自己脱去了衬衣,再解开长裤,露出宽阔的胸膛和修长的双腿。
江念离的身材在亚洲男人里,不能算不好,虽然有心脏病,身体也不是很好,他却没有放下锻炼。
虽然体型谈不上健壮,但匀称修长,肌理分明,不见一丝赘肉。
第一次这么直观地和他面对面站着,纪悠轻吸了口气,突然间居然觉得有些害羞,眼睛也不敢盯着他看,微侧开了些,轻咳了咳掩饰尴尬:“美人果然哪里都很美啊……”
轻叹了口气,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腰间,他的语气里带着笑意:“小悠,害羞了可以明说。”
纪悠无法反驳,只能侧靠在他肩上,埋头在他光滑的皮肤上又啃了一口:“谁害羞了,我才没有。”
半抱着她走进淋浴房,这里虽然不小,但两个人并排站在花洒下,却还是紧贴着肌肤。
温暖的水流散了下来,无处不在的水雾让视线都朦胧了,身体热起来的同时,那些羞涩和尴尬似乎都不见了。
纪悠抬起手来,拨开江念离额上被水打湿的碎发。
他还是笑着的,虽然不能说话,但低下头,用前额贴上了她的额头。
她不由抬了下颌,吻住他的薄唇。
如同站在一场温热的大雨里,她紧紧搂着他,呼吸间,全是他的气息。
最终两个人还是没有擦干净身上的水滴,就倒在了卧室的大床上。
还是那么细致又温柔的亲吻,还是渐渐不再区分彼此的沉迷。
这一次明明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纪悠却觉得,他们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深入和激烈。
仿佛连同灵魂,都一同融合在了一起。
于是那种热度,就灼烧了整个世界,直至片点不剩。
圣诞节的当天,终究还是下了雪,就在进入深夜,万籁俱静的时刻。
那时他们已经结束了,灯光昏黄的房间里,纪悠躺在江念离的肩上,突然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
非常细微,又难以描述的声音。
于是她抬起头想了一下,说:“下雪了。”
江念离也毫不奇怪,笑着吻她的额头:“是吗?去看看。”
立刻就跳下床来,拉着他走到窗前,纪悠推开橡木的窗子,在低沉的吱呀声里,他们看到了外面。
同寒冷的空气一起涌进来的,是无边的夜色。
而在窗外的山林中,果然已经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银霜,纷纷扬扬的大雪,也正不停地从天空中飘落下来。
回头对身边的人笑起来,纪悠的脸上,有一丝孩子般的稚气:“看,我说下雪了吧?”
江念离没有说话,他轻轻拥起她的身体,侧头轻吻她的面颊:“嗯。”
圣诞节过后就是新年,如果是在国内,新年期间一定有假期,虽然没有春节那样隆重,但亲人也会聚起来庆祝节日。
现在他们两个在瑞士没有其他亲友,就算是新年,也只是纪悠下厨,准备一桌比原来更加丰盛的晚餐。
纪悠在厨房忙活的时候,江念离就站在门口,唇边带着点笑意,看她忙来忙去的身影。
他站得久了,纪悠就有些气恼,回头对他说:“难道不会帮忙啊?”
他居然很坚定地摇了摇头:“君子远庖厨。”
纪悠一时无语,真的远庖厨的话,那她来之前的那两个月,他都是怎么过来的?
但不帮忙也就罢了,还特地在那里站着是怎么回事,纪悠冲他眯了眯眼睛:“那你站在这里,是故意要看我手忙脚乱?”
江念离唇边含笑地点头:“我要慎重考核下你在厨房的表现。”
纪悠几乎想甩手不干了,这个人……就算不帮忙也没必要这么气人吧!
