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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河里捞出个小哥儿 ...

  •   易和光扶着老人上了楼,等到了楼上书房里,他转头关门后,看着老人不坐在往日经常看书的单人沙发上,而是选择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就反应过来,姥爷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毕竟这样的流程,前世也是走了一遭,只是不同这次,上次的姥爷已经腿脚不方便,放下几十年养成的骄傲,服老的和普通老头一样,随手拄着个实木拐棍。

      重来一次,不想老人费神如何开口,易和光索性走在桌子前,先姥爷一步,如汇报工作项目一样,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最后再点明自己那全身都是心眼的父亲,是如何踩着他为自己所谓的大哥谋前程的,再以自己坚决的态度作为本次汇报的收尾。

      老人家拿起自己的茶缸杯子,用盖子拨了拨表面的浮茶,凑在嘴边喝了一口,才发现这茶水早已凉透了,又盖上了盖子,放在桌子上。

      外孙说得这些,他并非完全不知,但也没有知道得如此透彻。

      一方面是顾及两家人的情面,出于信任,才会觉得事情原没有现实所展示出来这般严重。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两家血脉凝成的孩子,自己这个做外家的,总还是要有眼色地退一步,总不能断了孩子与父辈之间的情谊。

      可他万万没想到,以己度人,却换不来相应的回报,反而将这份情谊当成了糊弄他们的幌子,遮盖他们丑恶的遮羞布。
      这事实听在耳朵里,落在这心口上,可真如刚刚的茶水一般,一路透心凉到肚子里去。

      自己姥爷这皱眉不言语的样子,也都在易和光的意料之中。
      没办法呀,他姥爷是重情义的人。家里人这样的遭遇肯定是心里疼着的,可头脑里还是大局为重,这也是易和光前世不主动向外家寻求帮助的原因。

      在姥爷的思想里,若只是因为子女儿孙这样的小家思想矛盾,是完全不足以让两家人反目成仇的。
      更别说易和光的亲爷爷也是戎马一生、为国效力,好不容易现在不打仗了、局势也稳定了,才享了几天清福,怎么能在这时贸然拿出证据对簿公堂呢。

      一方面是害怕伤了两家自困难时期结下的情谊,那可真是同甘共苦过,早都算不清楚是哪家付出的更多些了。
      而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当下的时局,安稳就是最好的消息了,最害怕这些事被有心之人听到,当做攻讦的利器。若真到了那时候,受损的可不是他们两个小家了,大局都可能因为这点小水花,重新洗牌从而搅动局势。

      可他性子烈,跟易辉他们挑明闹开后肯定是断的干干净净,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做不到不计前嫌,若无其事地做一对平常父子。

      所以这件事,不适合牵扯到外家,以他自己个人立场出头解决才是最优解,大不了被人说一句混小子,也仅被人划分为臭小子跟他爹闹翻了,在外闯荡去了。

      看着姥爷也是沉默许久,易和光就踩着时机开口:“姥爷,他若真的只是为自个大儿子谋个前程,方法可多着呢,犯不着要踩着我上位。您觉得他非要将我拉下来,留在身边当个摆件,是为何呢?
      可不就害怕我翅膀硬了,有机会跟他们对峙吗?”

      更是害怕养出他这个祸患来,不亲他们易家,反倒帮扶起外家来。
      易和光没忍心将话点得这么透彻,直接刺痛姥爷的心,但说到这个份上,老人自己也能悟出来。

      明显感觉自己说完这话后,姥爷周身的气场变了,良久之后就看着他姥爷痛拍桌子,长吁短叹着。
      “怪我,怪我和你姥没给你妈和三个姨生下个兄弟来啊,怪我没把你妈劝住,让她背井离乡外嫁去了。这没兄弟撑腰,可不就是什么委屈都是自己受嘛!
      怪我,怪我!”

