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别跑》东南木

2、情深

　　“小初？你怎么了？”
　　凌予初猛地从回忆中醒来就看到萧茗坐在她床边，那双眼睛就像是随时都能把她看穿一样，“有心事？”
　　“没有啊，就是有点累……”凌予初爬到萧茗面前，枕着她的腿，仰头看着她，“妈咪，您当初为什么会生下我们三个呢？”
　　“怀上了就生了。”
　　“那您一定很辛苦吧。”
　　凌予初听凌彦说过，当时萧茗怀凌予辰和她的时候孕期反应都特别严重，而且他们两个还在萧茗肚子里的时候完全属于调皮捣蛋的类型，孕后期几乎把萧茗折磨得天天都睡不好。
　　萧茗捋顺了她的头发，笑着说：“你们几个听话、孝顺，再多辛苦也值得。”
　　萧茗有些想不通凌予初为什么会突然问她这个问题，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凌予初的小腹，“现在你的哥哥姐姐都结婚生宝宝了，小初什么时候带男朋友回来给我们看看呢？”
　　“妈咪想让我找男朋友吗？”
　　“当然啊——”萧茗捏了捏凌予初的脸，神情有些嫌弃她，“家里就剩你单着了，再不找男朋友，妈咪都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小初结婚生宝宝呢……”
　　“妈咪！别乱说话…”
　　凌予初一下就从萧茗的怀里跳了起来，将萧茗抱得紧紧的，连说话都带着一点点哭腔，“您要是这么走了……爸怎么办……他会受不了的……”
　　“好好好，妈咪不乱说了，别哭了。”
　　凌予初抱着萧茗哭了一会儿，心里藏着一段话不敢告诉她。等到萧茗离开后，她才抓紧了胸口，仿佛有块石头压在上面，堵得她喘不过气来。
　　一直以来她都知道，自从凌予澄和凌予辰结婚以后，萧茗最想看到的就是她也结婚成家。虽然凌予初的追求者也不少，但是她一个也没有接受。倒不是说没有动心过，只是她不敢，不敢用萧茗的命来兑换自己的幸福。
　　凌予初很害怕，害怕有一天她让萧茗如愿看到她结婚了，那么萧茗会不会因为心愿已了而不再坚持留在这个世界上。凌予初怎么敢，她怎么敢下这样的赌注…
　　“妈咪……如果您能留的时间长一点，小初宁愿一辈子都不结婚啊……”

　　萧茗回到房间的时候凌彦正靠在床头上，手里捧着凌予初带回来的漫画书，认认真真地看着。她脱下外套摸到凌彦怀里靠着，冰冷的手依旧塞进他的衣服里，用他的体温暖着，“不是说了不准聊太久？”
　　“好看吗？”
　　两人不约而同地发问，萧茗抬头就看到他已经放下了漫画书，摆出一脸吃醋的表情，“她还小，有心事也只能慢慢引导啊，你吃什么醋？”
　　“你每次和他们几个聊天都要冷落我半天，我还不能吃醋了？”凌彦伸手抱住她，拉好了萧茗后背的被子给她盖好，“而且小初都23了，哪里还小？你跟她这么大的时候都怀着橙子了……”
　　“哎呀，好了好了别念了，老醋鬼。”
　　萧茗为了安抚醋王，主动投怀送抱，塞在他衣服的那双手胡乱地点火。感觉到凌彦的体温上升之后，她抬头看他，笑眯眯地眨着眼，“要不要？”
　　凌彦也十分配合地笑了笑，翻身将她压在下身，三两下就把衣服脱完了……
　　一番情事过后，萧茗仍被他抱在怀里。她摸着凌彦的腰腹，脑子想到了刚才凌予初说的一句话，“老公啊……”
　　“嗯？”
　　萧茗其实很不情愿问他这个问题，但是她知道自己终究会有那么一天，她想知道凌彦会怎么对待那一天。因为只有这样，萧茗才能在剩下的日子里多想想，该怎么做才能减轻他的痛苦。萧茗忍住心里的酸涩，哑着嗓子问他：“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了，你会受得了吗……”
　　凌彦愣住了，这是他印象中，萧茗第一次跟他提及这个话题。从她确诊胃癌的那天起，他们谁都没有说过如果萧茗不在了，他会怎么样。
　　“……受不了。”凌彦安静了好久才憋出了这三个字，只是说出来的时候他的声音也哑了，他也害怕那一天的到来，他害怕自己撑不过那一天的悲伤。凌彦心中酸涩，抱着萧茗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了，生怕她下一秒就跑了，“可是如果将来你会因为这个病变得痛苦的话……那你就……不要强撑了……”
　　“为、为什么……”
　　“我舍不得。”
　　凌彦捧起她的脸，轻柔地吻去了上面的泪珠，“我爱你，但是如果可以，请你多陪我一段时间……”
　　“嗯…嗯……”
　　萧茗紧紧抓住了他的手拼命地在点头，睁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那你不准嫌我唠叨噢！”
　　“一定不嫌！笨老婆——”
　　萧茗不知道，在几年后的她频繁住进重症监护室，几次被医生下发病危通知书再从鬼门关死里逃生，就是因为凌彦的“多陪我一段时间”那句话，她才咬牙坚持了下来，拼命地争取了几年时间再陪陪他。不然她就这么离开了，她怎么舍得让那个男人痛苦，最起码要让他再摸摸她还有温度的手，听听她说话的声音啊……
　　只有陪他做完了他想做的事，她才能安心地离开啊……