她嘴唇刚嘟起来,身后的江念离就低声笑起来,走过来双手环在她的腰上,接过她手里的刀:“抱歉,故意逗你的……我中餐糟糕,还是可以应景做道沙拉。”
逗过了又赶快温柔地道歉,能把这种事情做到不仅让人火气全消,还生出一点微妙的愧疚的,也只有江念离了。
纪悠瞥了他一眼,只得点点头,顺势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好吧……”
嘴上说得好听,江念离的下厨风格也只有一种:尽量做简单的,尽量少油烟,而且必定衣衫整齐,姿态闲雅,好像在演奏乐器或者绘画。总之不像是在做饭。
但这么一起在厨房忙碌的感觉,忙碌不再,只留下温暖和充实。
两个人各忙各的,厨房也不算小,但间或错开身的时候,纪悠总要侧身在他脸颊上轻吻一下。
如是几次后,江念离也笑起来问:“今天的便宜是不是占得太多了?”
纪悠摇摇头,神情很认真:“哪里,这是刚才逗我的补偿。”
严肃的样子成功让身边的人又低笑出声。
晚饭全部准备好的时候,恰好夜幕也降临了。
点燃了蜡烛,在丰盛的餐桌边坐下,纪悠拿出一瓶她从地下室的酒窖里翻出的红酒。
她对红酒的年份和产地没什么研究,但看到江念离瞬间吃惊,继而心疼的表情,就知道自己选对了,做饭时的那口闷气顿时出了,扬眉笑道:“怎么?不舍得开?”
明白自己这时候不能表现这么悭吝的,江念离轻叹口气:“怎么会不舍得,小悠无论要什么我都给的。”
不过一瓶红酒而已,他说得好像有多忍痛割爱一样,纪悠偷笑着用启瓶器打开,先给自己倒上半杯,才走过去给他倒上。
于是一边倒酒,一边就听到他喃喃般说:“明明那么多,只有这个只剩一支……”
她是专门为了报那一箭之仇的,当然要挑只剩下一瓶的,不然还有什么意思。
轻哼了声,她带着点得意:“这瓶很贵吗?你难过成这样子。”
“这倒没有……”江念离笑了下,“只不过这一支的味道我最喜欢,再想找的话只怕也找不到了,所以打算留到重要场合的。”
纪悠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打趣的机会,笑着:“原来跟我一起共进新年晚餐的场合还不够重要。”
微顿了下,江念离的神情恢复了一贯的温柔,笑了笑说:“我是指求婚的场合。”
纪悠已经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了,突然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没有立刻明白过来。
那边江念离已经擅自举起了酒杯,微笑着:“不过这样也好,今天这个日子还算有纪念意义。”
纪悠还是没完全听懂:“你说什么?”
唇边的微笑更大了些,江念离很自然地说出:“小悠,可以和我订婚吗?”
纪悠觉察到她好像是自己给自己下了个套,沉默了一阵才开口:“手持鲜花下跪那一套我也觉得恶俗,就算了……订婚戒指呢?”
“太仓促没来得及准备,以后再补吧。”还是带着笑意,他的目光在烛光中温柔到可以秒杀的程度。
但是,这种太理所应当的气氛是怎么回事?
和江念离在一起久了,她会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的。
当然最后她还是说了:“好吧……”
不是因为正好开了瓶准备求婚时候用的红酒或者今天的日子有纪念意义的无厘头原因,而是……好像也没什么理由说不好吧?
抬起头,看到他唇边扩大的笑意,和因为忍着不至于大笑而垂下的眼睑,她突然也想笑了,就笑出声来:“反正我总是玩不过你对吧!”
为了照顾她的面子,江念离笑着连连摇头:“没有,订婚戒指的款式可以你来挑。”
这算什么让步?
纪悠轻哼了声:“今天的餐桌你来收拾!”
江念离含笑回答:“好。”
日子就这么散漫地过去,订婚戒指是后来有天他们终于都想起来了,一起逛到市区,随便找了个珠宝店买的。
不是名款,也不是定制,摆在柜台里很不起眼的一款对戒,就是镶着的碎钻看起来像星辰一样,被纪悠一眼看上。
卖下来后,他们就站在珠宝店的柜台前,握着对方的手,小心地套上去。
只是一只戒指而已,却觉得又有些东西被改变了。
江念离抬起手将她抱住,俯在她耳边低声说:“小悠,你是我的了。”
她没想到要反驳他这种略显霸道的说法,靠在他肩上轻应了一声。
也不是一味没有波澜,他们刚买了戒指从市区回来那天,似乎是因为外面的天气又骤然变冷了些,到了家里,江念离就坐在沙发上蹙着眉轻咳了一阵。
这些天来他的身体已经渐渐好转了些,纪悠还是吓了一跳,马上半蹲在他面前,给他轻轻按揉胸口:“很不舒服吗?”