      姥爷这番感叹看上去重男轻女,但易和光心里知道,把女儿当做接班人来培养的老人,从来都没有觉得女子不如男,他只是怨这世道,看不到他的用心,更拒绝承认几位阿姨以及自己母亲的存在,就等着吃绝户的态度。

      本身他们就代表着偏见,理所应当将自己浅薄的观点当做俗世里的规则,你说女儿当家又如何,他们本身就有否定的傲慢,你说得天花乱坠又如何,还不是只有他们说得对。
      不仅自己扯着裹尸布当大旗,还要砸了不同声音的摊子,独裁着让世界只听到他们的言语。

      易和光在老人的连连叹气声中,坚定地说:“姥爷,我想去下乡。客观现实下的形式确实不好,万一那家人哪天走漏了风声,我好歹还能在乡下躲躲风头,况且我下乡的地方,您老人家也熟悉,这已经是当下最稳妥的选择了。”

      “可你有着这样的才华,正值大好青春的优秀年轻人,就算走不了从军的路,你也可以在姥爷的介绍下进机关工厂呀。
      虽然进去同样是从基层做起,但凭你的能耐,姥爷不相信会一辈子当个无名小兵的,你说你有这这样的心性和头脑,怎么甘心窝在地里当个刨食的呢?”

      易和光的姥爷怎么也想不明白,也更不甘心,自己如此优秀的外孙就这样明珠蒙了尘呀。

      “况且,这是一两年的时间吗?你都不知道这浪潮何时过去,下乡容易回城难,等你日后后悔了,想回头可比现在难多了。
      让你在这不知期限的时光里消磨自己最宝贵的青春,你让你姥爷怎么同意得了啊。就算姥爷剜着心答应了,这日后到了地下,怎么有脸去见你妈呢,她可就你这一个孩子呀。”

      是,站在时局当中,没有人能洞穿时光看到这时代的浪潮何时落下帷幕。
      可重头来过的易和光知道,所以才如此执着。

      易和光走近姥爷,半蹲在老人的椅旁,眼含坚定:“爷爷,就让我去吧。我不能一辈子活在长辈的拥护之下,更不能一辈子呆在象牙塔上,只看到大环境让我觑见的一方天地。
      人脱离土地与劳动太久,就会让获得视为习以为常。脱离人民与基层太久,就会将苦难视为无物。我们的先辈与开路者,也是这样一步一个脚印,从土地中走出来的。我吃的苦,远远比不上他们,既然他们能做到更多,我又何尝不能试试呢,我还这么年轻。”

      “就算下乡后,不如我意,我也就认了。人生起伏无数,若是命运既定我走到这处,便是低谷。我也能在广袤的土地上,日夜学习积累经验,存蓄着力气,就为日后该出头时,全力一击。”

      看着眼前即使是蹲下来,也能与他近乎平视的壮小伙,姥爷还有什么不懂。
      这般坚定的模样,就像他母亲当年在自己面前说认定一人不放弃。

      他妥协过一次,自然也会妥协第二次。

      “你小子可真是头倔驴,跟你妈一样倔,自己心里拿定了主意,别人就是把嘴说破也不管用。”

      姥爷看着年前的年轻人,心酸之中又更多是欣慰,有这能屈能伸的心态,也不害怕这孩子吃了亏、受了委屈,走到哪儿都能周转着开。

      抬手连拍好几下易和光的臂膀,而后长出一口气:“行了,去吧,走之前让你姥带你去逛逛供销社,多备点东西,现在的沟窑乡也艰难得很,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刚好易和光要下乡的地方,和大表哥所工作的县城是同一个地方,去的路上可以被大表哥开着车捎带着过去,姥姥一看这交通工具与帮手都就位了,置办东西时也不顾及了,进了供销社就放开手地买,弄得供销社里的职工以为家里有人结婚办喜事呢,推荐的全是小年轻结婚时喜欢的俏头货。

      最后,易和光就带着一车物资坐上了表哥的小轿车,东西多到后排座都堆满了,易和光坐在前排副驾驶上还怀里抱了三个红色搪瓷盆,脚下放着两个大红暖壶。

      喜庆的,真像是准女婿去岳家下聘去呢。

      乐得大表哥陆垚边开车边打趣着:“哎呦,不是我说,给你胸前系个红绸大花,可不就是新郎官了嘛。不过我还真不知道,姥姥给你准备了这么多婚床棉被子,生害怕你娶不到媳妇一样。
      和光,不是大哥说你,你要是这几年不往家里领回来个媳妇,可就真对不起姥姥亲手缝的大棉被了。”

      “行了,别打趣我了,还是想想自己啥时候要孩子吧。你别以为我没看见,那放被子的旁边柜子里,全是姥姥讨来的旧棉布衣服改成的尿布,你觉得那是给我准备的吗?”