　　翌日，凌彦泪流满面地惊醒，他看着臂弯里平静的女人，心跳和呼吸都停了半拍。
　　凌彦咽了一下口水，后背冒着冷汗，抖着手地探萧茗的鼻息。可能是因为紧张，凌彦的手指等了一会儿才感觉到上面有温度，他顿时长吁一口气，紧接着将萧茗紧紧地抱在怀里。
　　“唔……怎么了……”
　　凌彦悄悄掐了自己的手臂，感觉到疼痛之后才明白自己不是在做梦。他抱紧了萧茗，手掌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长发，“没事，就是做了一个噩梦……醒来之后很想你……”
　　“乖噢，没事的，梦都是反的。”
　　凌彦听到她像哄孩子一样地哄他，梦里的恐慌一下就消失了不少，“宝贝儿，我是你老公。”
　　“嗯？老公也可以这样哄呀！”萧茗拉开他的手，双手捧着凌彦的脸就开始蹂躏他，“老公就是乖宝宝，乖宝宝就是老公，有错吗？”
　　“唔……木有错……”
　　凌彦被萧茗揉着脸，嘴都嘟长了，话也说不清楚。孰料萧茗见到他这样却笑得更欢乐了，凑上前对着他的嘴就是一吻，“起床，给你做早餐。”
　　“我和你一起——”