紧抿着无色的薄唇,江念离摇头,隔了一会儿才回答:“还好,帮我倒杯温水。”
连忙起身去倒了杯水,江念离早从上衣口袋中摸出随身的药盒,含了两片药在嘴里,接过来和着水咽下。
发作不算严重,但闭目靠在沙发上很久,他的脸色还是没有恢复过来。
纪悠一直在旁边握着他的手,看到他终于抬起头睁开了眼睛,勉强对他笑了下:“还以为你弃恶从善,不会再吓我了。”
看着她微微笑了笑,江念离抬起手,用微凉的指尖抚开她紧皱的眉心。
纪悠以为他要说什么,他却突然倾身过来,轻吻住她的双唇。
很短暂的吻,在唇上点了点就移开了,他笑着开口,温暖的气息就在她耳旁滑过:“抱歉,小悠。”
纪悠没有办法再回答什么,她只是在胸口突然涨满的瞬间,开始想到:也许她一次又一次地回到他身边,根本就是注定的结果。
因为这样的温柔,除了承受之外,她无力反抗。
江念离手术的时间,定在中国农历的春节之前。
那时候已经是2月份,气温回暖,有利于他手术后的恢复。
只是这么一来,纪悠今年的春节也就要在瑞士度过了。
到医院检查身体,确定手术时间那天,和医生交谈过后,江念离就转头问纪悠:“春节你不回去可以吗?”
他现在已经不说“你还是回去吧”,转而问“不回去可以吗”,纪悠觉得是个重大进步,就笑笑说:“没关系,每年都跟父母在一起过春节,少了这一年也没什么。”
抱着他的腰,纪悠还得意地在他脸颊上摸了一把:“更何况,佳节陪美人,我很开心的。”
在一旁的陈先生对此等公然调戏的行为显然很赞赏,竖了个大拇指说:“纪小姐乃是女中豪杰。”
短短几个月,纪悠倒跟陈先生成了一幅莫逆之交的架势,江念离笑看他们,摇头叹息了一声:“胡闹的人又多了一个。”
纪悠跟陈先生很有默契地相对一笑,目光中都有得色。
从医院回去的路上,纪悠抱着江念离的腰,将头轻靠在他肩上说:“念离,我很庆幸我现在陪在你身边。”
搂着她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一下,江念离微笑着:“我也很庆幸,现在你是跟我在一起的。”
是啊,这个时刻,比起其他的所有事情,陪在他身边,和他一起度过这道难关,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这些天来,好像把未来的幸福都透支了……美满得有些不真实。
纪悠放任自己用力,将他紧紧抱住,低头靠在他胸前。
在江念离手术之前,一切都很平静。
生活在这样安静的地方,就会对气候的变化更加敏感。
某一天纪悠突然发现,吹进房间的风里,不再有那种蜇人的寒意,就知道春天要来了。
为了在手术前将身体状况调整到最佳状态,江念离一月底就住进了医院。
纪悠陪他住在套间里,因为两个人都戴上了订婚戒指,医院的护士有时候就会笑着说他们的感情太好了,很感人。
这时候纪悠一般笑着称是,伸出右手去和江念离的右手交握,紧扣的十指间,戒指贴着彼此的肌肤,亲密到无间。
等到手术那天,连天气都很好。
手术时间定在下午,所以中午纪悠还和江念离在病房里一起聊天。
笑着把手放在他脸颊上,纪悠语气轻松:“马上就要做几个小时的睡美人了,我会把你吻醒的。”
唇边也带着笑意,江念离回答:“好啊,我等着你的吻。”
在做大手术前,情侣间这么温情融洽,医院的人倒是见怪不怪了,只是按时间提醒江念离吃安定情绪的药。
纪悠一直微笑着,握着他的手把他送到手术室门口,在他要进去的时候,她轻声说:“我等着你。”
笑着对她点了点头,江念离才松开了她的手。
和陈先生留在休息室里等待手术结束,纪悠不是故作轻松,是她真的没有预感到任何危机,心境反倒意外地平和。