      一说到孩子的话题上,陆垚立马打着哈哈:“急啥,不过,你这些东西够吗?不够咱们这些东西放下,再去县城里买点。”

      说到这易和光无奈看向车后座:“够啦,姥姥都给我买了三个搪瓷盆了,就这还不够,还非要给我买个大铁盆配搓衣板让我天天洗衣服用,被我挡了回去。我就算衣服再多,三个盆也够洗了。”

      “你小子,有备无患嘛,等你要用时就知道东西少了,还不惜福。”

      两兄弟笑骂间就开车到了沟窑乡的乡公社门口,原本想下车问问具体去往大队的路怎么走,却意外得知今天乡公社出修建水利的任务,恰好他下乡所在的大队就在名单里还是大队长带队呢。

      新来的知青都是统一送到各公社门口,由各大队的大队长亲自接回村大队去,今年新一波的知青已经来了有几天了,易和光现在算是个插班生,自然要先去大队长面前报个道。

      左右去了大队也没人接应,易和光人生地不熟,所以就让表哥接着开着车,去河道旁边跟大队长先碰个头。

      开车一路沿着河堤走,这一条河算是黄河延伸出的支流,赋予这片黄土地以生机,古代的城池也是以流而建,慢慢演化成现在的县城。
      看着略显寒酸荒芜的河边绿地,易和光感慨着,生态绿地的概念,还得好多年才能落实到这里呢。

      车刚停稳,易和光抱着搪瓷盆下了车,看着质朴河流风光的他,还没细看这个时代所兴建的水利设施是如何,就听着前方散落分布的人群大喊着:“妈哟!有人掉水咧!赶快来人,救人啊!”

      “赶紧来会水的大小伙子!这怂娃掉的地方刚好是河里水最急的,不留神还拉不上!”

      没想到自己脚刚沾地,就能碰到事,易和光抱着凑热闹的心态,撇下怀中的盆子,和正在停车的表哥,就往去跑。

      等到了河岸旁,才看见黄土水面上有个黑点,瞧着人头的位置,已经漂出去一二百米了,而周围施救的人才从岸边下水往过去游。

      易和光一看双方彼此的流速完全不匹配,照这个进度下去,人捞上来早没气,索性赶紧抬手脱上衣,准备下水救人去。

      脱衣服的间隙易和光就听见周围人焦急地议论着。

      “不是,这娃咋看起来一点水也不会呀?不是让各大队带会水的来吗?咋出了这么个糟心事呀,造孽死了。”

      “害,新知青,没细问么。”

      “我知道,就是那个长得像观音的知青,眉头中间有颗痣的。估计这小怂一听挖河滩工分高,没给人说实话就跑着来了。”

      原本还想脱裤子再下水的易和光,一听这外貌描述,心里立马打起了鼓,别说裤子了,鞋都来不及蹬掉,直接一跃而下。
      在众人的目光下,入水就是几蹬腿,像鱼一样弹射而出,旁人游了半天的距离,易和光这小子,入水不到片刻就窜了出去。

      停好车听着呼救声跑来的陆垚,等赶到河边,看着兄弟这速度以及游出去的距离,也不着急下水了,就站在岸边眯着眼看着大家见义勇为的场面感叹:“他娘的,这小子吃得啥大补丸长大的,游得这么快,浪里白条吧!”