　　萧茗和凌彦起来得早，两人窝在厨房一个多小时，慢悠悠地把一家人的早餐都准备好了。
　　唐若馨起来准备进厨房的时候就看到了两人甜蜜的画面——凌彦双手撑着流理台站在萧茗的身后，上半身往前倾，凑到萧茗的脸侧偷个香。
　　她本来不想打扰厨房里的人，可是当她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萧茗却发现了她，“起来了？过来吃早餐吧。”
　　“爸、妈，您们也这么早。”唐若馨伸手接过餐碟，把公婆准备的早餐全都搬在了餐桌上，就等着其他人起来享用了，“要不要先给小初留起一份？”
　　“厨房有，这些你们吃。”
　　“好。”
　　好在凌家的人作息时间都比较相近，早餐还没来得及放凉，全部人都相继起了床。当然，除了昨天刚回来的那个懒虫。
　　凌予初起来的时候刚好是上午10点，她揉着一头乱糟糟的长发晃出房门，看到一家大小全都在做自己的事时不由得愣了一下，“这才是家的味道啊……”
　　凌予初照例去厨房翻找自己的早餐，捧着餐碟就坐在沙发上看着阳台的两抹身影——凌彦和萧茗两人坐在小凳子上，被10点的阳光圈在光晕里，醉心于捣鼓养在阳台的花花草草，偶尔还因为修剪意见不一致而小小地斗嘴几句，不过大多数都是凌彦先作妥协。
　　“凌彦！你都剪坏了啊！跟个秃子似的……”
　　“有吗？”凌彦半信半疑地捧起那盆叫不出名字的植物，左看看右看看，对自己的作品很是满意。可是看到萧茗的表情之后，他下意识地怂了，“别气别气，下午陪你去花市买新的啊……”
　　凌予初看着父母一时晃了神，那两个人似乎玩得很陶醉，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被身后的人看了半天。她笑了笑，其实很想告诉他们那两张小凳子太矮了，他们坐着的样子就跟直接蹲在地上没什么区别。但是凌予初还是没有说，反而拿出手机将这副画面拍了下来，细心保存。
　　因为她觉得这样的父母，很可爱。
　　吃饱喝足的凌予初陪着家里的小家伙玩疯了，真是当之无愧的孩子王。而凌予澄和凌予辰则专心致志地在一堆底纹红纸上挥写今年的春联，全家最悠哉的应该就要数凌家两老了，从阳台晃悠到客厅，再从客厅晃悠到厨房，一路嘻嘻哈哈的。
　　唐若馨看到凌予初似乎一早上都在观察两老，和抱着儿子的沈遇一起坐在沙发上，给几个小孩擦手时碰了碰她的手，“看你一直盯着爸妈，想把他们的故事画成漫画吗？”
　　“嫂子你也太聪明了吧？”凌予初老神在在地摸着自己的下巴，哼哼唧唧了几声，“不过我估计爸爸不会同意，他喜欢独食。”
　　“那就靠你争取啦！如果成功了，我给你提供一个题材~”
　　“真的啊？”
　　“嗯哼！”
　　凌予初举起手和唐若馨击掌为盟，“嫂子，你可不能耍赖。”
　　“嫂子以你哥的人头保证，绝不耍赖——”
　　凌予辰听到自己的人头成了赌注，手下一抖，差点就把字写歪了不止，还被凌予澄扇了一巴掌，“专心点。”
　　“姐，我都人头不保了……”
　　“哈哈哈哈哈——”
　　“凌、予、初！你给我等着！”
　　唐若馨笑了笑，准备拿出茶叶泡茶的时候门铃就响了，她把门一拉开，门外站着一个挺拔的男人。这还不是最惊人的，最惊人的是这个男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表情……可怜兮兮的……
　　“请问您找谁？”
　　“冒昧拜访，我找凌予初，她在吗？”
　　全部人一听是男人找凌予初的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竖起耳朵时刻准备着。只有凌予初的心跳得怦怦作响，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那道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看见凌予初愣住了，沈书颜拽了拽她的衣袖，提醒道：“小姨，有个帅叔叔找你……”
　　“噢……”凌予初慢吞吞地站起身，全身的动作僵硬得像上了发条，一步一动作。当她看见站在门外的男人和男人怀里的孩子时，她感觉天都黑了，还伴随着五雷轰顶，“你、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查的。”
　　“你——”
　　“妈……妈……”
　　“嘭——”
　　“嘶——”
　　一瞬间硝烟四起，萧茗手里的碟子摔了，凌予辰这次彻底把字写歪了，红纸被凌予澄手下一个不稳也给扯坏了。
　　“小泽很想你，我只能带他来了。”男人说着还把怀里乱动的孩子往前一举，似乎要让屋里的人把孩子嘴里喊的“妈妈”听得更清楚，“不抱抱他吗？”
　　“……大哥，您能别让孩子乱叫妈吗？”
　　“没让乱叫，他就只叫你妈妈。”
　　唐若馨觉得自己现在夹在这两人中间就是一个巨型电灯泡，她慢慢的，以两人不易察觉的动作幅度把扶在门边的手往回缩，然后到腿往后挪，整个人就慢慢地消失在他们中间。男人眼看着唐若馨的动作，心里一清二楚，只不过他才懒得理，没人挡着更方便。
　　“妈……妈……”
　　被称作小泽的小孩子一个劲地要往凌予初怀里扑，见她还是不愿意抱他，小泽的一双大眼睛就立即滴了一串眼泪，撅着小嘴也不敢大胆地哭，可怜兮兮地盯着凌予初看。
　　凌予初无动于衷，她身后的沈书颜和凌时云倒是兴奋了，看到小弟弟就要往前冲。凌予初好不容易才把两人拦住，分别丢给他们的父母，“你们俩别瞎跑。”
　　结果还是萧茗看不过眼，无论这两个人是什么关系，她还是先把门外的人给请了进屋。
　　萧茗还没来得及问问题，凌予初就拉着她急忙解释，“妈咪，我不是这孩子的妈妈……”
　　小泽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凌予初的话，立刻就哭了出来，两只手扑向她时用的力度更重了，“妈妈……不要……小泽吗……”
　　“啊…要要要，你别哭……”
　　凌予初看到小泽哭得呼天抢地的，于心不忍还是把他抱在了怀里。
　　萧茗倒是睨了她一眼，眼神不明。随后，她说了一句：“橙子，若馨，拖她进屋。”
　　“好嘞——”
　　凌予初连忙把小泽还给男人，两只手臂就被姐姐和嫂子拽着，拖进了卧室，“爸……救我……”
　　“无能为力。”
　　于是这个场面就变成了女眷在卧室围堵凌予初，男人们就围坐在沙发上，和那个新来的男人搞心理战。孩子们不明所以，只能被丢到一边，让他们自己玩自己的。
　　凌予辰给几人倒了杯水，眼神投向对面的沈遇，‘难道是妹夫？’
　　‘我看像。’沈遇也趁着端水杯的时候抬眼看了看他，挤了几下眉头，传递眼神信号之后又看了看凌彦，‘爸觉得呢？’
　　凌彦不动如山，神情自若的喝了口茶，“先生怎么称呼？”
　　“我姓顾，叫北宸。”