该做的都已做到,一切都安然宁静,所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江念离会平安地做完手术,然后回到她的身边。
就这么想着,在暖气充足的休息室里,她靠在沙发上支住头,居然有了些昏昏欲睡。
那是隔了很久之后,她才去了那个墓园。
本来想要一个人去的,卓言却坚持要陪着她。
所以当两个人一起走在空旷寂静的墓园里,只听到彼此衣服发出的窸窣声。
冬季还没有过去,触目是一片荒凉,他们终于走到一块被遮盖在树丛后的墓碑前。
“他喜欢僻静的地方,所以选在了这里。”卓言先开口说,微顿了一下,补充上,“他生前。”
纪悠没有说话,只是目光轻轻扫过墓碑上的照片。
还是那么温和地笑着,这个人仿佛对谁都很亲近,却又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隔起了一道墙,隐隐和世界隔离开。
这么一张照片里,那个人的神情没有一点和她在一起时才会有的样子,目光专注,笑意真正和暖到眼底。
然而她还是抬起手,去轻轻触摸那张照片。
因为她已经找不到他了,连所剩的,可以用来怀念他的东西都寥寥无几。
墓碑带着石头的冷硬,将她的手变得只剩下冰凉。
葬礼那天她没有去,因为是在国外病故的,所以遗体早就在当地焚化了,带回来的只是一个骨灰盒。
小小四方的一个,一路躺在她的膝盖上,最后被珍而重之地交到那个神情悲痛的老人手里。
那之后,她再也没有出现过,直至葬礼完毕,那个骨灰盒被安放在了这里,重享宁静。
“他的遗嘱,大概很快就会被执行了。”能见她的机会也不多,卓言叹息一声,将事情简要交待清楚,“除了原先赠与你的那些,所有的个人资产,继承人也都是你。”
这份遗嘱是她回国后才知道,原来在手术前,他早就立下了遗嘱。
她天天都和他在一起,却从来也没发现这份遗嘱是什么时候被订立下来的。
多么可笑,他将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她,却把所有的私人物品,都捐献给了慈善机构。
于是那些有关回忆的东西,就这么全部都被他收走了。
是不肯给她留下回忆,还是怕她陷在回忆里走不出去。他用这么残忍却温柔的方式,给了她最后的礼物。
她很轻地开口:“念离……”脸上却满是湿冷的泪水。
“纪小姐?”陈先生的呼唤声响了起来,看到纪悠睁开眼睛,他才松了一口气,“您怎么流泪了……江先生的手术已经结束了,很成功。”
她愣愣抬起头,眼前还是手术等待室温馨简洁的布置,中央空调里还吹着温暖的微风。
没有刚才的一切,冰冷的墓园,还有再也无法触及的笑容。
她擦干眼泪,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荒唐的梦,即使逼真之极,却只是一个梦而已。
“江先生的手术很成功,”陈先生笑了下,“如若要喜极而泣,可以见了江先生再哭。”
听到了那句“很成功”,她的眼泪果然又流了下来,她真是疯了,才会做那样一个噩梦。
没有对陈先生说话,她站起来就向病房走去。
大概是看他们两个在对话,护士已经将还在昏睡中的江念离送回了病房,此刻正在给他重新接上各种仪器。
病床上的人脸色有些苍白,眼睫在脸颊上投射出一圈小小的暗影,虽然脆弱到好像随时都可以消失,却确凿无疑地均匀呼吸着。
纪悠坐下来,将头埋在自己的双手里,哽咽着说出:“谢谢你回来了,念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