      而那边被表哥戏称为小白龙的易和光,几经折腾,终于在人快淹没河中前捞了起来,单手环抱在人胸口前,向岸边游去,在和众人半途中汇合后,协助之下将早已呛水昏过去的严一柠,拖到了岸上。

      拖着人在野河里游泳倒没把易和光累着,只是爬到岸上后,想起刚刚严一柠快要被河水淹过头顶的画面给吓到心惊胆战了,也顾不得脚上因为泡了水可能会报废的皮鞋,他没好气地拂开怀中人这挡住面容的头发,看清楚与记忆中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以及那眉中心标志性的痣,心有余惊地用手扒拉开眼皮,观察瞳孔的状态。

      察觉到人没事后,才没好气地骂着:“严一柠,我真是欠了你的,见面第一天,就倒赔你小子一双牛皮鞋,真他娘的亏。”

      虽然易和光嘴上埋怨着,但手底下还是麻溜着查看口腔与鼻腔中是否异物堵塞,随后坐在地上,让严一柠卧躺着,自己则支起膝盖抵着人的胸口,而后用力拍打着后背。
      等听着手底下传来明显缓过气来的咳嗽声,他才放心地停了手,将人翻转过来,靠坐在自己怀中。

      易和光一边用双手捏着严一柠胳膊两侧,拧着衣服上的水,一边看着怀中不是很清醒的人。这跟自己记忆中的人比起来,明显缩水不止一个号呀,可怜巴巴套着件比他自己大了不止一圈的中山装,此刻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就跟毛竹套麻袋一样滑稽,咋看咋搞笑。

      看着严一柠眨巴着眼睫毛,用力想要清醒过来的懵懂样,易和光没忍住嘲笑出声:“真没想到,严一柠你小子,现在还是个没长全的小鸡仔呀。”

      还没回过神的严一柠,在遭受到一阵毒打后才悠悠转醒,一脸呆滞。
      好像有人说鸡仔哎?

      可上一刻,他不是还在大桥上和文涵讨论,书中那被人诬陷成狐狸精的小哥儿吗?
      怎么话题现在就跑偏成鸡仔了呢?也太跳跃了吧。

      严一柠努力咳着气管里残余的水气,想要睁开眼看得更清晰,可没想到睁开眼的下一秒,视线就被眼前近在咫尺的肉色所占据,甚至上面的肌肉线条的走向,都一览无余。

      哦!老天爷呀!这是他这个未婚小哥儿该看到的场面吗?

      严一柠张大了嘴巴,本能地抬头向上看,视线也随着角度的升高,由大片肌肉变为裸露着上半身的男人,微妙之中,和易和光对上了视线。

      这裸露肌肤的刺激,让严一柠这个未婚小哥儿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垂下眼眸不敢再瞧一眼。
      虽然不清楚此刻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觉得自己还不如从未睁开眼呢,毕竟眼不见为净也。

      在精神剧烈冲击下,侥幸存活下来的严一柠,靠在人家有力心跳声的胸膛上,半晌才清明思绪。

      救命!这哪来如此不守男德的臭流氓呀,居然在小哥儿面前光膀子QAQ 。

      辣眼睛!没素质!大流氓!

      可没等严一柠将心中恶狠狠的话语骂出来,就被人捏着下巴,重新抬起头来。

      再次对上臭流氓的脸,严一柠目光躲避着视线对接,却被线条流畅的侧脸吸引。
      混乱的大脑,在恍惚之中做出直觉般的判断,很帅,是那种当了负心汉还可以被人原谅的帅气。

      请原谅严一柠这充满歧义的评判,毕竟小娃的脑子里,这段时间全装的是些颜色小说,所以自然而然联想至此。

      就在严一柠神游天际时,帅气脸庞的主人就做了严一柠最不可原谅的举动。

      易和光皱着眉,居然伸出手揉了揉严一柠的眉间痣,这举动可把孩子雷得外焦里嫩、后脑勺发麻,这举动对于小哥儿来说,不亚于当街调戏捏人家的小屁股。

      可浑然不知的易和光,还比对着记忆中那颗黑痣,此刻看着指腹底下这艳如桃花、红润异常的红痣,神色凝重。
      这颜色,很难不被人联想到是否产生病变呀。

      “不是,你小子这红痣究竟怎么回事?这玩意不应该是黑的吗?还是说你有啥毛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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